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菊去的快,來的也快。
她回來的時候神色如常,還面帶淡淡笑容,看樣子似乎那藥並無差池。
說笑幾句後,待陸淑怡支開環兒和秀兒,她再看時,墨菊額上已經冒了一層冷汗,臉色也少了幾分血色,白的嚇人。
陸淑怡只覺手心一涼,聲音也有些不穩,睜大眼睛道:「藥……有問題?」
墨菊嘴唇翕合,眼神發冷:「三小姐,您猜的沒錯,那藥……那藥果然有問題。」
陸淑怡闔眼長吸一口氣,氣的心都在顫。沒結果以前,她不過是猜測罷了。如今有了結果,她只覺心中的恨意又多了幾分。
前世她從沒想過母親為何會一直纏綿病榻,沒想到竟然是有人蓄意謀害。
墨菊攥着手切齒道:「奴婢托人找大夫問過了,大夫說這些藥裏面有一味藥用的不對。」
「哪一味藥?」陸淑怡聲音還有些輕顫,手死死的攥成了拳頭。
墨菊小聲道:「這裏面多了一味黃藤,這黃藤性涼,味苦……」
「可通絡止痛,祛濕熱結節……」陸淑怡重重的咬着字句,眼神如寒冰,口中緩緩道:「此物雖有藥用,可其有大毒,不可多用,不可長用。若是常服此藥,服用者會出現噁心、嘔吐、心悸之狀,久而久之,就會體弱多病,最後虛弱而死。若服用者為女子,長此以往,更會終生不孕,再無生子的可能……」
「三小姐,您怎麼會知道這些?」墨菊着實驚了一跳,她實在沒想到陸淑怡竟然懂藥理。
「您說的這些,和大夫所說,分毫不差。」
陸淑怡冷冷一笑,眼底有些氤氳。前世白先生讓她讀藥典,這藥的藥|性,她還是記得的。也不知道母親服此藥服了多久,遭受了多少的痛苦……
老天啊,為何前世她就沒有發現這些。
她自責的無以復加,只覺心仿佛被一塊巨石壓着,連喘氣都沒有力氣。
「三小姐,您沒事吧?」墨菊眼露急色,生怕陸淑怡會氣出個好歹來。可她更怕陸淑怡會就此鬧開,不由皺眉提醒道:「三小姐,此事可是大事,您可千萬要沉得住氣,別衝動,等回明了……」
「放心吧,我知道分寸。」陸淑怡努力喘一口氣,攥着的手心都是汗津津的。她打開拳頭,讓手中濕汗慢慢風乾,可心中的恨意卻越來越濃。
她面色如水,沉聲道:「父親現在還在京都尚未回來,此事只有靠我們自己了。」
她一把握住墨菊的手,帶着十分的信任,一字一句道:「墨菊姐姐,你一定要幫我。」
墨菊咬一咬唇,眼神堅定:「三小姐即便不吩咐,奴婢也會想辦法解決此事的。」墨菊語氣微滯,帶了幾分哽咽:「當年奴婢全家幾乎餓死,是太太賞了奴婢全家一口飯吃,給了奴婢一方安生立命的天地。奴婢就算是拼了這條性命,也決計不會讓惡人得逞。」
陸淑怡現在終於想明白了,為何前世她母親會死在薛神醫來之前。原來是作惡之人怕薛神醫看出端倪,才會想着提前解決了她母親,以絕後患。
如此推斷,那下毒之人在明確不過。
一定是安姨娘。而她指使的那個人,必定是母親身邊伺候的福兒。
陸淑怡心頭怒火如織,看着窗外一片晴天狠狠道:「你說的對,決計不能讓惡人得逞。」
「那三小姐打算怎麼辦?是回明太太和姑奶奶,還是您自己想辦法?」墨菊看着陸淑怡堅毅的眸子,總覺得站在她面前的這個三小姐變了,再不是從前那個跋扈爭寵的小女孩。
陸淑怡搖一搖頭:「你只裝不知就好,不用告訴母親和外祖母。母親現在病中,若是說了這些,我怕她會着急。」
墨菊想了想也對,只是就她們兩個人,能抓得住下|藥之人嗎?下|藥之人心思縝密,藥量也小,不容易察覺。她心裏頭沒底子,可陸淑怡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我自有安排,你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就行。」
…………
長夏漫漫,午後清風最是涼爽,可母親的房內仍舊悶的厲害。雖然放了冰塊,添了涼意,可到底關着窗戶,不透風又不透氣。
陸淑怡坐在榻邊上,正陪着母親講笑話。陸淑靜也安安靜靜的聽着,時不時的跟着笑一聲。
看着她們姊妹二人相安無事,吳氏的臉頰上露出了滿足的笑容,像是一朵綻放到最絢爛的清菊一般,叫人難忘。
陸淑怡凝視着這個笑容,心裏不由發誓,若是這次母親能活下來,她以後一定會讓母親日日這般歡笑。
「看到你們姊妹們能一起說說笑笑的,我真是高興。」吳氏輕輕咳嗽了一聲,抬手撫了撫陸淑怡的頭,又摸了摸陸淑靜的臉頰。
陸淑靜微微側臉,看了一眼陸淑怡,眼神再不似從前那般怕和厭惡。
陸淑怡也沖她微微一笑,笑眯眯道:「母親,您是不是該吃藥了?」
陸淑靜一聽吃藥二字,忙不迭的轉眸看着陸淑怡,那眼神似乎在說,你不是說藥有問題嗎?怎麼還吃?
陸淑怡只是沖她微微一笑,又眨了眨眼睛:「生病了,吃藥才能好的快,妹妹你說是不是?」
陸淑靜吃不准陸淑怡話中的意思,只能撅一撅嘴,別過臉去。
趙嬤嬤笑着應聲道:「藥已經熬好了,奴婢讓福兒去端。」
不過片刻功夫,福兒就笑吟吟的端來了一碗濃稠的湯藥。
陸淑怡從福兒手中接過藥碗,笑道:「還是我來伺候母親喝藥吧,由我伺候,母親也不會怕苦的。」
「你這丫頭,我何時怕過苦了?」吳氏心裏甘之如飴,看陸淑怡的眼神也愈加柔和。
陸淑怡微微一笑,端着藥碗用湯匙輕揚湯藥,熱氣冒出,還是那股酸澀之味。
放在唇邊輕抿一口,酸澀之味更濃,母親就是喝這樣的藥喝了多年……
陸淑怡心中慚愧,眼淚險些掉出來,虧得她及時收住,才沒露出破綻來。
「你這孩子,是藥都有三分毒,你又何苦嘗這一口。」吳氏輕輕嘆息一口,煩惱道:「我這病一直不好,也累你們這樣日日侍奉我。」
「母親說的什麼話,為人子女,本該如此。」陸淑靜甜甜一笑,伸手握住了吳氏的手:「您先喝藥。」
陸淑怡抬臂,又吹溫一口藥,正要將那藥往吳氏嘴裏送,忽地門口一個小丫頭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撲通一聲跪地:「太太……太太,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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