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瓏聞言,還是有幾分不放心,「那周雪柔呢?」
葉旭堯隨意道,「被忠毅伯府弄去了。」
林瓏這回沒有吃驚,畢竟這在她的預料當中,伸手攬上丈夫的腰,「她也算是活該了,本來也有樁大好姻緣,偏被她自己給折騰沒了,實在也夠人唏噓。」
「別提她來掃興。」葉旭堯皺眉道,對於周雪柔這種連自愛都不懂的女人,他本身就欠缺好感,這樣的女人有什麼樣的下場都是應份的。
林瓏遂不再提及周雪柔半句,當初這個女人讓她頗為忌憚,好在最後沒有演變出什麼難以收拾的事情,已經算是大幸了,不然真讓她得逞,倒霉的會是自己。
長公主慘死破廟一事在翌日早朝前就有人上呈給皇帝知曉,正在換着龍袍的朱翊神色嚴肅,雙眼緊緊地盯在那名通傳的太監身上。
他的皇姐就這樣死了,實在出乎他的預料當中,雖然他沒想過要再給皇姐改過自新的機會,但也不希望她落得這麼一個下場。
「查到是什麼人做的嗎?」
聽到帝皇冷淡的聲音,那名太監一時拿不準皇帝是個什麼意思,僅僅只是簡單思忖了一會兒就答道,「回皇上的話,現場留下故人之子前來復仇幾個大字,除此外沒有其他的線索……」
「傳京城府尹進宮見朕。」朱翊突然大喝一聲。
那名傳話的太監全身都打了個冷顫,忙應了聲退出去趕緊按旨辦事,要不然他就要倒大霉了。
朱翊揮退給他穿龍袍的太監,這一會兒他的心情頗為複雜。
蘇梓瑜從一旁的側門進來,看到怔愣站在原地的皇帝,那背影似乎有幾分寂寥,她的心境不由得有幾分震動,上前伸開雙手攬住皇帝的腰,埋首在他的背部,「皇上在為長公主難過?」
「倒也不是,只是她就這樣死了,朕有幾分接受不了罷了,朕倒要看看是誰這麼大膽殺了她……」
「周顯的兒子。」蘇梓瑜只是微微沉吟就答了一句。
朱翊震驚地轉身一把拉開她,雙眼緊緊地盯着她的眼睛,她是如何知道的?
蘇梓瑜笑道,「皇上不要這樣看臣妾,其實很好猜不是?故人之子又能是誰?長公主這一生最對不起誰?無疑是周顯的元配及其一對兒女。」頓了一會兒,「皇上還記得嗎?當初傳回周顯妻子仨死亡消息之時,只找到周顯的元配及其女兒的屍體,至於那個男孩卻是一直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說是墜崖而亡,估計他應該有奇遇。隱忍這麼多年,長公主自己又不停地觸犯律法,這才招致了聖上的懲罰,他選擇這個時候動手倒也不是難理解之事……」
朱翊的表情漸漸緩和下來,如果是周顯未死的兒子前來報復,如妻子所言,倒也在情理當中,畢竟當年皇姐做得太絕了。
蘇梓瑜輕聲道,「皇上,長公主這只是在償還以前的債而已,做了這麼多惡事,有此報應也算是天理昭昭。」
她不會同情長公主悲慘的遭遇,沒有自己作死在前,又如何會有這樣的結局?
朱翊嘆息一聲沒再說什麼,長公主現在也不算是皇族,她的死頂多也只是京城的一樁普通命案罷了。
當日,京城府尹戰戰兢兢地進宮面見皇帝,心裏打了不少腹稿準備回應皇帝的提問,哪知皇帝只是問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最後只淡淡地吩咐了一句讓他查下去。
他應聲後,皇帝就揮手讓他退下,再無旁的旨意,他不禁摸了摸腦袋,不知道該如何辦這樁差事才能合乎聖上的心意。正左右為難之際,正好看到葉旭堯迎面走過來。
「葉侯爺,咱們到一邊說幾句話如何?」他靦着笑臉道,這葉旭堯是皇帝面前的紅人,請教他肯定沒錯。
葉旭堯看了眼這京城府尹,隨後點了點頭,跟着他到一無人的角落閒談幾句。
京城府尹隱晦地提及長公主的命案,然後也是模糊地請教此事應如何辦才能迎合聖意。
葉旭堯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此等事情,本侯不好插手,府尹大人好生琢磨才是。」頓了頓,「此等案件京城起碼也堆積了百八十件,府尹大人任重而道遠啊。」
說完,他不再搭理這京城府尹,而是徑自越過他前往御書房。
京城府尹見葉旭堯這態度,面色有幾分不好看,轉頭看了一會兒這年輕侯爺挺拔的身姿,他皺着濃眉帶着幾分怒氣準備出宮。
葉旭堯的話卻一直在他耳邊迴響,在坐着的馬車駛出宮門之時,他方才一拍腦袋道,「我真是蠢,人家說得那麼明白我愣是沒想明白,看來改日得向這葉侯爺送份禮答謝才行。」
他想了半天方才想通那句京城此等案件堆積百八十件的隱喻在哪,言下之意就是要他不用太積極,但又要查下去,時間一長,這案子也就不了了之,跟那些堆積的案件一樣,只能塵封了事。
看來聖上是不打算追究兇手是誰,這樣就好辦了,拖延了事,他擅長。
長公主不再是皇族,這樣的案子可大可小,全看皇帝的意思,顯然皇帝對這除名的皇姐並沒有多少感情,不過是循例問了他幾句而已,是他自己想得太多罷了。
周雪柔被忠毅伯府抓去一事,朱翊也很快就知曉了,不過他一向不大喜歡有着一雙吊梢眼的外甥女,再說長公主毀了人家的兒子賠個女兒補償倒也合理,所以此事他聽過便是,並沒有放在心上去理會。
其實他每次看到忠毅伯的那張臉,都會有幾分內疚,若無他與妻子的插手,那年輕人必定還是光芒四射,而不至於淪落成如今這模樣,身體殘廢了,往往心裏也會殘廢的。
長公主母女的遭遇因為上面的刻意壓住消息,所以在上流社會並沒有廣泛流傳,不過私下裏有無知情者議論那就另當別論了,至少枱面上是風平浪靜不見一絲波瀾,仿佛長公主母女未曾回京一般。
此事過去約莫月余,忠毅伯夫人請林瓏過府做客,她兒子大仇得報也是多虧了襄陽侯府的通風報信,要不然她現在必定還不知道內情,只會當兒子是意外墜馬,真若如此,她光是想想就恨得咬牙切齒。
林瓏是忠毅伯府的座上客,忠毅伯府婆媳二人都極熱情地招待她,倒是讓林瓏感到頗有幾分不自在,正喝着茶掩飾這種不自在之時,突然看到窗外一個女人貓着身子被一個壯碩的婦人訓斥,她不禁多看了幾眼。
看穿着這兩人都應是伯府的下人,那貓着身子做卑微狀的女人看起來有幾分眼熟,只是她一時半會兒認不出來這人到底是誰,但看得出來那站着的壯碩婦人身份地位比這貓着身子的女人要高一點。
那壯碩婦人似乎與其幾言不合,抬起厚實的巴掌就賞了那貓着身子的女人好幾巴掌,臉上還有得意之色,那貓着身子的女人被打得跌落在地一時半會兒爬不起來。
她正看得出神之際,忠毅伯大兒媳婦不知何時到了她身邊,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笑道,「侯夫人怕是認不出那人是誰了吧?我把她喚進來給侯夫人請安。」
林瓏正要皺眉阻止,她對忠毅伯府的下人都沒有什麼興趣,哪知這忠毅伯大兒媳婦卻是極快地就出了這正堂。
忠毅伯夫人笑道:「正好大家找點樂趣,侯夫人當笑話看便是。」
林瓏被這對婆媳的態度都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金剛了,一個伯府的下人能帶給她什麼樂趣?她可從來不喜歡為難下人,能用便用,不能用直接遣出府便是,沒有必要刁難人。
忠毅伯夫人看到林瓏似要問出來,忙笑着拍了拍林瓏的手,「侯夫人暫且等等,那賤人即刻就到。」
她的話音剛落,就見忠毅伯大兒媳婦領着人進來了。
林瓏定晴一看,這不就是外面被那壯碩婦人欺負的貓着身子的下人?她不禁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眼,但除了眼熟還是眼熟,她印象中並無見過如此卑微姿態的女人。
「抬起你的頭來。」忠毅伯夫人冷聲道。
那一進來就跪在廳堂中的女人瑟縮了一下身子,隨後低聲回了一句,「是,太太。」
頭緩緩地抬起來,露出了自己的真容。
此刻沒有面紗遮面,林瓏看得一清二楚,這臉上有道顯眼的疤痕,此人不正是周雪柔?她吃驚地看着對方,周雪柔雖然不是什麼頂尖的美女,但長相是不錯的,但眼前的女人卻蒼老得一如三十歲的婦人,皮膚暗淡沒有光澤,眼中佈滿血絲,臉頰上還隱約可見紅手印,重要的是神態從神采飛揚到低賤卑微的轉變,讓人一時半會兒真的認不出她來。
「你是周雪柔?」她還是遲疑地問了一句。
忠毅伯大兒媳婦笑道,「侯夫人好眼力,不正是這賤人嗎?她娘害慘了我家小叔,這母債女償天經地義。」
周雪柔的表情一僵,她是極不願意踏進這廳堂來見林瓏的,不想讓自己落魄的一面呈現在她眼前,至少她還可以保留進京之時傲慢的神情讓對方永遠記住。
如今聽到這可惡的忠毅伯府大奶奶嘲諷的話,她下意識地就低垂下頭,希冀以前可以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半個多月的惡夢磨去了她的稜角,折去她的傲骨,讓她徹徹底底地變了一個人,恨也恨過,但有用嗎?她在這伯府裏頭任人欺凌,卻無一人可以為她出頭,包括她有血緣關係的皇帝舅舅也沒有露面過。
初時她不信母親已死,直到後來親眼看到母親的屍體,她方才相信一直保護着她的女人沒了,那一刻,她知道自己的天徹底地塌了。
死,她沒有勇氣,除了逆來順受,她根本沒有別的辦法再活下去。
林瓏沒有出口去嘲諷周雪柔,忠毅伯府的婆媳二人生生把一個人變成另一副樣子,這周雪柔也得到了應有的報應,落井下石實沒有必要,不過她還是不想看到這樣一張臉。
「何必讓她在此掃興?還是讓她退下去吧。」她輕聲道。
忠毅伯大兒媳婦聞言還詫異地看了眼林瓏,若她是林瓏必定會想方設法羞辱周雪柔來出氣,不會這麼輕易地放過她,畢竟差一點這周雪柔就要毀了一個家庭。
忠毅伯夫人看得出來林瓏對周雪柔沒有興趣,她比自家兒媳婦見多識廣,忙道,「這倒是,一個賤人站在這裏也是侮辱了這塊地兒,還不趕緊滾出去。」
最後一句話是對周雪柔說的。
出乎林瓏的預料,周雪柔是真的用滾這種方式離開了這廳堂,這一幕看得她目瞪口呆,這人的形象變化太大,她突然頗為感慨。
周雪柔曾經的處境比她當年好太多了,本來可以有更為錦繡的前程,結果卻是生生地毀在自己的欲望之上,也不知道她是否後悔,當然這不在她的考量範圍之內。
忠毅伯府的婆媳二人還是極熱情的與林瓏說話,仿佛之前的那段插曲並不存在。
在離開伯府之時,林瓏還再一次見到了周雪柔。
周雪柔依舊貓着身子,不過卻是低低地開口道,「你現在得意了?」
林瓏看也沒有看她一眼,同樣低語回了一句,「不管我是否得意,你現在失意已是必然,周雪柔,如果我是你就好好地總結了一下自己的錯失,爭取從這泥潭裏面出來,而不是抱着過往的恩怨不放。」
話音落地之時,她已是越過周雪柔上了馬車。
周雪柔全身僵硬地站在原地,此刻她的臉上全是不可思議,不禁抬頭看向襄陽侯府遠去的馬車。
忠毅伯大兒媳婦不知道這賤人與林瓏說了什麼,看到她竟敢抬頭,忙給一旁的僕婦使了個眼色,沒一會兒,周雪柔就挨了一巴掌。
周雪柔重新低垂着頭沒吭聲。
這是林瓏最後一次見到周雪柔,往後她不再留意這忠毅伯府的低下奴僕,直到多年以後,她方才再次聽聞對方的消息,在一個下雪的夜晚,已經低調得不起眼的周雪柔消失了,忠毅伯夫人大為震怒,派出人手去尋找,再也沒找到這昔日的長公主之女,從此周雪柔再無半點音訊,京城也將不再記得這名過客。
當然在此刻,這是後話了。
在一連串令人不愉快的事件過去之後,倒是傳來了喜訊,有了方辯生還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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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更遲了,早上有事情要處理,所以延到現在才更,請大家見諒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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