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嫡婦之玉面玲瓏 後續 五十 威脅

    葉旭堯看了眼表情不滿的神武侯,沒有第一時間回答他的話,而是安撫地拍了下他娘的手,萬事還有他,看到葉鍾氏含着淚點了點頭,他這才轉身上前一掀衣擺先給去世的外祖母磕三個響頭,接過一旁下人遞上燃着的香,起身插到香爐內。

    起身後方才上前仔細看了看去世的外祖母鍾尤氏,他其實跟他娘一樣心裏有疑問,對這外祖母他還是有感情的,幾個外孫之中,外祖母其實最為偏愛他,一直以他為榮。

    還記得上回最後一次見面時,外祖母拖着病體抓着他的手一臉慈愛地看着他,還說等着看他家小七出世,到時候好吃滿月酒云云。

    他那會兒怎麼說的,自然是一貫簡潔地回答個「好」字,如今想起這老太太的音容笑貌,竟恍如隔世。

    再思及接到家中僕人奔着傳來的噩夢,他當時也都怔愣,也不怪他娘會抱持着疑問。

    這舉動看得神武侯神情一僵,他都忘了這茬,之前只顧着與葉鍾氏爭辯,這會兒倒記得他身為人子,趕緊上前一臉哀痛地道:「外甥有心了,你外祖母走得匆忙,我這個當兒子的心裏也難受,可你也知道,今兒你外祖母沒了的消息怕是已傳遍京城,待會兒要來上香弔唁的親戚朋友不少,如果按你娘說的驗屍,傳出去大家面子都難看的。」

    他不想與襄陽侯府交惡,這葉鍾氏嫁的丈夫雖然不像樣,但她的肚子是卻是極好運,生的兩兒兩女都是命頂頂的好,如今就憑着這四個兒女硬是讓襄陽侯府從所未有地興盛起來,京里的權貴之家誰不羨慕得眼紅?

    可越是大家越是不想出醜,相信這道理這外甥是明白的。

    葉旭堯這才再度看向神武侯,向他行了一禮,最後表情淡淡地道:「舅父,我娘說得也沒錯,我外祖母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就這一句話,又讓靈堂炸了起來,神武侯的表情漸漸不再哀痛,而是冷硬起來,「外甥,你這麼說就欺人太甚了,」目光冷冷地看向葉鍾氏,「再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哪有出嫁的姑奶奶回娘家來指手劃腳的道理?」

    「沒錯,表弟,你這是沒把我們神武侯府放在眼裏。」神武侯府的世子立即出聲聲援父親,表明自己的立場。

    葉鍾氏原本看到兒子兒媳到場從而緩和下來的情緒,聽聞這話瞬間又爆炸了,「兄長,你這說的是什麼話?我身為人子,難道為親娘出頭都不行?」

    「你哪隻眼睛看到娘死得不明不白的?都說是睡夢中過世,如今又來這靈堂鬧,大妹,我還沒問你安的是什麼心?」

    神武侯此時完全是倒打一耙,他可沒那麼多耐心去搞清楚養母的死因,只要把這喪事辦得體體面面不失了面子就可。

    「你這才是欺人太甚,」葉鍾氏咬牙切齒地道,「我娘真真養了只白眼狼。」

    這白眼狼三個字讓神武侯的神色大變,他一生中最忌恨聽到這三個字,鍾尤氏生前就曾罵過他這三個字,好像他被過繼來這神武侯府是沾了她多大的天恩似的。

    誰叫鍾尤氏肚皮不爭氣沒兒子的,是他嗎?是他那便宜老爹才是,他被過繼過來才是鍾尤氏的救世主,沒有他,鍾尤氏保得住這爵位這份家業?

    果然有其母就有其女,全都是一丘之貉。

    「侯爺,您可彆氣壞了身子,老太太剛走,您可不能出事啊?您是這個家的頂樑柱,妾身肚子裏還有未出世的孩兒,侯爺,您可要頂着啊。」鍾鄭氏忙上前給神武侯撫胸口,一雙媚目狠狠地瞪着葉鍾氏。

    進了靈堂一言未發的林瓏原本沉着臉,卻在聽到鍾鄭氏這話後猛地一抬頭,目光有些詫異地看着鍾鄭氏,然後再漸漸地下滑到她的肚皮,秀眉微攏,眼裏存疑。

    鍾鄭氏自打宣佈懷孕後,對別人的目光頗為敏感,林瓏這一眼自然是看在眼裏的,一想到上回她拒絕自己索要生子秘方的仇恨,如今能狠狠地將她一軍,頓時感覺到心情大為暢快,忍不住眉眼得意地挑釁示威的一笑,然後再微微一挺腰露出沒顯懷的肚子。

    林瓏看着她此刻得意的眉眼,心下全然不在意,比起這個還有事更值得思考,她不再看鐘鄭氏這個耀舞揚威的女人,而是把目光轉向鍾大奶奶,果然看到這鐘大奶奶心不在神的樣子,連帶暗暗掃過鍾府其他的女眷,那幾房兒媳婦眼裏有疑問者不在少數。

    隨後她微垂眼眸,現在不是提疑問的時候。

    果然,神武侯得了年輕繼妻的安慰後,神色緩了緩,「大妹,你若不是真心來拜祭娘的,那就請回吧。」頓了一會兒,「大妹,你可別忘了,你不再是鍾家的人。」

    言下之意,葉鍾氏就是外人,這鐘尤氏的靈堂沒有她說話的餘地。

    這神武侯府是他的,如今沒了頭上大山鍾尤氏,他要不歡迎葉鍾氏,沒人敢給她開大門。

    襄陽侯府。

    葉老侯爺也在第一時間接到了神武侯府的老太太過世的消息,他是與老太太同一輩的人,再說兩家還是姻親,他怎麼着也要親自到老太太靈前上一注香才是正理。

    一邊換衣服之時,他問着親信小廝念平,「府里現在都有誰到神武侯府去了?」

    「太太和大奶奶都過去了,三奶奶與四姑娘暫時守家看着幾個小主子,還沒過去上香,大爺與三爺估計半道就直接過去了……」

    神武侯府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葉鍾氏又是鍾尤氏惟一在京中的女兒,哪能不第一時間過去?

    「大老爺呢?」

    一提起葉明恂,念平暗地裏撇了撇嘴,沒見過這麼當人家姑爺的,「還在院裏。」

    「趕緊着人把他給我找來,這個沒用的東西越發不像話,他與葉鍾氏不和歸不和,如今丈母娘過世也不露面,這不是讓人說我襄陽侯府不懂禮數?」葉老侯爺怒道。

    念平趕緊道:「是。」

    只是,葉老侯爺等了好一會兒功夫也沒見大兒子露面,遂又遣人過去催,三催四請的才將葉明恂叫來。

    背着手站在馬車前的葉老侯爺一看兒子那懶洋洋的樣子,就又怒氣上涌,「還不趕緊滾過來?還要你爹親自去請你?」

    葉明恂一看爹動怒了,趕緊小跑着上前,自打他那玩意兒不中用後,他怕丟臉一直縮在府里不出去,人倒是比往日白胖了不少,一跑那肥肉就開始顛顛的,看得葉老侯爺的腦門又是一抽一抽的。

    「爹,我不想去。」葉明恂上前行禮就表明態度,「葉鍾氏沒將我這當丈夫的看在眼裏,我何必去給她老娘做臉?她做初一我做十五,哼,我就偏要讓人笑話她……」

    「混賬,人家笑話也是笑話我們襄陽侯府,那是你老丈母娘。」

    葉明恂依舊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

    「好好好,我這會兒指揮不動你了,是吧?」葉老侯爺氣極立即要人拿家法,他今天不整治一番這個畜生,他就不是他的爹。

    葉明恂不敢真氣死老爹,忙縮着腦袋被老爹的親信小廝念平半扶半架着上了馬車。

    這邊廂發生的事情,很快就傳到了蘇妙珏與葉蔓籽的耳中,剛哭過眼紅聲啞的葉蔓籽當即罵道,「這老東西,從來就沒幹過人事。」

    這話都快變成了葉蔓籽對他爹的口頭禪。

    外祖母走了,她一邊傷心着,一邊又擔心前去奔喪的親娘不知道會不會承受不起,這心情起伏不定的,正難受着,她這不知所謂的爹倒好,居然連去靈堂上香都不肯。

    蘇妙珏不好直接罵公爹,可那剛擦了淚水的臉龐卻是緊繃着,趕緊就下了封口令,不許人將這事傳出去。

    「何必給那老東西留臉?」葉蔓籽恨恨地道。

    「小姑子,這不是給公爹留臉,而是給婆母留臉。」蘇妙珏輕聲道,「如今外祖母去了,公爹若不到場,外人會說閒話的。」

    男人固然也會被人說不懂禮數,可別人也會笑葉鍾氏拴不住丈夫,男人連面子都不給她娘家,是葉鍾氏沒本事。

    歷來紅白喜事,都是大事,也是一個人的體面。

    「我娘命不好,攤上這麼個丈夫。」葉蔓籽為自己母親不值,在她眼裏,她娘是頂好頂好的,配什麼男人都好過葉明恂那老東西。

    姑嫂二人正說着話,就聽到下人前來稟報,說是星哥兒與辰哥兒下學回來了。

    葉蔓籽忙起身迎出去,蘇妙珏看了看搖了下頭,這小姑子都快成親了,還是孩子心性。

    落後一步的她,正好看到葉蔓籽一邊手牽一個走進來,聽着倆孩子嘰嘰喳喳地問着他們親娘,遂笑得溫和地牽過葉耀辰的手,接過侍女遞上的巾帕,與葉蔓籽一人一個地幫着他們擦臉擦手。


    「你們娘有事要做出門去了,先在三嬸這兒玩一會兒,三嬸早就命人給你們做了好多好吃的……」

    葉蔓籽詫異地看向蘇妙珏,她也聽到孩子們吵着要娘,想到外祖母過世了,也不知道該怎麼與孩子們說這噩耗,遂心裏正想着託詞,哪知道三嫂居然如此說。

    「三嫂,還是你有辦法。」

    看到倆娃兒不知愁滋味地與一旁的葉耀晨以及三房的葉耀東玩到一塊兒,這心才真的放下來。

    「孩子們還小,跟他們說生老病死,他們也理解不了,還是不提為好。」

    「我發現三嫂你越來越像大嫂了。」

    葉蔓籽說這話是頗為感慨的,她自問她是做不來這麼八面玲瓏的。

    蘇妙珏一面着人再多端幾盤點心上來,一面揮帕道:「等小姑子成家後,自然也會這麼做。」隨而想到未來的四姑爺是翼郡王,遂又道,「小姑子將來是郡王妃,這王府啊也就他們父子倆,小姑子其實可以活得更自在些。」

    提到未來夫婿,葉蔓籽的臉微微羞紅,只不過一想到過世的外祖母,這羞紅就又慢慢褪卻,「外祖母剛過世,我這婚事還是推遲些為好。」

    本來她的婚事就安排在三月開春時分的,可看如今這局勢,還是推遲些為好。

    蘇妙珏思忖了一會兒,「這事還得婆母回來再做定奪為好。」

    葉蔓籽點了點頭,正待說些什麼,就聽到外頭有丫鬟進來稟報,說是翼郡王府來人了,是見還是不見?

    當家主母不在,有事自然只能來稟三奶奶。

    「這節骨眼,他府里怎麼會來人?」葉蔓籽奇道。

    「我們出去見上一見不就知道了。」蘇妙珏趕緊道,拉着葉蔓籽下羅漢床穿鞋到前廳去。

    「我就不去了吧。」葉蔓籽有些羞意,畢竟兩人快要成親,這時候哪好意思見他府上的人。

    蘇妙珏道:「哪能讓你直接見外男?外頭廳里不是有道屏風嗎?你就在屏風後看看得了,這人家遣人過府是想見你才是。」

    葉蔓籽一聽這話,那之前因喪事褪去的紅暈又爬上了臉龐,只能由着蘇妙珏牽她的手出去。

    隔了道屏風,看到朱子帆遣來的人居然是個親兵,心裏不禁有點埋怨,這大老粗,知不知道到內院見女眷得遣個婆子來才妥當。

    隨即又想到這翼郡王府連個女主人都沒有,本身就是個草台班子,哪能想得太周全?

    正微垂頭之時,聽到外面的親兵道:「見過葉三奶奶,我家王爺遣小的來給四姑娘傳句話,不知道能否請四姑娘出來見上一面?」

    蘇妙珏答道:「你在這兒說即可,自然能傳到我們家四姑娘的耳里。」

    那親兵聞言,本就是個活絡性子的人,立即眼光就看向屏風處,果然看到襄陽侯府的三奶奶輕咳一聲,眉眼往那兒一看,頓時明白正主兒坐在屏風後,當即就向屏風處施了一禮,朗聲道:「我們王爺今兒接到神武侯府老太太去世的消息,前去弔唁之時,遣小的前來向四姑娘說一聲節哀,請四姑娘莫要哀傷過度,須得保重身子。」

    這話像一股溫泉般流過葉蔓籽的心頭,她從沒想過這男人還有如此細心體貼的一面,居然在這節骨眼上遣人來給她傳句安慰話。

    這不是情話,卻勝似情話千句。

    「我曉得,你回去給你家王爺帶句話,請他莫要擔心。」

    葉蔓籽沒有多思當即開口。

    蘇妙珏也是相當意外,之前還在心下好奇這朱子帆要幹嘛,哪曾想居然是要傳句安慰話給葉蔓籽,這下子對這未來四姑爺的印象又好上幾分。

    讓人送這親兵出去,她方才轉身走向屏風後依舊怔怔的葉蔓籽,伸手拉住葉蔓籽的手輕拍了拍,「小姑子覓得如意郎君,我真為小姑子高興,這男人上心與不上心一目了然。」

    「他,他……」葉蔓籽咬了咬嘴唇,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隨後才道了句,「這大老粗難為他想到這個。」

    另一邊廂的靈堂僵持的氣氛卻因葉旭堯湊近神武侯耳邊低語一句而改變。

    神武侯滿眼驚疑不定地看向葉旭堯,「外甥,你這是在威脅老夫?我可是你舅父……」

    「你剛還說我娘是潑出去的水,是外人。」葉旭堯冷聲應道。

    神武侯臉上的神色變了又變,這外甥是來氣死他的吧?拿着他之前放的狠話來堵他的嘴。

    老太太這一死,他以及他幾個兒子都得第一時間上摺子請示丁憂,這丁憂三年後再出仕是個什麼光景誰知道。

    他是有個爵位,可才幹卻平平,一直未能成為帝王面前的重臣,這也導致了神武侯府的地位比起他那位便宜爹在時下降了不少。

    以前還有個老太太撐門面,畢竟是老誥命,皇帝還給幾分面子,世家還高看幾眼,如今這人沒了,風光出殯後侯府再閉門謝客,只怕越發門庭冷落鞍馬稀。

    若再與這皇帝面前的紅人交惡,他年紀大了不出仕也沒什麼,可兒孫後代就堪憂了。

    越想下去他心就越驚,之前在葉鍾氏面前挺起的腰漸漸彎了下去,沒了老太太居中調和,葉鍾氏將來不會買他的賬,不為他說好話,這面冷心更冷的外甥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

    這會兒,他再看葉旭堯的目光帶上了幾分懼意。

    林瓏與葉旭堯夫妻一向恩愛和睦,對彼此的性子摸得一清二楚,看之前口出惡言的神武侯這精氣神散去的樣子,哪裏會不知道她丈夫之前與他耳語了什麼?

    無非是拿着這神武侯的前程去威脅,這人就是給臉不要臉,思及他之前罵葉鍾氏是潑出去的水是外人,這心中的一團火還燒得厲害呢。

    她與葉鍾氏婆媳和睦,近來越發像母女一般,哪容得他人輕侮葉鍾氏?

    正在這時候,外頭有人稟報,「侯爺,翼郡王前來弔唁。」

    神武侯微愣,他家與這新封的翼郡王沒往來啊,他來幹什麼?還是鍾鄭氏看他一臉迷茫,輕扯他衣袖,低語道:「侯爺忘了?他可是襄陽侯府未來的四姑爺。」

    神武侯的神色之難看頓時筆墨難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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