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瓏在這嘈雜不已的環境中還是將這並不高的發問聲聽進耳里,頓時手心都捏了一把汗,一雙妙目緊緊地盯在尉遲士的臉上,這該死的九王爺真是陰險至極,自己明明被擒住,少不得要戴頂亂臣賊子的帽子,居然還要拖別人下水,真真是她見過的最壞之人。
葉蔓君卻是暗地裏驚呼一聲,高家不是覆滅了嗎?這是她在京中就知道的事情,這昔日的高國舅按理來說應是死透了才對,可順着九王爺的目光看去,這人並不是高志,至少不是她所認知的高志的長相。
尉遲士這個當事人的面容緊繃,更是握緊了手中的長劍,只要一個用力,這九王爺就會人頭落地,而他就能報得血海深仇,幾乎同時,九王爺那白皙的脖頸已是有道紅紅的鮮血蜿蜒流下,這讓他的眼睛瞬間紅透。
正在他的情緒遊走在危險當中時,肩膀遭到別人重重一拍,把他那想要立馬殺死九王爺的決心拍散了,他轉頭一看,幫他的人居然是葉旭堯,震驚之餘,他的眼裏也有幾絲疑惑,這人與他並不對付,為何要幫他?
葉旭堯沒有理會尉遲士眼裏的疑惑,而是徑自走到九王爺朱颯的面前,冷然道:「九王爺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還有這閒心思管他人的瓦上霜,未免可笑。」
朱颯也冷冷地與葉旭堯直視,「葉侯爺包庇朝廷要犯,不知道到時候該當個什麼罪名?我那皇兄最是賞罰分明,只怕葉侯爺也會吃不了兜着走。」
葉旭堯眉毛上挑,「那就不勞王爺擔心了,王爺有這心思還是想想如何求得對聖上開恩吧。」
這等謀逆的大罪,只怕皇上有心饒過,直臣們也是不讓的,朱颯的前景堪憂,哪怕他與皇帝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朱颯被葉旭堯這麼一反諷,臉色頓時更加難看,他被朱子期扭着的雙手更是握緊凸出條條青筋,「葉侯爺還是別高興得太早,本王現在還沒有敗得不能翻身。」
葉旭堯的神色更冷了一分,聖上早就對這兄弟有了防心,現在更是被他人贓並獲,還這樣死鴨子嘴硬未免可笑,「等回到京城之後,希望九王爺還能如此嘴硬,不過在這段時間,怕是要委屈王爺了。」
他朝新晉的妹夫使了個眼色,朱子期立即會意,着自己的親信將這謀反的堂叔關押到王府最嚴密的大牢裏面。之所以沒有押到朝廷官衙去,一是這官衙並不開堂審案,也就沒有防守嚴密的監牢,二來葉旭堯仍舊有疑心會有人與九王爺暗中來往,與其如此,還不如交給汝陽王府看管可能更加安全一些。
正在這時候,一直在瞅准機會的容側妃卻是持着匕首殺向九王爺,「你還我兒子的命來——」
九王爺被人制住,一時反應不及,僅僅只能側了側身子,對方的匕首隻能划過他的手臂,把厚重的冬衣都劃破了,一條血痕流出,可見容側妃是用足了吃奶的力氣。
「瘋子。」受痛之下,他大罵出聲。
容側妃一擊不中,又是咬緊牙根,再度握緊匕首再刺下去。
葉旭堯撈起腰間的玉佩射過去,讓發瘋的容側妃手中的匕首失了準度,沒能再刺中九王爺,他立即重喝一聲,「還不拉開這女人?」
九王爺就算是死,也不能是現在,他必須要帶着活的九王爺回京城受審,而不是一條屍體。
朱子期的面色也是一冷,朝容家主看去。
這新任世子的目光極為凌厲,容家主不敢有違,忙上去再度拉住妹妹的雙臂,「妹妹,你冷靜一點……」
「哥,你放開我,他殺了我兒子,我要他填命天經地義……」容側妃眼睛發紅地叫囂着,這時候的她哪裏還有理智可言。
葉旭堯厲聲道:「還不把她拉開到一邊去,王爺犯了事必要受國法制裁,不是讓你發泄私慾的。」
容家主不敢有違,死命地將妹妹扯到一邊去,不讓她再發瘋去攻擊九王爺。
朱颯看了眼容側妃這發瘋的樣子,尤其是對方恨不得生吞他血肉的仇恨目光,讓他頭皮一陣發麻,這女人與朱陳氏一樣是瘋子,「不可理喻。」
容側妃表情陰狠地瞪着這殺子仇人,看着他就那樣一步步地離自己遠去,心中是滿滿的不甘。
尉遲士看到九王爺被押下去,對於容側妃恨不得要殺了九王爺以泄心中的恨意,他深有體會,也巴不得這個害了一個又一個人的九王爺早死早好。好一會兒,他才深吸一口帶着血腥味的空氣,眼神複雜地看向葉旭堯,「你……」為何要幫他?
葉旭堯正欲與朱子期商量善後事宜,結果聽到這帶着遲疑的聲音,冷眼看向此刻表情複雜的尉遲士,「沒有什麼為什麼,現在去辦好你的差事,畢竟你還是聖上親封的二等侍衛。」
這一番不帶感情的話讓尉遲士頓時又氣得牙痒痒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拱了拱手道:「是,葉侯爺。」
他的聲音**的,聽來十分的不善。
葉旭堯不以為然地擺擺手,看到他轉身出去處理跟隨九王爺的那一幫子所謂幕僚後,又把注意力放到朱子期的身上。
朱子期一臉的驚訝,不解地問道:「大舅兄,這人如此無禮,你怎麼?」還能聽之任之?
葉旭堯仍舊是那副不以為然的表情,「不用管此人,妹夫,只怕接下來你還有幾場硬仗要打……」
朱子期表情一變,明白這新任大舅兄的意思,這汝陽城的權貴有人叛變,而且還是配合着九王爺行事,現在怕是已經取得先機,他握緊拳頭道:「我可不會怕他們,這樣也好,是膿瘡總得擠了才能好。」
葉旭堯看到朱子期這表情動作,眼裏略有幾分滿意,倒是藉機給朱子期點了幾條明路,不管朱子期自己有沒有想到,他這個當大舅兄的總不能置身事外不是?
林瓏看到尉遲士走出去,這才暗自鬆了一口氣,至少沒有在這時候被拆穿進大牢,眼睛下意識地瞄向夫婿,心裏突然如吃糖般甜蜜,終歸夫婿還是沒有做絕,這樣就好,希望回京這件事能有個完美的落幕,至少高四姑娘不用終日帶着張假面具東躲西藏,也能堂堂正正嫁人不是?
一個女人討生活是相當艱難的,但有個依靠就不同了,這世道,總是對女人最為苛刻。
「大奶奶,府醫帶來了。」匪石道。
他身後跟着的的府醫還是葉蔓君的陪嫁人員之一,一來就給林瓏這襄陽侯府的侯夫人行禮。
葉蔓君忙道:「快,給王爺看看,他好似中了毒。」
林瓏也忙讓開到一邊,「我瞅着這毒發作得倒是不快,可是看王爺這臉色,怕是正要攻心呢,你趕緊採取急救措施,不管如何,先要保住汝陽王爺的性命。」
此時的朱翌早已是臉上帶着幾分頹然之色,這是人之將死的面相,他想要擺手不醫治了,可他的手還被滕側妃緊緊地握住。
「王爺,您可要打起精神來,妾身不想王爺有個三長兩短。」滕側妃也藉機起身站到一邊。
愛妾眼裏的祈求之色,朱翌全看在眼裏,這會兒他的眼裏有了幾分求生意志。
那府醫急忙望聞問切,好一會兒後,沒有多說病情,掏出銀針出來,給汝陽王的好幾處大穴紮下去,神情一絲不苟。
正在這會兒,朱子期與葉旭堯兩人趕緊過來,這汝陽王的生死可還是十分牽動人心。不過比起當兒子的朱子期,葉旭堯這姻親倒不是太擔心,在他看來,換自家妹夫當這個王爺也是不錯的,絕對比朱翌更好溝通。
「怎樣?」滕側妃難掩擔心,急忙追問。
府醫收起剩下的銀針,抬頭道:「王爺所中之毒初始並不利害,可隨着他的肝火上升,這毒就會迅速發作遊走全身,發作極為迅猛。小的現在先是封住王爺幾處大穴不讓毒素漫延到心臟部位,不過這治標不治本……」
「那可如何是好?」滕側妃急得哭出聲來。
朱翌倒是安撫地捏了捏她打顫的手,「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這命,他認了。
滕側妃頓時哭得更是傷心,好不容易她現在能擁有完整的他,為何就不能讓他們多相聚一會兒呢?為什麼就要對她這麼殘忍,等到白頭也不能擁有幸福。
葉蔓君伸手攬住滕側妃,小聲地安慰幾句,雖然心知這會兒說什麼也沒有用,可不說什麼她的心也難安,好歹聊勝於無。
朱子期厲眼看向這府醫,「有何方式可救我父王,只要能辦到的,我絕不推辭。」
「子期,別管我,你還是先去平定城中的叛亂……」被銀針封住大穴,朱翌看起來臉色紅潤了一些,精神頭也比剛剛好了些許。
可人人都知道,他現在不過是與天爭命。
府醫搖了搖頭道:「王爺所中的毒,小的還沒有完全確認,這解毒丸怕是難以配齊藥製作,小的現在真的說不好……」
聽到這樣的話,朱子期臉上又難看一分,他與朱翌的父子情還是頗為深厚,現在父親要不行了,他焉能不傷心難過?
朱翌顫微微地伸手輕拍朱子期的手,「兒啊,別管我,先去辦正事……」
「父王?」
「去吧。」
朱翌擺擺手讓兒子離開,不要這麼婆婆媽媽,他的眼裏頓時又盛滿嚴父的威嚴。
葉旭堯道:「這城中的名醫也有不少,何不下令聚集一道來給汝陽王爺治病?集思成益,未為不可,興許能為王爺延命。」
「對,大舅兄說得是。」朱子期一拍手道,隨後就要轉身出去辦這要事。
葉旭堯看他一副關心則亂的樣子,出手攔住他道:「此事交給你的親信去辦,你還有急事待辦,誠如王爺所言,你是汝陽王世子,這平定城中動亂之人非你莫屬。」
若是他強行插手,只怕朱子期答應,朱翌也不會答應的,只怕還死得更早些。
朱子期聞言,看了眼父親眼裏的戒備,頓時心知他想要為父奔波尋藥終是不切實際,他肩上的擔子還重得很,不能再讓父親擔心。
他鄭重地道:「父王,兒子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希望他這保證能讓父親安心養病,不至於擔心這事以至毒發攻心。
汝陽王點了點頭,眼裏感到欣慰。
正在這邊廂眾人都為了汝陽王的中毒而焦心之時,得了自由的容側妃卻是悄無聲息地靠近朱陳氏,九王爺她殺不了,可這個痴呆的女人,她打死也不會放過。
目光呆滯的朱陳氏哪裏還知道閃躲?而她周圍的侍女在剛才變故發生時就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來,又怎麼可能去防範容側妃?在匕首刺中她的身體時,她方才感覺到疼痛,從而大喊大叫。
這聲音吸引了眾人的目光,結果看到眼睛發狠的容側妃拔出那帶血的匕首,還帶起一串血水,又是狠狠地刺向朱陳氏的心臟部位,這次她要一擊必中。
朱陳氏人是痴傻了,可不代表她不知道疼痛,看着那閃着寒光的匕首,她連滾帶爬地跌倒在地上,身子一直向後退,還猛搖頭,「怕……怕……」
「你還知道怕?你殺我兒子時為什麼就不怕?」容側妃惡狠狠地詰問,這個時候她是不可能再手軟,回憶中兒子身上一個又一個血洞都刺激得她眼睛發紅。
朱翌見到妻妾相殘的這一幕,頓時氣急攻心,大喝一聲,「都給我住手——」
都是他管教不嚴,這才令得家宅不寧。
「不好,王爺,您不能動怒……」府醫忙勸道,又抽出銀針再度試圖封住汝陽王身上的大穴。
朱子期恨不得殺死這兩個女人,明知父親身體危在旦夕,她們還能互相殘殺?真真是可恨至極。
他跨步上前,試圖分開兩人。
葉旭堯卻是沒打算插手,這是汝陽王府的家務事,輪不到他一個姻親多嘴,他走到妻子的面前,微微擋住她的目光,以及與妻子在同一水平線上的妹妹的目光,這等血腥的場面,還是不適宜她們二人直視。
林瓏微惱又窩心地看着面前的夫婿,好吧,他不讓看,她也就不看,反正這血腥的場面看到也污眼。
葉蔓君也不想多看這樣的場面,此刻她扶着的滕側妃早已是呼吸一窒,身體僵硬,顯然這場面嚇住了她。想想也無可厚非,畢竟滕側妃與這互相殘殺的二人共同生活了二十來年,更是同侍一夫,哪能半點震動也沒有?
趕在朱子期前來拉架之前,容側妃的匕首已經是插到朱陳氏的胸口,頓時鮮血噴涌,濺得容側妃一臉以及一身的鮮血,而她先是呵呵小聲笑,隨後卻是哈哈大笑,「汝陽王妃,你也有今天,哈哈,老天終於開眼了,兒啊,你看到沒有——」
這一聲比一聲高的聲音,震動在場每一個人的耳膜,更有小侍女受不住嚶嚶地哭出聲來。
輕掀帘子的安嬌也看得目瞪口呆,掀帘子的手更是青白得骨節分明,實在沒想到會是這麼個場面,想到以前朱陳氏的霸道,她不禁唏噓不已。在朱陳氏神志喪失的這段日子,她並沒有落井下石地對待她,相反,下人疏於侍候,她還給她洗澡洗頭,然後梳漂亮的髮髻,聽得她傻傻地笑着喚她,「兒媳婦,好不好看……」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假好心,明明她也恨她恨得要死,可最終她那聲兒媳婦還是讓她心軟了,直到痴傻了,她才肯承認她是她的兒媳婦。
可如今這麼個人卻是血濺喜堂,人生真是諷刺至極。
朱陳氏被捅破心臟,早已是吸氣多入氣少,在大腦真空這一刻,聽到容側妃那一聲高喊的兒啊,她的大腦如走馬燈般地閃出一幕又一幕,隨後定格在朱子傑那張笑臉上,只見他溫柔地喚她,「母妃。」
人將之死,她看到了她的一生,那雙原本沒有焦矩的雙眼卻是瞬間充滿恨意地看着全身都是血的容側妃,她的手顫微微地去拔頭上的金釵,不,她死也要拖這個賤人到地獄去。
「你,去死——」
怒喊一聲,她積聚全身最後的力量爬起來,動作迅捷如兔子,在容側妃猖狂大笑之下,將自己手中的金釵朝着對方的心臟狠狠刺進去。
容側妃的笑容被定格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裏有着刻骨恨意的朱陳氏,「你……」不是痴傻了嗎?
朱陳氏也哈哈大笑起來,「我死也要拖着你一起去,賤人——」
兩人都是同一表情,猛然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生前恨之入骨的仇人,此刻卻是疊在一起,血水流在一塊兒,給這本就滿目瘡痍的喜堂更添一筆濃墨重彩的血色。
林瓏的手緊緊地揪着丈夫的手臂,這一幕太過于震憾人心了,爭來爭去,到頭來又能得到什麼?她不禁感到一陣唏噓。
汝陽王朱翌看着這一幕,猛然噴出一口鮮血。
「王爺——」
滕側妃大喊出聲,忙去扶住丈夫要倒倒下來的身子,無暇再去看那死在一塊兒的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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