因奔走得過急,林瓏因一個踉蹌險些跌倒,葉旭堯嚇得額冒冷汗,身子往前一傾,迅速地扶住她的身子,「你走這麼急做甚?不顧自己也要顧着肚裏的孩子。」
這教訓的話聽來不太順耳,林瓏自知理虧,遂也不與丈夫計較,吐了吐舌頭,「我一時過急才會這樣,好了,別板着臉,我保證下回不會了。」
「你還想有下回?」葉旭堯光想想心臟都險些要停止跳動,她倒好,還敢提下回?若不是礙於周圍的人群,他一定要打她的屁股讓她長長記性,俯身在她耳邊道:「回府後再收拾你。」
林瓏看了眼他嚴肅的側臉就知道他現在不是在說笑,這回真是欲哭無淚,這男人認真起來准沒她的好果子吃,不過兩人當夫妻有段日子了,她也不是不知道他的軟肋在哪兒,所以說他想要讓她長記性的想法不知道到時候能不能實現?這會兒她也笑得相當狡詐。
葉旭堯一看她的笑容就知道這丫頭哪裏是在反省?分明打算暗渡陳倉,他不禁好笑起來,這丫頭是吃定他了。
「你們夫妻感情真好,這女人懷了胎,就是需要男人好好照顧才是。」晉嬤嬤上前笑道,皇后喜歡林瓏,她自然也是喜歡的。
「有勞嬤嬤了,不過這會兒她隨我出宮就是,嬤嬤還是惜步。」葉旭堯道。
「那我這就回去侍候娘娘。」晉嬤嬤不是那等不通氣的人,一看人家夫妻不需要她引路,她也樂得不當那根破壞氣氛的蠟燭,朝林瓏行了一禮,這才朝身邊的宮娥招了招手,原路返回皇后寢宮裏面。
葉旭堯握緊妻子的手帶她出宮,走了一段路方才道:「聽說你成了郡主?」
丈夫不提,林瓏都快忘了有這麼一回事,拉了拉夫婿的手,身子前傾抬頭看他,「你不高興嗎?」
「說說怎麼來的?」
葉旭堯眼裏有幾分擔憂,皇室不會輕易認義女,縱觀史書,像妻子這樣的義女不出三個,可見在這方面有多嚴苛。一般太后收的養女也大多是宗室失怙的女子,這與異血統的義女有着天壤之別。
妻子這平白無故地得了個郡主封號,希望不會是壞事,所以他一聽到九王爺提及,當即就往皇后寢宮而來,一來是要接妻子回去,二來也是為了這封號。
林瓏看丈夫神色嚴肅,方才漸漸收起笑容,看了看周圍沒有什麼人走動,畢竟天氣寒冷,若無必要,人人都願縮在屋裏烤炭盆。
抱緊丈夫的手,她壓低聲音三言兩語將之前發生在皇后寢宮的事情說了一遍,隨後道,「我自個兒也意外得很,夫君,這不會有什麼不妥吧?我看娘娘是認真的,她不會害我的……」
葉旭堯聽後,心更是一緊,若沒有皇后護着,這生死真是一線間,想來還有幾分後怕,「這事不要再提,就連在娘面前或者你娘家人面前也不要提,如果他們問,你就說你與皇后投緣這才認了義親的。」
林瓏也不是傻子,丈夫這麼一說自然明白他的用意,「我明白的,就算你不說,我也不會隨便說出去給人聽。」
當然葉旭堯例外,他於她可不是外人,是再親也不過的伴侶。
葉旭堯看了眼她俏麗的容顏,好在她不是那跳脫口無遮攔的性子,這皇宮有幾分窒息,還是儘快帶她離去為好,這麼一想,他的步子明顯加快了一些。
太后寢宮,正在閉目養神的太后在聽到皇后收林瓏為義女的消息時皺了皺眉,這出乎她的意料。
「娘娘,那我們還要不要動手?」心腹嬤嬤請示道,畢竟葉世子夫人當時也在場,真能置之不理?
太后琢磨了一會兒,端起茶盞輕茗了一口,「既然皇后要保她,那哀家就網開一面罷了,相信那丫頭也是聰明人,知道什麼當講什麼不當講。」
「娘娘說的是,她給娘娘制的膚膏還是相當不錯,老奴瞅着娘娘現在都似年輕了好幾歲。」心腹嬤嬤打趣一句,看太后的意思是真的不會再追究了,再者林瓏挺會做人,之前給太后送膚膏的時候,出沒忘了她們這些個老奴婢。
「你收了她多少好處?這般替她說話。」太后心情還不錯地笑道。
「也沒有什麼,不過就是幾瓶膚膏罷了。」心腹嬤嬤也不怕太后知曉,這又不是銀子,人家孝敬她們的,收下也無妨。
「這麼說來這丫頭腦子還是挺活絡的。」太后感慨一句,比德妃強得多,現在眼看高貴妃頂多只有十個月的命,由蘇梓瑜一家獨大,似乎也欠穩妥,再扶持一個與之抗衡勢在必行,德妃就是太蠢了些,不過反過來看這樣的性子應該會比較好操縱。
她的手輕輕地摩挲着茶盞的邊緣,目光如入定之時。
一旁的幾個心腹嬤嬤也不敢再說笑,一旦太后露出這樣的面容,就知道她正在想事情,這是不能輕易打擾的。
此刻正急着出宮的葉旭堯和林瓏卻在宮巷中遇上了前呼後擁的德妃,坐在玫紅色華麗傘蓋下的德妃年輕的面容甚是明艷,她坐在軟轎上打量一番葉旭堯,最後目光落在林瓏的身上。
葉旭堯將妻子往身後一拉,抬頭給這個表姐行禮。「見過德妃娘娘,如果娘娘沒有什麼事,臣告辭……」
「急什麼?」德妃紅唇輕啟,抬手示意太監落轎,她扶着宮娥的手走至夫妻二人,「許久沒見到表弟,倒也是怪為想念,表弟妹見到本宮怎麼反倒縮了起來?莫不是連禮也不會行了?」
林瓏輕輕地掐了丈夫的手一記,上前一步,與丈夫站在一塊兒,朝德妃屈膝一禮,「德妃娘娘還有什麼指教?」
葉旭堯卻是彎腰扶起妻子,似不經意道:「你正懷胎,皇后娘娘都免去你的禮數,相信德妃娘娘也不會例外,娘娘,是不是?」眼角之光微微一閃。
德妃看着這護着妻子的表弟,這樣的表弟很是俊帥,至少皇帝從來不會這樣護着一個女人,再看他們夫妻一副鶼鰈情深的樣子,手心裏的丹蔻指甲不禁摳着手心肉。
目光滑向林瓏的肚子,她的眼裏難掩妒意,這賤女人怎麼那麼好命這麼容易就懷上了孩子?自打流產後,自己不但吃太醫署開的藥方子,還讓娘家找了不少助孕藥來吃,至今仍沒有消息,母親每進宮一次都喋喋不休地提及她懷孕一事,這壓力可想而知。
「那真的是要恭喜表弟妹了。」她言不由衷地道,笑得甚是牽連勉強。
「謝德妃娘娘。」葉旭堯面無表情地道,「不過聽聞這會兒高貴妃也懷上了龍種,娘娘更應去她宮中恭賀為是。」
德妃原本只是略有嫉妒,但在一聽到高貴妃有孕,當即驚訝地手中一松,暖手爐掉了下來。
葉旭堯見狀,拉着妻子往後一退,不讓這爐內的火炭有機會濺到妻子的身上。
「啊——」
正出神的德妃被暖手爐裏面的炭砸到裙擺和繡鞋,略微疼痛,這才驚叫出聲。
一眾宮娥太監都忙着補救。
「一群蠢禍。」德妃表情不善地罵道,這會兒哪裏還有心思再與葉旭堯和林瓏計較,她一門心思都在懷孕的高貴妃身上。
匆匆上了軟轎,她急忙吩咐轎夫起轎。
葉旭堯卻是拉着妻子往前走,在與德妃的軟轎擦肩而過的時候,他輕語一句,「娘娘的消息太落後了,就這樣的級數,娘娘還是不要輕易參與宮斗,還是在一邊岸上看風景更好。」
林瓏聽聞,不禁掩帕偷笑,這不是在擺明說德妃沒腦子嗎?這人說話真損,還是用那副一本正經的表情。
德妃捏緊手中的帕子,自然聽說這表弟的暗諷,咬緊一口銀牙道:「表弟的話太多了,本宮何須你指教……」
「不用更好。」葉旭堯不客氣地回了一句,他可沒忘記上回這女人挑撥他們夫妻感情的事情,「還有請娘娘不要再說些似是而非的話來誤導我娘子,那些話傳出去,只怕娘娘也不會有好果子吃,我言盡於此,聽不聽那是娘娘的事情。」
德妃一張俏臉氣得漲紅,還有幾分羞惱,那回一時嫉妒說了那樣一番話,早已被太后責罰了,她哪裏還敢再故伎重施?正待反唇相譏幾句扳回點面子,哪知那二人卻已是走遠?
她轉頭看着兩人的背影,一時氣得俏臉扭曲。
林瓏略略回頭正好看到德妃的樣子,不由得扯了扯丈夫的衣袖,「你還真不給她面子?」
「她那般厚臉皮的人,還要如何給她面子?」葉旭堯不屑地回應一句。
林瓏感覺到德妃還沒有收回目光,頓時報復心起,她踮起腳尖在丈夫的臉龐上一吻,笑得燦爛道:「這是獎勵你的。」
葉旭堯嘴角一勾,大手攬上妻子的肩頭,很明顯對於妻子的示愛十分受用。
後方的德妃看着這對夫妻秀恩愛,登時氣得七竅生煙,在宮廷怨婦的面前上演恩愛,不覺得可恥嗎?
「娘娘?」一旁宮娥看到她的樣子有幾分嚇人,忙提醒一句。
「到高貴妃那賤人的寢宮去。」德妃怒喝一聲。
兩手緊緊地握着軟轎的扶手處,這高貴妃年紀都一大把了怎麼還能懷上?而自己如此年輕卻是再無消息?
「皇上有多久沒翻我的牌子了?」
聽她問到,一旁跟着的太監扳着手指算了算,「約有十五日了。」
一聽之下不由得心驚,原來她有半月沒侍寢了,「你去打聽一下這段時日皇上翻了誰的牌子?」
那太監道:「回娘娘的話,皇上最近並未宣人侍寢,接回皇后之後一直在留宿於中宮。」這是後宮人人皆知的事情,只可惜這德妃現在才想起要問,跟了這麼個主子,自己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熬出頭。
她不禁瞪大眼睛,「皇后有孕在身,皇上還到她寢宮去?」
「這奴才不知。」那太監搖頭道,他如何能知道帝王的心思?這問得太出奇。
德妃也不指望他回答,只是心下大驚,皇后有孕還能獨佔帝寵,這人比人果然氣死人,隨後嘴角一勾,正好拿這個去打擊一下懷孕中的高貴妃。
思及此,她心中的鬱悶才去除一些。
另一邊廂的葉旭堯扶着妻子上了馬車,交了令牌,這才駛出了皇宮。
林瓏也有些睏乏了,窩在葉旭堯的懷裏打着磕睡,葉旭堯卻是輕拍她的背部讓她睡得安穩些,思及妻子提及的事情,他眉尖的皺褶還沒有消去,似感到山雨撲面而來的凌厲,但願是他想多了。
他抱着妻子的鐵臂卻是下意識地收緊,低頭看着這張睡熟的小臉,不管如何,他都要護着妻子周全。
襄陽侯府,葉秦氏的院子裏今天倒是頗為熱鬧,除了被收押的三夫人葉肖氏之外,幾房的兒媳婦都濟濟一堂,畢竟這回是嫡姑奶奶王葉氏回娘家,不看僧面看佛面,這可是老太太最疼愛的女兒。
王葉氏喝了口茶水,廢話說了一堆後,這才進入主題,抬眼看向葉鍾氏,「大嫂,不是我這個當小姑的多言,你家兒媳婦與中宮來往甚密,眼裏還有沒有我們德妃娘娘,別忘了,她才是與我們葉家有血緣關係的妃嬪。」
本來她不想管這事的,但眼看葉家大房與蘇皇后越來越親密,她不禁也着急起來,女兒現在越不過蘇皇后,比不過高貴妃,就更不能失去襄陽侯府的支持,與家中的公爹和丈夫商議後,她還是回了這一趟娘家與大房說清楚。
葉鍾氏聽到這姑奶奶大放的噘詞,心時不以為然,依她看德妃能混到這樣已是到頭了,又沒生下皇子,自然沒有多少大作為,放下茶盞,「姑奶奶多慮了,再說宣我家兒媳婦進宮是皇后娘娘,身為外命婦沒有拒絕的權利,姑奶奶不會不曉得吧?」
葉秦氏與這兒媳婦一向不妥久矣,聽到她推脫的話語,臉上大為不悅,「好歹勸勸堯哥兒媳婦,哪能敵我不分?皇后再怎樣也不會與我們葉家一條心,德妃可是堯哥兒的表姐,自幼也有情誼,可不能任由他媳婦唆擺。」
「婆母說得太嚴重了,哪來的唆擺?」葉鍾氏也不悅地回應一句。
「這不是明擺着的嗎?難道還要我說得詳細?」葉秦氏臉色很臭地怒道。
「婆母(母親)息怒。」
葉家的兒媳婦和王葉氏忙上前寬慰葉秦氏,惟有葉鍾氏如無事人般地坐着,誰愛獻殷勤誰獻去?如今這表面功夫她也不太想維持,她侍候這老妖婆一輩子已經受夠了。
「這是你婆母,有你這樣說話的嗎?」王葉氏朝大嫂嗆聲。
「現在老太太不也沒事?如今是我們大房在供養婆母,我可有缺她穿還是缺她吃?姑姐姐說話也要憑良心,不然傳出去有了難聽的名聲,非但婆母的臉上無光,你也風光不到哪裏去?」
「你現在是在威脅我嗎?」王葉氏原本不想與這大嫂鬧得太僵,可是這大嫂說出口的話能聽嗎?
「豈敢?只是姑奶奶別忘了你現在不是葉家待字閨中的女兒,而是回門的的姑奶奶,是客人。」葉鍾氏咬緊客人二字,就是提醒這姑奶奶注意說話的語氣,一面要求她家兒媳婦不與皇后走得近,一面又趾高氣昂拽得要死,這是求人的態度嗎?自己不要臉在先,也別怪人嗆聲在後。
葉秦氏有幾分無力地挨靠在椅背上,雙眼惡狠狠地盯着這兒媳婦看了看,果然就要當祖母了,這葉鍾氏越發不將她這婆母看在眼裏,眼角看到女兒還要辯,她忙一把抓住女兒,讓她少說兩句。
「老大家的,再怎麼說也要以德妃娘娘為重,這可是我們葉家嫡親的外孫女。」
「沒錯了,大嫂,婆母這話中聽。」二夫人葉王氏忙附和,她是王家庶女,那德妃與她有血緣關係,自然看不慣自家大嫂手指拗出不拗內的行徑。
「大嫂,婆母都發話了,都是一家人,勸勸堯哥兒媳婦,與中宮保持點距離沒壞的。」五夫人葉彭氏自然站在葉秦氏這一邊,上回吃的癟至今仍未氣消,再說她看不慣林瓏的行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現在逮到機會自然要插嘴說上一說。
四夫人葉程氏與六夫人葉田氏倒是沒有做聲,林瓏要與何人交好輪不到她們指手劃腳,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再說身為庶出又與德妃沒有那麼親的關係,當然樂得作壁上觀。
葉王氏的兒媳婦葉桂氏站在一邊卻是卷着手帕,這林瓏怎麼這麼好運?又皇后又德妃的,哪像自己在府里處處要看婆母的顏色?這人比人氣死人。
葉鍾氏哪裏會懼這幾人聯合起來,「皇后娘娘抬舉堯哥兒媳婦,我一外命婦能如何阻止?再說皇后如今有孕,就更是忤逆不得,姑奶奶,你這是無理取鬧。」看了眼葉氏母女不善的臉色,「現在當務之急不是我那兒媳婦要站在哪一邊,而是德妃娘娘還沒生下一男半女,這才是姑奶奶要頭疼的事情,再高的位份也得有個孩子來當後盾,姑奶奶,你說是不是?」
王葉氏恨不得上前去扇這個大嫂幾耳光,這說得太無恥了,哪壺不開提哪壺,這還有天理了?她不悅地「嚯」的一聲起身,兩眼緊緊地看着好整以暇地葉鍾氏,「大嫂……」
正待這時,有奴僕進來稟報,說是宮裏的公公正在大門外侯着。
這一變故打斷了王葉氏的話,葉府的女眷一聽到聖旨,頓時打了個激靈,沒空再招待王葉氏,而是各自回去換衣服準備接旨。
「快,開大門迎那公公進府……」葉鍾氏忙吩咐一聲,然後朝葉秦氏道:「婆母,趕緊換一下衣裝,至於姑奶奶還是暫避一二為好,等公公宣了旨再來與姑奶奶細說。」
話音一落,她也趕緊回去換衣服。
現在惟有王葉氏一人傻愣在那兒,臉色都氣黑了,只是這會兒的變故來自在宮廷,她也不好說些抱怨的話,只能跟在母親的身後侍候她換衣裳。
「你大嫂也沒有說錯,與其糾結於大房的態度,還不如讓德妃趕緊生個孩子,有了皇嗣,大房那邊會轉態的,再怎麼說,德妃比皇后年輕,應該更容易受孕才是。」
「娘說的是,只是年初懷的胎位不穩,太醫說沒法保,最後娘娘才會無計可施下嫁禍給高貴妃,原本想着借這機會拉她下馬,哪知這高貴妃卻是輕易避過撇清的關係,這樣一來,娘娘只能暫時息事寧人。」王葉氏解釋道,「現在我都到處給她搜集偏方,就是想着有機會讓娘娘再懷一個,不然無子的妃嬪晚景淒涼,至於爭位什麼的,現在哪兒能想到那個去?」
「你心裏清楚即可,德妃在宮裏也不容易,現在皇后回來了,只怕與高貴妃爭寵勢成水火,你給娘娘傳話,讓她不要輕舉妄動,兩虎相爭,她只要瞅准機會出擊必定能打開局面,皇上正值壯年,這皇嗣晚點生也是好事,免得讓皇上忌憚……」
王葉氏靜靜聽着母親的教誨,細思也是這個道理,遂邊聽邊點頭,「女兒明白,只是大嫂那兒娘再說說她,哪有不幫自家人偏幫外人的理?再說蘇家也不會真心相信我們葉家的,與其這樣,還不如隔岸觀火。」
葉秦氏看了眼女兒那微瞼的眼眉,心裏嘆息一聲,這女兒嫁了果然就是外人,心心念念的都是夫家,如果德妃沒有生育子嗣,那麼支持皇后會是葉家最好的出路,細思老大一家倒也不糊塗。
但人心還是偏的,她也更心疼自家外孫女,「我瞅空再說說她,你也別也她勢成水火,不然往後只怕她會記恨……」
王葉氏忍着一肚子氣點了點頭,「如果當初是三弟襲爵該多好,他可比大哥好太多了,三弟妹也比大嫂那人好相處,偏這爵位還是讓大哥繼承了。」
這話一出,葉秦氏臉色瞬間緊繃,她最愛的兒子還在吃苦,勾起了她對大兒子一家的不滿,這都是大兒子袖手旁觀的結果。
看到母親緊繃的面容,王葉氏就知道母親對葉鍾氏這大嫂的不滿升到了頂點,遂又似不經意道,「娘,不是還有五弟嗎?我瞅着他也比大哥要強得多,五弟妹說話條理清楚,也比大嫂強得多,要不扶持一下五弟?」這話試探的意味太濃。
葉秦氏警告地看了眼女兒,她從未想過要扶持五兒子與大房爭爵位,畢竟自己的兒子是怎樣的她清楚得很,三個親生子當中,最沒有雄心的就是五兒子,現在更是娶了彭玉琴為妾,姑侄共侍一夫,在儒門眼裏哪還有好名聲?
「你還是別亂點鴛鴦譜挑撥人心。」
王葉氏聽了母親這話非但沒有就此打消念頭,卻是想着這爵位若是能落到五房的頭上,那她的女兒就能憑添一助力,至少不會像大房這般搖擺不定,越想越覺得這法子可行,自己母親是什麼性子自己清楚,只要說多了她必定心動。
還有葉彭氏那兒也要多鼓動一二才好,人心嘛,聽多了野心就會膨脹,照她看來,葉彭氏絕對不會沒想過成為襄陽侯夫人。
等葉家女眷聚集到正廳的時候,葉家在家的老爺們也到齊了,就連一大早出門的葉旭堯和林瓏也剛好回到來,看林瓏那身穿着,顯然還沒來得及回去換衣服。
葉鍾氏悄然看她一眼,「回來了?」
「剛到。」林瓏也回了一句。
他們夫妻剛回到府里,宮裏的傳旨太監就到了大門口,再說這旨意估計也是與林瓏有關,所以他們夫妻只能與傳強太監一道兒過來正堂。
葉鍾氏聽聞點了點頭,着人點燃香案,這才與一大家子跪拜在地。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葉家嫡婦林氏溫順恭良……」太監的聲音很是尖銳。
可葉家眾人卻是睜大眼睛,越往後聽越是不可思議地看向林瓏,帝後二人要收林瓏為義女,不但如此,還給了個義安郡主的封號,要不要這麼嚇人?
林瓏臉上火辣辣的,眾人這目光她吃不消,其實不怪葉家人吃驚,在幾個時辰前她也是吃驚的,那程度不亞於葉家眾人。
「義安郡主上前接旨。」
傳旨太監把聖旨卷上,站在那兒朝林瓏微微一笑,這年輕姑娘的命真好,這樣都能混上個郡主的名頭。
林瓏頂着眾人的目光上前接過這道明黃色的聖旨,再度道:「謝主隆恩。」
葉家眾人這會兒也收回好奇又羨慕的目光,一道大喊:「謝主隆恩。」
葉旭堯站起來一展官服,上前扶起有身孕的妻子起身,這聖旨不管如何,此刻都是榮耀,着素紋扶好妻子,這才與傳旨太監說了幾句,又着人端出一盤雪花銀答謝。
葉明恂與葉鍾氏好一會兒才回過魂來,均臉上揚起笑容,上前招呼這傳旨太監。
葉明恂還看了眼這兒媳婦,眼裏頗有贊意,這會兒他再也不敢私下抱怨娶了個門第低的兒媳婦了,畢竟不是誰都有機會娶個郡主兒媳婦,就算沒有皇室血統也一樣。
葉鍾氏卻是笑開了花,心裏對於寒山寺批命的和尚的話更為信奉,這不,現在成親不過三個來月,這好事就一樁接一樁,明年再抱大胖孫子,這樣一來,整個京城敢與她論兒婚婦好壞的只怕沒有。
葉秦氏卻是抿緊唇一聲不吭地看着林瓏,真真失策,居然還讓她成為了皇后的義女,想到德妃這外孫女,眉頭皺得更緊。
葉老侯爺卻是開懷大笑,當眾大誇嫡長孫娶了個好兒媳婦云云。
葉家其他的女眷也努力揚着一抹笑地上前恭賀林瓏,當初真是小瞧了這妮子,沒想到這還是天生富貴命。
林瓏也揚着笑容接受別人的恭賀,不管真與假,這一刻的風光只屬於她,對於破落戶的女兒這幾個字她也深惡痛絕,現在她成了皇后的義女,只怕再也沒人會在背後嘲笑她是破落戶的女兒,說她高攀了葉家的門庭。
在牆邊偷聽的王葉氏頓時捏緊手中的絹帕,審視的目光落在林瓏的身上,該死,怎麼就成了皇后的義女呢?這樣一來,大房更不可能轉態支持德妃。
只是聽了一會兒壁角,她就一臉氣憤地轉身回去母親的院子,她得想個對策才行,葉家必須要成為她女兒的助力。
林瓏成了皇后義女的消息下人傳得很快,住在葉家客院的鄭家人很快就聽聞了,三人當即臉色一灰,這林瓏真是水漲船高。
「怎麼會這樣?娘,她怎麼就成了義安郡主?」鄭南珠忍不住抱怨出聲,為什麼這樣的好運沒有落到她的頭上?論才情論出身,她比林瓏強多了。
「南珠,注意你的措辭。」鄭夫人朝女兒使了個眼色,提醒她隔牆有耳,如今的林瓏,她們不能開罪於她。
鄭南珠一臉不甘心地坐下。
鄭華翰輕拍妹妹的肩膀,「這就是運,二妹,我們有勢無運,所以才混得如此差,可她林瓏卻偏偏運氣極高,我們羨慕不來的。」
「哥。」鄭南珠抬頭看他,第一次聽到她大哥認命,她的心裏也盛滿了悽苦,「若能把林瓏的運轉嫁到我們的頭上多好?」
「你這是異想天開。」鄭華翰當即駁斥妹妹的論調,兩眼看向母親,「娘,現在林瓏成了義安郡主,是帝後的義女,再與我們家結義親就不合適了,我們離京在即,還是結個善緣吧。」頓了頓,有幾分苦澀地開口,「不用人家開口,我們就主動提出解除這層關係,這樣大家都能自在一些。」
「憑什麼?」鄭南珠萬般不服氣,「當初她沒有體面的家世成親,我們可是與她有恩,現在有了個厲害的義父義母,就不認舊人了?」
「南珠。」鄭夫人怒喝女兒,「你怎麼還沒有認清形勢?你哥說得對,那是帝後,我們鄭家能與他們比?如今人家要認義女,我們就得靠邊站,你明白沒有?還是你哥清醒。」嘆息一聲,「這事就依你哥的意思行事,我們爭不過帝後的,現在主動提出,事後也能搏得林瓏幾分好感,為你爹你哥的前程再鋪鋪路……」
鄭南珠聽着母親和兄長的話,看了眼窗外漆黑的天空,這夜何時到頭啊?
王葉氏離開娘家的時候是葉彭氏親自送出去的,為了慶祝林瓏得了個郡主的頭銜,她是強忍着不適在娘家與眾人用了晚膳再回去的。
看着前言的燈籠,這大多都是自己人,她這才親熱地挽着葉彭氏的手,「五弟妹就真的甘心屈居人下?」
「姑奶奶這是什麼意思?」葉彭氏皺緊眉頭。
「五弟妹也不用裝做聽不懂,我知道你也不甘心的,同一個爹娘生的孩子,為什麼她葉鍾氏如此風光,而你卻要處處看她臉色行事……」
「姑奶奶不用挑撥於我,她是長嫂,我敬她是應份的……」
王葉氏聽着這姑奶奶正兒八經的話,突然笑出聲來,「別忙着否認,你的心裏怎麼想的你自個兒清楚,五弟妹,一切要問自己的心才行。」
葉彭氏猛然轉頭看向這大姑子,一時間找不到話來駁,只能抿緊唇看她。
王葉氏由侍女扶着上馬車,在挑帘子進去的時候,又回頭說了一句,「五弟妹,看人起高樓,我這當姑奶奶的是在為你不值,我沒別的意思。」
葉彭氏站在原地看着這姑奶奶進車廂裏面,直到馬車駛出,王葉氏伸手朝她揮了揮,她也似沒有看到。一轉頭就看到那燈火通明處,心裏也頗不是滋味。
如果她才是襄陽侯夫人,那她與葉鍾氏一樣風光……冷風一吹,她打了個冷顫,阻止自己再想下去。
搖了搖頭,她轉身朝來時路走去,準備回到燈火通明處看人起高樓。
林瓏結這義親,只一個晚上就傳遍了上流社會,人人知曉皇后收了這麼個義女,還給了郡主的封號,所以翌日前來祝賀的人頗多。
林瓏一天就換了五次衣服接待眾人,一時間疲於奔命,她真沒想到一個郡主的頭銜能引來這麼多人,其中相熟的人並不多,但卻不得不揚着笑臉應酬,畢竟她又不是真正的皇室宗女,哪能甩臉子給人看?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兩天,一回到南園她就累趴在床上,同樣忙翻了回來的葉旭堯見狀,當即就下令,翌日誰再來恭賀都不接待,以安胎為名拒客。
葉鍾氏見狀,也惟有點頭,再應酬下去,林瓏的身子吃不消。
所以到了第三天,林瓏終於得以耳根清淨。
鄭家母子仨這才瞅到機會與林瓏見面,之前幾次到南園都撲了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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