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紹爾注視着山坡上的森林,森林讓藍寶石山脈在冬季呈現出深沉的黑色,一隊巡邏的士兵正從山坡的樹林中緩緩滑下來,只有幾個人甲冑還算完整,但戰袍早已殘破不堪猶如抹布一般掛在身上,有些人用削尖了的木棍充作武器,每個人都面帶飢色。』 』 他低下頭默默地擦拭自己的長劍,劍刃已經卷了口,它之所以沒壞是因為托尼格爾的白獅騎士每一個人身上都是最精良的裝備——只能在手工作坊中小規模生產的,精製品鎧甲與刀劍,尤其是七七六年之前批次採購的武器,都是商人小姐訂下的最高規格的採購標準,出產自哈澤爾工匠大師打造的精品。
貴族軍隊的士兵那破破爛爛的棉甲根本擋不住它一劍,領主的騎士們身上的甲冑也就是多砍兩劍的事情,有時候連破甲錐都用不上,他還記得第一次場戰鬥中那個金的騎士驚愕與恐懼的神情。但是精良的裝備並不能左右一場力量對比懸殊的戰爭的勝利,戈蘭—埃爾森的軍隊在南邊形成了層層封鎖,數量有幾千人之多,還有薩薩爾德人的石像鬼和鐵人,白獅衛隊和瓦爾基里們保護着公主殿下日復一日被逼向藍寶石山脈方向,山中根本沒有食物支撐一支軍隊,尤其是在冬天,哪怕他們只有幾百人,叛軍是想要活活困死他們。
馬紹爾咀嚼着一段硬邦邦草根,那是他最後的食物儲備。至於具體已經記不起自己多久沒吃東西了,腦子凍得有些麻木,上一頓是與同僚分食了一隻烤山鼠,但已經忘了究竟什麼時候的事情。但食物越來越難找,外出巡邏的士兵與其說是防備,不如說是尋找食物,幾百人在山林中過境就像是一場災難,連凍土層都要挖開一層尋找下面冬眠的動物,要不是藍寶石木的樹皮有毒,也可以用來煮湯。
他記起最初的幾場血戰,雙方拼盡了最大的努力來擊倒對方,但貴族們在付出了慘烈代價之後退縮了,選擇了圍而不打的攻勢。在第一場戰鬥中他記得自己殺死了三個人,渾身是傷,後面越殺越多,傷口卻越來越少,最後沒人給他殺了——對方不再進攻了。他有時候想說不定自己在那幾場血戰中死了還好一些,免得受罪。
他是第三批白獅騎士中的一個,這也是開戰之前托尼格爾訓練的最後一批白獅騎士,他是地道的托尼格爾人,平民出身,在入選時成績不好不壞,泯然眾人。不過在三天之前,他頂替了自己的隊長,成為了大騎士,在埃魯因,這一步意味着成為真正的貴族,再往上就是受封男爵,但這卻沒有什麼意義,因為誰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過下一場戰鬥,就像是他頂替的那個人一樣。
馬紹爾倒沒有什麼後悔。
他不是長子,在第二次托尼格爾戰爭之前,他的鞋匠老爹一腳將他踹進了軍營,讓他像個真正的男子漢一樣站出來保衛『真正值得保衛的東西』。但他沒趕上那場戰爭,因為在他進入軍營的第一周,戰爭就結束了。在安培瑟爾會戰之時,他被選拔進入了白獅衛隊,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算是出人頭地了。
但他只是有些遺憾。
白獅衛隊不會輕易認輸。
就像獅群失去了它們的獅王,如果那頭獅王還在的話,他們絕不會落到現在這個境地。
馬紹爾輕輕放下抹布,卷刃的劍身在冬日的寒氣下熠熠生輝,明亮猶如一池幽光的劍刃上倒映着一張英俊的臉龐,那張臉神色十分嚴肅。年輕的騎士微微有些錯愕,因為那並不是他自己的面孔。
他錯愕地抬起頭,一道高大的陰影投在他身上。
『哐當』一聲,他的劍竟失手落在了地上。
現在——
獅王回來了。
長公主臉色蒼白地靠在一卷墊子上,銀色的瞳孔中流露出一種悠久的沉思,她受了傷,虛弱得近乎形銷骨立,原本就十分纖細的手,現在更是可以清晰地看到骨節的形狀,幾近透明的皮膚下,藍色的靜脈靜靜流淌,有些病態的美。
帳篷門斜開的一條縫隙,明亮的光從外面流淌進來,落在她身上,她倔強地坐直了身子,雙手抓着自己的劍,長久地注視着那個方向。
芙蕾雅看她這個樣子便忍不住心痛,昨天夜裏布倫希爾德告訴她公主殿下在睡夢中痛得冒冷汗,汗水把外套都浸濕透了,但她醒來便一聲不吭,仿佛那道傷口已經全好了一樣。
「吃點東西吧,公主殿下。」她忍不住再一次勸道。
「你呢?」格里菲因回過頭問道。
「我吃過了。」芙蕾雅連忙答道:「士兵們找到了一些山雀……」
然後她就說不下去了,因為公主殿下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指了指了那盤子裏面的東西:「山雀冬天都到夏布利南方去了,這是雞肉,就和你們昨天給我吃的東西一樣,昨天你說找到了一隻斑鳩,我們一人吃了一半,這就是本該被你吃到肚子裏面的另外一半嗎?」
「公主殿下,我……」
格里菲因搖了搖頭:「芙蕾雅,羅曼小姐那筆虧本生意無論放多久我都能吃得出來,虧她能當作軍糧放下去,這些醃雞肉獨一無二的味道吃起來就像是放了一年的乾柴的一樣,沒有人和你說過嗎?」她蒼白的臉上,有些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作為一位公主,我的舌頭可是很挑剔的喔,你雖然是埃弗頓的女兒,但平民出身的你可能永遠也理解不了貴族的生活是怎麼樣子的。」
被揭穿的女騎士臉紅了,她現自己的腦子是不是真的不夠用,不然為什麼會連說個謊這麼簡單的事情也辦不好。
但格里菲因臉上的笑容收斂了,即使如此虛弱的狀態下她身上也顯露出威嚴的氣息來,皺起眉頭道:「芙蕾雅,你是不是偷偷把你的口糧保存下來給我了。」
「可我和你不一樣,公主殿下……」芙蕾雅連忙辯解道。
格里菲因抬頭看着她:「你是我的統帥,傻姑娘。」
她伸出手來,輕輕撫摸着那把佩劍。
「我們已經弄清楚了,安蒂緹娜她離開瑪姬坦之後去了燈堡,我們向戈蘭—埃爾森方向靠攏,一定有機會救回她。如果我的傷好不了,你就帶着我的劍,全權代表我的意志,一定要將她救出來。」
「公主殿下!」
格里菲因舉住她的話,「這也是為了托尼格爾的戰事,芙蕾雅,而且……我,不能對不起布蘭多先生。」
她輕輕闔上眼瞼,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着,聲音低了下去:「我不想留下遺憾,你明白嗎,芙蕾雅;我不想對不起每一個人,就像我父親一樣,他欠你們布契人一個道歉……」
「他是他,你是你,」芙蕾雅胸口有些起伏:「在布契任何一個人都詛咒您的父親說他是一位昏君,可他有一個好女兒,為了您我們甚至願意原諒你父親的過失。因為我們只希望這位公主殿下能夠好好地活下去,有朝一日這個王國在她的注視下一切都變得比往日更好!」
格里菲因的眼睛有些紅,她微微一笑:「你放心,我不會那麼輕易放棄的,哪怕在最黑暗的時刻,我也沒有被擊倒過。我是哈勒福奧的女兒,體內流淌着聖白的血液,沒有任何人可以打敗我,死亡也不行。」
她的話忽然止住了。
銀色的眸子裏竟有些凝固。
芙蕾雅剛剛準備說點什麼,但一隻修長的手掌已經放在了她肩頭上。
芙蕾雅幾乎僵住了,她明明感到有人進入帳篷,可她以為那是布倫希爾德,因為女武神們並沒有通傳。可她一感到那施加於她肩頭上的手所傳來的熟悉的溫度,她就立刻明白——
誰回來了。
堅強的女騎士的眼中立刻泛起一層水光,她眼睛紅得好像是兔子一樣,回過頭,淚水便奪眶而出。她想要告訴面前這個人,她們的處境是多麼艱難;她想要告訴這個人,她是多麼的擔心托尼格爾的戰事;她想要告訴他,安蒂緹娜被那些人帶走了,生死未卜。
她想要嚎啕大哭,就像是個孩子那樣。
可職責讓她矜持地站在原地,仍由眼淚在臉蛋上橫流,淚眼模糊地看着面前這張熟悉的臉孔。
布蘭多有些心痛地看着這位哭成了淚人的女武神。
他從沒想過自己記憶中那面埃魯因的旗幟,有朝一日會在自己面前手足無措像是個無足的孩子,剛強與堅定,柔弱與纖細,兩種截然不同的美交錯的剎那,深深地觸動了他內心中最為柔軟的地方。
但公主殿下還在一旁,布蘭多只能輕輕拭去這位女武神臉上的淚水。
「對不起,女士們,我回來晚了。」
「可在我看來,永遠是恰到好處。」公主殿下淡然地笑着回答道。
狹窄的帳篷之內。
兩人就那麼沉默地互相看着對方。
一個人站着。
一個人坐在床上。
芙蕾雅忽然明白過來,他和公主殿下或許有很多話要說,她淚水未乾,緊緊擁抱了布蘭多一下,暗地裏握了一下他的手。布蘭多明白過來她的意思,心中感嘆這個善良的姑娘,他向她一笑,點了點頭。
「我、我去看看布倫希爾德小姐,她、她或許有事找我……」騎士小姐找了個拙劣的藉口,說着便轉身走了出去。
在兩人錯身而過時,布蘭多貼着她耳邊說道:「外面有吃的,我給你們帶了補給過來。」
芙蕾雅的臉騰地紅了個通透,頭也不回地跑了。
格里菲因公主用一種機敏地態度看着兩人之間的互動,目光明亮,微微笑着,但心中其實也有一些在意。
「沒有任何人可以打敗您,死亡也不行,長公主殿下,」布蘭多注視着自己的公主:「因為它們根本就夠不上你,你的騎士擋在你面前呢,沒有得到我的允許之前,誰也不行。」
「得到你的允許也不可以,」格里菲因公主補充道:「騎士先生,你好像經歷了很多。」
「是的,有沒有些許滄桑的味道?」
「沒有。」
說完這句話,縱使是十分虛弱,可她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布蘭多也同樣感到了這位公主殿下的改變,她變得更加成熟了,或許這本來正是真正的她,與他記憶中那個影子逐漸重合。他拿出天使心瓶,示意她喝下去,但精靈少女不為所動,只用期許的目光看着他。
布蘭多愣了愣,隨即心中微微一跳。
他將柔弱的少女扶了起來,兩者就那麼曖昧地依偎着,精靈公主信任地看着他,布蘭多心跳有些加快地放低了天使心瓶,將光的光液滴落一滴在她纖細的舌尖上。
公主將之咽下,光液中蘊涵的磅礴生命力立刻開始產生作用,她枯萎的四肢重新豐潤起來,皮膚變得雪白而吹彈可破,銀色的眸子一點點地明亮起來,臉頰變得健康而紅潤,披散的銀色秀又煥出灼目的光彩,那就像是一朵凋零的花朵又再一次開始了生命中的綻放歷程。
格里菲因震驚地看着這不可思議地一切,連身上那麼嚴重的傷勢什麼時候完全癒合了都沒有在意。
「這是……」
「這是天使心瓶。」
「那就是那件天使之血所形成的聖物?」
布蘭多點了點頭。
公主殿下像是陷入了沉思之中:「我欠你更多了,我的騎士先生。」
「我只擔心公主殿下還在記恨我,」布蘭多有些無奈地答道:「就當是扯平了吧。」
格里菲因公主有些羞惱地抬起頭來:「別提那件事!」但那令她又羞又氣的回憶之中,而今回憶竟微微有些甘甜。
這個話題令半精靈少女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從他懷中脫開身。
布蘭多雖然有些失望,但也明白今天公主殿下的舉動已經證明了對他的信任,自己可不能得寸進尺,何況剛才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讓他有些面紅耳赤了。
格里菲因公主先平靜了下來,開始陳述起他離開之後生的事情。這些事情有一部分本身就是布蘭多聽過的,但從公主殿下口中講出來,又是另外一種心境。
布蘭多聽到埃魯因國內的部分時,帳篷內原本有些曖昧的氣息早就已經淡化得幾近於無了。
經過一番漫長的講述之後,格里菲因公主忽然停了一下,然後轉而問道:「能和我說說嗎,關於薩薩爾德人的事情。」
這個話題像是打開了一個潘多拉魔盒,令帳篷內頓時沉寂下來。
布蘭多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他原本以為公主殿下不會主動提起。思索了一下,心中沒有太多準備,乾脆將自己離開埃魯因之後的生的事情都一一講了一遍,最後才順帶提起了薩薩爾德人。
他這麼做是為了避免這位公主殿下的尷尬,精靈少女顯然也明白這一點,心中微微有些暖意。
關於布蘭多的這段旅行,她其實從其他渠道也了解一些,但畢竟沒有這麼詳盡,有好幾次都聽得出了神。她是個好聽眾,良好的教養令她在任何時候都不會露出下意識的倦怠,何況本身布蘭多的講述便引人入勝,有幾次公主殿下都低呼出聲來。
但講到最後一段時,格里菲因公主的神色冷了下去。
她沒想到這個世界上已經生了那麼多的大事,而埃魯因的貴族卻仍舊在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而紛爭不休,甚至不惜擾亂王國,與外人和邪教徒勾結。這是一個多麼可笑的笑話啊,或許在外人看來,這個古老的王國簡直就是一枚不可救藥的棄子。
當布蘭多說完了最後一句話,帳篷內再一次安靜下來。
兩人彼此都低着頭,仿佛在思考着什麼,空氣中瀰漫着無言沉默的氣息。
良久,格里菲因公主才淡淡地開口道:「那麼說王黨中至少有不少人一開始就明白薩薩爾德人背後站着黃昏之龍?」
布蘭多默然地點了點頭。
格里菲因公主面無表情,她心中仿佛在衡量什麼,但終於開口時,幾乎花費了很大的力氣才說道:「先古貴族與他們高尚的信念締造了這個王國,埃魯因從未忘記過那些為了改變它的命運而戰鬥的人,但歷史總在改變着,有一些人的確已經不那麼合時宜了……」
布蘭多看了看她握拳的雙手,指節明顯白了,甚至微微有些顫抖。
她生於繁花似錦的中興年代,見證過這個王國最美好的精神。
可也曾親眼目睹自己的父親死於冷血的政治之下,她比任何人都憎恨這陳朽的制度,可心中也懷有政治家中罕有的溫情。
然而此時此刻,她只用一句話便斷送無數人的生命,這其中包含着那些曾經與她共事的人,支持她的人,她的朋友,甚至包含着她的外祖父,那個曾經在她絕境之中向她伸過手的親人。
但倘若一個王國的歷史無法在血泊之中前進,那麼便只能在火焰之中化作塵埃。
布蘭多很想安慰這位柔弱的少女,可是他口中卻說道:
「還不夠。」
格里菲因公主抬起頭來,銀色的眸子冷冷地盯着他。
「這一次,公主殿下,別忘了我也在你的對立面了。」
公主殿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仿佛早已下了莫大的決心:「我嫁給你,我們本也有婚約,未來你可以……」
布蘭多苦笑,雖然同樣是政治婚姻,可他心中卻微微有些溫暖。至少他明白了,在她心目中,他的地位甚至可以與她的理想與信念齊平——他看着這位公主殿下,卻不願意在這個時候看到她的心軟。
他不知自己是該高興還是氣惱,但還是搖了搖頭,因為那不是他想要的:「哈魯澤才是這個王國的國王,公主殿下,我們要給埃魯因一個最光明的未來,就必須給它一個最正統的名分。」
帳篷內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過了好久,格里菲因公主才抬起頭來,有些怨恨地看着他:「很好,如你所願,我會把你這位讓德內爾以及托尼格爾的伯爵,冷杉領的領主,埃魯因的大英雄在公開的場合處刑,罪名是褻瀆王室成員,目無中央。」
布蘭多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停停停,我還沒那麼偉大,公主殿下,其實還有相對溫和一些的辦法,可能我會離開埃魯因。接下來埃魯因也要參與到與黃昏之龍的戰爭之中,我相信託尼格爾與瓦爾哈拉的力量會成為這場戰爭的中堅,我將它委託給您,希望你能好好使用它們。」
「埃魯因為什麼要聽從你的指揮,你的意思是我和哈魯澤只是一個受你操縱的傀儡嗎?」格里菲因公主面無表情,換了一副冷冰冰的口氣:「很不幸,伯爵大人,埃魯因在你離開之後轉投向了黃昏之龍的懷抱,反正它自私自利的長公主殿下和國王大人只在乎自己人,至於拯救世界這麼偉大的責任埃魯因人恐怕肩負不起。」
布蘭多知道自己把這位公主大人得罪狠了,一時間哭笑不得。
但過了一會兒,他卻聽到格里菲因公主有些幽幽地問道。
「……你要去什麼地方?」
「或許先要去找布加人算一筆賬,然後是聖奧索爾……」
他還想說下去,但格里菲因公主的話語卻打斷了他:
「至少在你離開之前,騎士先生,能再抱一下我嗎?」
布蘭多一下愣住了。
他抬起頭來,格里菲因公主纖細的脖子都慢慢染紅了,臉紅異常可愛,她微微地側着頭,不去看他。
布蘭多張了張嘴,他很很想說不能——但卻現自己的身體根本不受控制。
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快極了,慢慢地、有些輕柔地跪在這位公主殿下面前,他甚至不敢注視對方的眼睛,只輕輕地將格里菲因摟進自己懷中,只感到半精靈少女的體重輕得好像一片羽毛。
格里菲因公主一動不動地蜷縮在他懷裏,溫柔地傾聽着自己的騎士結實有力的心跳聲。
她輕聲說道:「對不起,若是不小心分薄了羅曼小姐在你心中的地位的話,可我曾也是你的未婚妻不是嗎……」
還有什麼能夠比一位堅強、驕傲的的公主殿下放低身段在你耳邊傾述情話更令人心軟,可就如她說傾述的,他除了能夠自責之外,還能說什麼呢?
對不起,我不能輕易說出那三個字,因為我對這個王國負有責任……
因為既已許國,所以再難許君。
布蘭多默默地傾聽着這位公主殿下傾述——
「我還有最後一個請求,」格里菲因公主用輕柔的聲音說道:「騎士先生。」
她抬起頭來看着他。
「請一定要帶回安蒂緹娜小姐。」
布蘭多認真地點了點頭。
因為這並非是一個承諾,而是對於兩位女士的約定。
……(未完待續。)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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