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如何反擊,卻也是一個問題。懷安城裏兵馬確實少,能用之兵可戰之兵更少,如果出城追擊,到時反被突厥人回馬一槍,因此而兵敗的話,那可就樂子大了。
「某決定,就由某親領兩千兵馬出城。」屈突通想了想,最後還是決定得出城,不管如何,哪怕就是跟在突厥人後面,也得走這一趟。
宇文化及一聽,臉色又不好了,「總管要將城中兵馬全帶走嗎?」
「五千民兵都留下把守,就由宇文司馬和房縣令一起負責防守。待我領兵出城之後,記得守好城池。」屈突通道。
「某請跟隨總管出戰,城內由宇文司馬留守足夠。」房玄齡卻是不願意留下來跟宇文化及一起守城,反正如今形勢,也沒有什麼守城的必要了,突厥人這一退,不可能再殺回來。他就算留下來,上面還有宇文化及這個上司,他也管不了事,還不如跟着屈突通一起,說不定還能立些功勞。
懷安城下,達曼一隻手臂裹着塊白布,上面還滲出殷紅血漬。沙梁坡一戰,達曼險死還生,雖然最後丟盔棄甲好不容易逃回,可帶去的一萬兵馬卻只回來了不到五百。經此大敗,達曼已經感覺大勢不妙了,現在別說繼續圍攻懷安,進攻大寧了,他現在想的是如何不被隋軍給滅了。
「特勤,咱們真的就這樣撤了?」
「難道還等着楊林請你吃飯?」達曼一臉沒好氣的對部下道。
「往哪撤?」
達曼盯着面前的羊皮地圖,也在沉思。是啊,往哪撤呢。他現在手上就一萬來人,實在是太單薄了,一個不好就會被滅了。軍都關下庫合真應當還有兩萬餘人,本來他有三萬人的,結果他一逃回來,就收到一個壞消息,有從飛來峰逃過來的敗兵報告了一個噩耗,他在沙梁坡一直久等不至的庫合真那支援兵,已經在飛來峰下被一支從懷荒南下的隋軍給殲滅了。聽到這個消息,達曼沉默了許久,當他聽到庫合真這一萬兵馬,居然是被一萬懷荒步軍殲滅的時候,更是氣的臉都黑了。而據說,這支本來應當支援他的兵馬,卻是因為隋皇太孫楊林突然率兵出關,還向庫合真提出了陣前斗將的要求,而庫合真那個蠢貨就因此把那一萬兵馬給調了回去,卻根本沒有派個人來通知他一下。他在沙梁坡遇伏,又錯誤的估計了形勢,最終因為這支根本不會出現的庫合真一萬兵馬,導致了全軍幾乎盡沒。要是他早知道庫合真調回了兵馬,在沙梁坡他就算中伏,可只要及早撤退,也不可能落個全軍盡沒的結局。
庫合真那個蠢貨,他心中忍不住又罵了一句。把那一萬兵馬調回去,結果只是送入了南下懷荒步軍的嘴中,渣都沒剩下一個。而軍都關下的庫合真也一樣的不順,跟楊林斗將,結果楊林派出了五虎八彪,一將不損,卻將斬了庫合真麾下三十八將,這個蠢貨,直到飛來峰戰報傳回,他才知道中了楊林的詭計,停止了這場愚蠢的陣前斗將。現在,卻依然還駐守在軍都關下,也不知道在等着什麼。
有庫合真這樣的豬一樣的盟友,這仗是不用打了。達曼盯着地圖,沉思半天后,指着蔚州道,「撤往蔚州,我們在那裏還有一萬餘人,庫合真也還有一萬餘人,若能聯合他們,咱們能有三萬餘眾,到時是等候庫合真再做打算,還是直接撤退,都可以,而且蔚州有數條道路可撤回朔州,更安全。」
草原上的人總是嗅覺靈敏,雖然還不知道李靖在白登河把都藍派出來的一萬援兵也給擊敗並招降了,可達曼還是感覺出了危險,準備逃跑了。至於庫合真,他會派一個信使給他送個信,告訴自己已經撤了的消息。但是,他絕不會在這裏坐等着庫合真一起行動了。
「傳令下去,現在就撤兵,立即!」一拿定主意,達曼不再有片刻的猶豫。突厥軍連場敗仗,讓他已經收起了之前的那份狂妄輕敵,一想到一個李靖就把局勢攪的天翻地覆,他就感覺徹骨的寒冷。大寧關北,還有十餘萬的懷荒軍,軍都關東,也還有隋太孫楊林親率的數萬大軍坐鎮,虎視眈眈。甚至在南面的雁門關內,更有數量更加龐大的幾十萬軍隊,這個時候,他才真正的感覺到了恐懼,之前那般的順利,只因根本沒有遇上對手,代北諸地,本就是隋軍拱手讓出來的,可笑他們卻以為他們真的無敵了,竟然還兵分四路,要來個四面開花。要是當時謹慎點,二十萬突厥軍一起行動,哪裏會有如今這般的慘敗和尷尬危險的境地。
天成的李靖,還有叔父婆實,總讓他感覺如芒在背,這也是他要選擇向蔚州撤退的重要原因之一,他再也不想跟李靖對陣了。
突厥軍開始拔營,就在這裏,懷安城上卻響起了陣陣號角。
然後,城門緩緩的打開,五百騎兵與一千五百步兵排着整齊的陣列魚貫出城,在城外列陣。
「特勤,隋軍出城了。」有將領稟報。
「我還沒有眼瞎。」達曼陰沉着臉道,他盯着遠處那支在城下列陣的兵馬,心中一股熊熊的怒火在燃燒。這在他看來,那是一種極大的侮辱,之前在他的圍攻下,怎麼都不肯露頭的懷安城中兵馬,現在竟然敢出城來了,而且還在他的面前列陣,他們這是想要幹嘛?
「特勤,讓我帶兵去滅了他們。」一個千夫長憤憤不平的出聲道。
達曼眯着眼睛沉吟片刻,搖了搖頭,「算了,現在不是跟他們糾結的時候,就讓他們張狂得意吧,咱們撤退。」達曼現在想的很明白,這支膽大的隋軍出城挑釁,自己沒必要動怒。他要回頭,說不定他們就退入城中,跟他們在這裏糾結,沒什麼意思,就算滅了他們,甚至攻下懷安城,現在也沒什麼意義了。攻下了懷安,殺了這些隋軍,有什麼意義呢,萬一被隋軍圍在了這裏,那就是得不償失了。
號角聲響起,達曼率領一萬餘殘兵拔營起程南撤,之前他帶着三萬兵馬而來,耀武揚威,現在卻不得不灰溜溜的狼狽撤退。
懷安城下,屈突通兄弟和房玄齡、韋雲起看着突厥人居然頭也不回的走了,都不由的感到意外。
「達曼是真的要溜!」媯州總管府長史韋雲起笑道。
「那就跟着他們,嗯,保持二十里距離吧,安全點,省的這些狼崽子急了咬人。」屈突通也笑道。他手上只有兩千兵馬,不可能衝上去跟萬餘突厥騎兵叫陣。可他也不能任這些人輕鬆的跑了,最後也就只能跟着了。保持二十里距離,遠遠吊着就好。萬一突厥人迴轉來攻,他們也有機會撤退。當然,最好的局面,就是突厥人頭也不回的撤退,而他們則跟着後面一座接一座城池的收復失地。若是前面有兵馬攔截住了突厥人,他們還可以湊上去痛打個落水狗什麼的。
朔州神武白狼塞,桑乾河邊。
一處高坡之上,高熲極目向北遠眺,可卻只能看到群山莽莽,這裏距離雲內依然還有一百六十餘里。兵馬再快,也得有兩天的行程。
在他的身後,是十萬滾滾向北開赴的大軍。
賀若弼應當已經到了雲內城下了吧,希望他已經堵住了都藍,但願他到時,都藍還圍着恆安鎮沒攻破。
這個楊林,他真是越來越看不透了,之前一副要堅守不出的模樣,可一轉眼,卻已經兵馬盡出,突厥四路兵馬已經被他殺殘了兩路。而這並不是他期待的那種兩敗俱傷的撕殺,而是楊林的完勝,楊林幾乎沒有損失什麼兵力,反而納降了三萬突厥騎兵。看不透,真的看不透。要知道,他手握着二十五萬大軍,可都沒敢說能取得這樣的戰果。可楊林,卻這般輕巧的破了局。
回想起這個年輕的皇孫重現,就帶着這麼一連串的看不明白。一個馬賊,迅速的統一了燕山的綠林勢力,並且能超脫出普通的馬賊眼光,竟然能在懷荒建立邊市,大做貿易。當他重回皇孫身份之後,又迅速的把自己的馬賊勢力轉為了官兵,回想起來,真跟做夢一樣。當初的馬賊,如今的皇太孫,再加上用兵如神的元帥?自己真的老了,怎麼就會看不明白他呢。或許,自己應當轉而效力於這位皇太孫?想起那個扶不起的皇太子楊勇,高熲心裏突然泛起一個奇怪的念頭,而且這個念頭一生出,竟然立即就生根發芽,再也揮之不去了。想他支持太子,費盡多少心血保楊勇,可皇帝卻還總是想要廢掉楊勇立楊廣。他在太子身上下的本太重了,根本不可能改換到楊廣身上。可他真能看着自己和高氏家族就綁在楊勇這條破船上,最後沉沒?楊勇這條船太破了,處處漏水,不管他如何修補,可都補不過來。楊廣的船他上不了,也許他可以上楊林的船?
楊林是太子之子,自己保他,也名正言順。只不過,楊林之上卻還始終有一個楊勇啊,這是太孫楊林最大的一個破綻和弱點,高熲眉頭緊皺,陷入苦思。(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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