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靖書到家的時候,大雨下得正濃,簡梅氏聽聞兒子回來,忙自後院到前院書房去,心疼地看着兒子正換了衣服出來,「我讓人熬了去風寒的藥,待會兒你可記得喝才行。」
「娘,我的病都好得七七八八了,無甚大礙。」簡靖書知道母親愛操心,忙安慰她道。
「養兒一百歲,常憂九十九,等你以後當爹了就知道為娘的心情。」簡梅氏道,「你的風寒本就沒好利索,這次又淋了雨,娘不心疼你誰心疼你?難道還指望你那個妾侍?」
正端着湯藥欲進去的珍姨娘在簾外聞言,嘴唇抿得很緊,這簡梅氏雖然素日裏並不厲害,但卻是不太信任她,眼角斜光看向簡梅氏新賜給她的侍女冬香,眉頭略皺了皺。
最後她還是輕掀帘子進去,擠出一抹笑來,「太太,婢妾把湯藥端來了,大爺趕緊趁熱喝才有效。」
簡靖書連看都沒看一眼珍姨娘,讓她把藥放在桌上同,然後揮手道,「你且出去吧。」
珍姨娘咬着下嘴唇放好藥後,並未聽令離去,而是楚楚可憐地看向簡靖書,「爺,婢妾知道自己有罪,當初不該瞞着爺大奶奶的死是被人害的,可婢妾如今知錯了,爺就給個機會婢妾將功贖罪……」
若是簡靖書一直不上她的床,她將來必不能得好,扳指算算,簡靖書都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近過她的身子,好在她的月事剛至,並未懷上簡靖武的孩子,要不然現在就被動了。
「沒說不讓你將功贖罪,好了,且下去吧。」簡靖書不欲與珍姨娘多說幾句話,這個妾侍從來都沒能走進他的心。
珍姨娘一臉委屈地看向簡梅氏,可簡梅氏根本就不看她,她明顯表錯情了,最後似忍着淚水退了下去。
簡梅氏幾乎是冷冷地看了眼珍姨娘,就算之前暫時信了她所言,也體諒了她的難處,可這妾侍始終讓她不喜歡,再轉頭看向兒子有些蒼白的臉色,這心到底還是疼了起來,輕聲喚過身邊得力的侍女,指着她向兒子道,「你不喜歡珍姨娘,為娘給你指一個開臉當姨娘可好?你身邊沒個女人侍候,為娘始終不放心。冬梅一直跟在我身邊,一向行事也穩重,為娘就把她給了你。」
冬梅一臉錯愕地看着簡梅氏,太太這是要抬她當姨娘了?心裏說不狂喜是騙人的,大爺的後院正虛,珍姨娘又不得寵,她若是能生下庶長子,這後半輩子也算有了個依靠。
只不過看到簡靖書皺眉,她不敢表現出驚喜的樣子,惟有低頭掩飾自己忐忑的心情。
簡靖書揉了揉額角,「娘,您嫌兒子還不夠亂嗎?如今我還沒娶繼室填房,再納個姨娘像話嗎?」
「就算現在不開臉當姨娘,在你身邊當個通房大丫頭也使得,待為娘給你物色好新妻子的人選,再給冬梅開臉也不遲。」簡梅氏是一心一意要給兒子身邊塞個她信得過的女人,「這事就這麼說好了,自今兒個起,冬梅就在你院子裏侍候。」
「娘!」簡靖書不可置信地看着母親,母親這是想一出是一出,他現在正忙公事,哪有心情風花雪月?「你這不是耽誤了冬梅的前程嗎?」
「我不管,你是我兒子,我遣個人照顧你是天經地義的。」簡梅氏打算強硬一次,兩眼看向低眉順眼的冬梅,「你且願意侍候大爺?」
冬梅知道機會來了就一定要抓住,要不然日後必定後悔,遂忙跪下,「奴婢謹遵太太的吩咐。」
簡梅氏這才一臉的滿意,拍了一下兒子的手,「這事就這麼說定了,冬梅暫時留你屋裏侍候,照顧你的飲食起居,等將來再給她開臉。」
簡靖書覺得親娘這根本就是胡鬧,他想要嚴厲地抗議,哪知他娘先看出他的意圖,當即就起身不給他說話的機會,「上有賜下不能辭,你現在說什麼也沒有用,府里還有不少瑣事,為娘先行去處理,就不在你這兒多坐了。」
簡梅氏匆匆離去,就是要兒子一定得接受她的美意。
簡靖書的表情抽搐了一下,不過倒是看得出來他娘這回是吃了秤坨鐵了心,不是他三言兩語就能勸得改變主意,嘆息一聲,暫且先這樣吧,等他娘的頭腦不發熱了,他再退回冬梅,省得他娘又老是擔憂他。
冬梅被簡梅氏賜給了簡靖書一事,不用半天功夫就傳遍了簡府,有不少人暗中都羨慕冬梅的好運道,這可是趁虛而入的好機會,就算將來新奶奶入了門,冬梅有太太所賜這張保命符,新奶奶也動不得冬梅,這位置是站得穩穩的。
倒是珍姨娘氣得臉都歪了,這算什麼一回事?她還沒能守得雲開見月明,就又來了個競爭者,這會兒她看向冬香的目光都帶着毒刺。
同為太太身邊的侍女,冬香對於冬梅也是羨慕嫉妒恨,為什麼這樣的好機會落不到她頭上?她偏被派來看住這珍姨娘,以後還能有出頭的機會?
總之,簡府因這人事變動倒是好幾天都沒能平息下來府里各方的輿論。
簡梅氏對於冬梅每天都給她匯報兒子的情況十分滿意,少不得給賜了好些東西,更是把她的月例銀子調升到與珍姨娘一樣,這顯然是安定了冬梅的心。
「太太,爺他還沒碰過奴婢。」冬梅最終還是咬牙把這羞恥的事情道了出來。
簡梅氏道,「這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你且好生侍候着,他總會發現你的好,再說爺的身體還沒好利索呢,你着什麼急?」
冬梅聽得出太太的語氣不大好,遂不再敢就這話題說下去,識趣地先行告退出去。
簡梅氏卻是暗地裏搖了搖頭,這冬梅實在有些短視,不過這樣的女人才好控制,隨後她淡定地喝了口茶水,心裏盤算着哪家的女兒適合自家兒子,不管如何,兒子終歸要娶新媳婦才是。
簡梅氏開始忙碌地與冰人接觸的時候,倒是從兒子身邊的小廝處聽得一些讓她驚訝的事情,當時她就查問,「你給我說清楚,大爺出城辦公之時遇雨都宿在哪兒?」
那小廝沒想到自己與人閒聊的話會被當家太太聽去,忙縮了縮脖子道,「回太太的話,是在權夫人的莊子裏面。」
「哪位權夫人?」簡梅氏實在難掩心裏的吃驚,怪不得她老覺得兒子有些地方不妥,現在總算是發現了。
「就是那位與神武侯府小公子和離的權夫人啊,權子爵府的歸宗女。」那小廝忙把話解釋清楚。
簡梅氏的神色漸漸嚴厲起來,權英姿接觸過她兒子?莫非之前那些流言都是真的?權英姿真的那般不守婦道?
那小廝不知道簡梅氏正腦補着一些要不得的內容,嘴上卻是繼續道,「爺是避雨這才遇上了好心的權夫人,權夫人通共也爺就見過幾次,還隔着帘子呢,那都是爺答謝權夫人時……」
簡梅氏聽到這後面幾句,這才面色悻然,看來她想得太多了,「你是說那權夫人沒有勾引大爺?」
「太太,這是絕對沒有之事,權夫人那兒入了夜後院都會上鎖,幾次我們爺借宿都是在前院,只有大白天權夫人才會到前院來,惟有最後一次權子爵府的太太到莊子去,權夫人迎親娘這才深夜到前院,太太,權夫人與爺可沒有任何苟且。」
簡梅氏的臉上一陣燒紅,不過這小廝一向遲鈍,兒子絕對有幾分古怪,要不然那天也不會如此緊張權家的事情,發現了珠絲馬跡,她立即就去找證據。
趁着兒子不在家,她徑自到兒子的書房去,這會兒正在打掃的人是冬梅,看到太太到來,她忙行了一個禮,「太太?」
簡梅氏擺擺手讓她起來,然後開始翻找兒子的書房,別說還真讓她找到一些證據。
她拿起一卷畫打開看了起來,畫上是一個打着傘漫步在雨中的年輕女子,梳着墮馬髻,插着支簡單的髮簪,一身湖水藍的衣裝襯得整個人更是散發出典雅的氣息,不過女子眉間的一股英氣讓她又多了一分男兒氣概,這女子的面容好生面熟。
細細觀察片刻,她終於發現這女子是誰了,正是權英姿,她曾在冰人那兒見過這權家女的真容,只是兒子筆下的權英姿更靈動飄逸,生動得似要從畫中飄出來一般。
「太太?」冬梅看到簡梅氏兩眼死死地看着這畫,面上血色盡去,幾乎不敢抬頭看向簡梅氏。
「這事你為何沒有報告給我知道?」簡梅氏質問地看向冬梅,「你在我身邊侍候這麼久,焉能看不出這女子是誰?」
冬梅自然是一早就發現簡靖書畫中的女子是權英姿,只是她現在沒能讓簡靖書寵她,自然就不希望簡靖書娶上新媳婦,這樣一來她就更沒有希望。哪怕有太太所賜這張擋箭牌,可新奶奶真要找她的碴攆她走也不是不行,畢竟她還是大爺的女人,這底氣始終不足。
「爺在作畫時,奴婢不敢近前,爺不讓奴婢亂翻他的東西。」她怯怯地解釋,「太太息怒,非是奴婢不報,而是奴婢不知。」
她一口咬定不知道,這樣一來,簡梅氏就不會再追究她的失職。
簡梅氏定定地看了她半晌,焉能不知道冬梅的話並不能完全相信?只是這侍女終歸是她調教出來的,自然也就願意再給她一個改過的機會,遂板着臉道,「不許再有下次,你若是當不好差事,我自會遣人換下你。」
冬梅忙磕了一個頭,「是,太太,奴婢記住了。」
簡梅氏這才不再追究她的過失,而是坐下來仔細地看着這幅畫,原來兒子的心在權英姿的身上,真真讓她沒想到,兒子居然一個字兒也沒透露給她知曉,她的心漸漸有幾分難過,這兒大不由娘啊。
冬梅小心地把茶水奉到當家太太的面前,「太太,查沏好了。」
「擱在一旁吧。」簡梅氏現在哪有心情喝茶,她的一顆心都在兒子的婚事上。
權英姿行為不檢一事已確定是被人惡意栽贓影射,照兒子的小廝所說,這權家姑娘也還是守規矩的人,她本來就中意權英姿眉間的那抹英氣,如今再看還是滿意的,不過想到陳昕蘭所做的事情,她又覺得權家不會願意與簡家結親。
這一坐就坐到兒子回來,簡梅氏看到兒子進來吃驚的樣子,正要捲起畫軸的手當即一頓,這會兒再掩飾也是來不及了,遂朝兒子道,「兒啊,我們娘倆說說話。」
簡靖書點點頭,抬手揮退下人,待書房內只有母子二人時,他這才上前去把自己所畫的權英姿的肖像捲起來,面上有絲赧紅。
其實這段時間他在朝堂上頗放異彩,幾次被聖上召見,這讓他的上峰都不敢再隨意忽視他的存在,戶部尚書更是紆尊降貴地向他打聽,聖上召見他都問了些什麼?顯然這戶部尚書有幾分着急,一副生怕自己說他的壞話,其實他簡靖書哪會做那等小人之事。
不過聖上不欲張揚會有天災降臨一事,他自然也不會在這會兒漏了口風,遂都隨意找了幾句話打發掉戶部尚書的詢問。
事業上正處於穩穩上升之期,可他個人的情感卻是無着無落。
「娘想知道些什麼?」他還是抬頭看向母親。
簡梅氏斟酌了一下字眼,「兒啊,你老實告訴娘,你……你是不是看上那權家姑娘了?」
簡靖書愣然一下,隨後苦笑道,「看上又如何,沒看上又如?娘,我與她不過是萍水相逢罷了。」
「兒啊,你若中意她,娘去為你求回來。」簡梅氏幾乎是衝動地說出這句話,她從未看過兒子這讓她心疼不已的表情,身為母親她焉能沒有觸動?「權家雖說門第高,但我們簡家也不是沒有底蘊的,再說那權家女又是歸宗女,你沒有哪樣配不上她……」
母親所說的簡靖書都明白,只不過權呂氏那天警告他的話還言猶在耳,他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對權英姿出手,若他能辦好目前的差事,得了聖上的青眼相待,仕途更上一層樓,他才能有資格到權家向權英姿提親。
「娘,我們現在不談這個,以後再說。」
「以後?以後是什麼時候?兒啊,這好姑娘可搶手了,權家又是那樣的高門大戶,想要娶他家的姑娘人一抓一大把,為娘不想你以後後悔錯過了機會。」
母親的話字字都打在簡靖書的心頭上,只是他是男人自有他的顧慮。
簡梅氏哪會看不出兒子顧慮什麼,嘆了口氣道,「兒啊,你這是太實誠了,權家姑娘要再蘸,你是再適合不過,只要我們是真心求娶的,以後待權家姑娘好,還怕權子爵府挑刺不成?」
門當戶對的姻緣不是不好,可如今自家兒子明顯動了心,她自然不想兒子難過失落,所以才會這般說。
「娘,此事暫且不議。」簡靖書還是如此道。
簡梅氏再嘆了口氣,「這兒大不由娘啊。」
「娘,兒子有兒子的顧慮,我,我不想委屈了她。」
「你沒問過人家姑娘的意思,又怎知她會委屈?」
簡梅氏當初能給兒子娶皇商陳家的女兒,自然就沒有那麼多勢利眼。
簡靖書是不可能把權呂氏所說的難聽話轉述給母親聽的,遂只能把責任往自身攬,這讓簡梅氏直罵兒子是榆木腦袋不開竅。
母子倆在這個問題上鬧了個不愉快。
不過簡梅氏又豈是會輕易放棄之人?她不知道兒子心事猶可,如今知曉了,自然會想辦法促成,什麼齊大非偶的都被她拋到了天邊去,一心一意為兒子打算。
不但簡家有了想法,權家那邊也是有了新想法。
權呂氏看向丈夫,吃驚過後,立即反對道,「你說你想把我們姿姐兒許給那姓簡的?我說你是不是瘋了,我不是跟你說過那小子孟浪的舉動?我如何放心把姿姐兒交到這樣的人手裏?萬一又是個鐘玉衍,到時候你賠我們女兒的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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