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馨站在不遠處,看着唐黛,淚意盈盈地說:「對不起!」
然後她生怕唐黛說出什麼令她不能接受的話一般,不等唐黛回答,便轉身快速跑了。
唐黛心裏不好受,她的朋友本來就不多,現在就要失去一個嗎?不得不說兇手的確夠毒,知道如何讓她難過。
晏寒厲的手按住她的肩,稍稍地用了用力,又把她往自己的懷裏攬了攬。唐黛的臉微側,看起來似乎要埋進他懷中一般。
紀銘臣看到這一幕,微微別開了目光,低頭清嗓子掩飾道:「我們還是說案子吧!」
唐黛又坐直了身子,表情恢復正常,似乎剛才那壓抑着的誤傷都是錯覺一般,她的目光清明睿智,思路重新清晰起來。
唐黛開口說道:「我們進雜物間的時候,高坤在門上粘了攝像頭,把一切都錄下來了,後來人們來看熱鬧,我們趁大家不注意出了門,站在人們的身後,高坤把攝像頭摘了下來。」
「這麼說,你就根本沒有去過三樓?」紀銘臣問她。
唐黛點頭說道:「不錯,三樓不可能有我的腳印。」
「那你能想到,是誰害死了紀菱嗎?」紀銘臣問她。
唐黛想了想,然後說道:「我只能說,以前的陰謀,遠沒有結束,這個案子,的確是針對我來的,對方想嫁禍於我。」
「目的呢?」紀銘臣問她。
「或是針對我,又或是針對寒厲。」唐黛輕輕地說:「紀菱死的冤枉,她不過是想巴結紀蕊,沒想到因此而喪命。」
她長出一口氣說道:「行了,我們說案子的關鍵點吧!你想,紀菱作為幫助紀蕊陷害我的一分子,且她對我也抱有惡意,在樓上有人喊出事之後,她的第一反應肯定要去看熱鬧的,你說是不是?」
紀銘臣點頭,他心裏讚嘆唐黛這麼快能把自己置身事外,專注地來分析案子,這絕對是專業素養,她不加入真是太可惜了。
唐黛繼續說道:「現在的關鍵是,誰把紀菱留在偏廳,又或者說,誰把紀菱給叫到偏廳,讓她坐下,然後趁她不注意,從後面勒死了她?」
「難道不是擄來的嗎?」紀銘臣問她。
唐黛說道:「我看紀菱身上的衣服並不凌亂,所以應當沒有過掙扎,兇手在後面勒死她,根本就不費吹灰之力。」
紀銘臣想了想,說道:「我側重是個男人,並且是個高大帥氣的男人。我想也只有這樣的男人,才會讓紀菱心甘情願坐到偏廳去,不看熱鬧。」
唐黛搖頭說道:「我不贊同。男人想殺紀菱,辦法十分多,身高和體力上,那是絕對的優勢,兇手採用這樣的方法,我認為應該是個女人,這種方式殺人,對於女人來說,十分輕鬆。」
「一個女人,怎樣讓紀菱乖乖坐在那裏,不去看熱鬧呢?」紀銘臣問道。
「我想這個女人肯定說了些什麼讓紀菱感興趣的話!」唐黛思索地說。
紀銘臣搖頭說道:「我和你意見不一致,我還是偏向於男人。」
晏寒厲頗有些不耐煩地開口,「我看你還是先想想如何洗脫我妻子的嫌疑,畢竟她幫你破案,你一直沒有回報,是不是?」
這話說的,讓紀銘臣無地自容,這是事實,卻也越發地顯出了他的無能。
他面容微冷,清了清嗓子說道:「是的,我會盡力的。」
唐黛也有些不好意思,她問道:「我是不是需要做一份筆錄?畢竟時間不早了。」
「明天一早吧,今天你早些回去休息。」紀銘臣說道。
他也有私心,今晚如果查到什麼線索,還可以明早和唐黛商量商量。
「那好吧!」唐黛點點頭,站起身。
紀蕊一看唐黛要走,尖着聲音叫道:「紀銘臣,你怎麼能讓兇手走呢?你應該拘留她至少二十四小時,紀菱不是你妹妹嗎?」
唐興晟不滿地皺起眉,晏寒厲的臉也陰冷下來。
周賀賜不等兩人開口,立刻喝道:「紀蕊,你在胡說什麼?」
剛剛送了客人回來的周昊辰跟着斥道:「紀蕊,你還嫌不夠亂麼?」
一直沒有作聲的周老太太,用拐杖狠狠地在地上敲了幾下,仍舊沒說話,可那聲音仿佛敲在了紀蕊的心上。
周老太太心裏暗狠,這是娶了個喪門星回來,剛進門不但出了醜事,竟然還出了命案。
聞聲趕來的紀元邁沉聲說道:「紀蕊,你已經嫁人了,要懂些事,明白麼?」
他看向周賀賜說道:「現在我們是一家人了,回頭要多坐坐,有些生意,給自家人也不能給了外人啊!」
這話很明顯了,里外里表明要給周家生意的意思,周家人對紀蕊的態度,至少要維持在面上過的去。
唐黛一家人離開了,紀蕊不敢再說什麼,只好心裏暗恨。
這裏畢竟死了人,不吉利,周家人把別墅扔給紀銘臣去查,一家人都回到市里別墅居住。
忙了一天的周昊辰,又善後晚上的事,已經精疲力盡,甚至連澡都不願意洗,躺在床上發呆。
紀蕊想到母親說的話,知道一過了今晚,就很難證明自己的清白,於是她走過去,偎在他的身邊,伸手為他解襯衣扣子,溫聲軟語地問:「累了吧!」
周昊辰腦中閃過的是紀蕊與霍成言翻滾在床上的畫面,心煩氣躁地拂開她的手,冷聲說道:「我自己來。」
紀蕊眸光一暗,她起了身,佯裝無事地說:「我去給你倒杯水,喝完了早點休息。」
「要冰的!」周昊辰覺得他現在心裏就像着了一團火,難受的緊,急需冰水來解解躁。
「好!」紀蕊走進小廚房,從冰箱裏拿出冰,她微微側頭,用餘光看了一下後面,確定他並未跟進來,她快速從禮服貼身口袋拿出一個薄薄的膠袋,從裏面倒出一點米分末在杯中,然後加水攪拌,再快速放進冰塊。
一系列的動作非常快,她輕輕地呼了一口氣,把手中的小包一揉,捏在左手心裏,右手拿起杯子走出去,將水放在床頭柜上,說道:「你先歇會兒,我去洗個澡。」
然後她便進了浴室。
她將手中的小膠袋扔進馬桶里,按下沖水鍵,那小包頓時消失無蹤。
周昊辰想着今天的事,大口大口地喝着冰水,這一晚上喝了不少的酒,當真一口水都沒喝,此刻冰水下肚,頓時覺得心裏舒爽不少。
可是沒過多久,他就覺得心裏又躁了起來,也不知道為什麼,他腦中閃過着的紀蕊和霍成言翻騰的場面,心裏竟然渴望起來,這種感覺,讓他更加煩悶。
這種渴望越來越強烈,畫面也不斷地在他腦中湧現。
當紀蕊裹着浴巾出來的時候,他腦中那根叫做理智的弦,終於「繃」地一聲,斷了。
接下來的事情理所應當,新婚夫妻,在一起是很正常的。
周昊辰見證到紀蕊清白的那一刻,他的內心裏作為男人的自尊得到了滿足,對紀蕊的厭惡,也減少了幾分。
他此刻才相信,她的確是無辜的,被人算計去了。
此刻唐黛與晏寒厲也躺在了床上,雖然折騰一晚兩人也都累了,可彼此都沒有睡意。
房間裏黑着燈,唐黛問道:「你說紀蕊跟霍成言是設計好的嗎?霍成言是否知情?」
「如果他不知情,想這麼輕易算計到他,我想還是不容易的。」晏寒厲說罷,補充了一句,「霍成言騙過所有人那麼多年,他本身就不簡單,是不是?」
「我記得在商場的時候,紀蕊因為想要比過我一頭,買光了霍氏三個專賣店所有的衣服,之後她馬去見周昊辰,並未表露這件事,當時我還疑惑,這事兒是怎麼平的?紀蕊怎麼可能有那麼一大筆錢來付款呢?所以我想肯定是她與霍成言達成了什麼共同的目的,霍成言幫她平了這件事。」
唐黛輕輕地出了一口氣說道:「原本我想紀蕊和霍成言聯手的就是這件事,可霍成言中了藥,令我對自己的想法產生了懷疑,哪有給自己下那種藥的人?」
晏寒厲低沉地說道:「正是因為如此,他才能夠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不管哪方敗了,都與他扯不上關係。成大事的人,對自己永遠都是能豁出來的。」
唐黛疑惑地問:「可是壞了我的名聲,對他有什麼好處呢?我可不相信他真的喜歡,想要把我娶回家。」
「或許他是針對我的。」晏寒厲說道。
「針對你?他和你不是好朋友嗎?」唐黛不解地問。
身邊的男人,沉默了半晌,才低聲說道:「他那麼會演,或許之前所謂的好朋友,也是假象!」
這倒有可能是真的。唐黛想了想說道:「我還是想不明白,他現在應該防着的是霍成堯與霍成梵,出手對付你算怎麼回事?」
「一切都會慢慢水落石出的。」晏寒厲說罷,側過身將她輕擁進懷,說道:「睡吧,明天一早還要出門。」
唐黛原本紛亂的心,在聞到他身上特有的味道時,突然就平靜了下來。
曾經那特殊的香味兒如今已經完全聞不到了,看來有自己寶寶的日子指日可待。原本以為揪出了兇手,她的日子就會平靜下來,可是現在看來,那就是一種奢望,除去晏天珍,背後還有一隻更巨大的手,操控着這一切!
這個時候要孩子,是否明智呢?她內心裏一時間沒了答案,糾結中,迷糊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唐黛和晏寒厲要去錄口供,唐興晟和沈含玉還有唐禎都要去,不過被唐黛堅決地拒絕了。
兩個人坐車到了大門口,便看到眾多記者已經在那裏等候,見到進來的車子都眼前一亮,繼而圍了上來。
兩人對視一眼,都明白了,看樣子紀菱死亡之事已經不脛而走。
唐黛萬萬沒想到,她還沒見到紀銘臣,似乎已經等候多時的董奇偉就截住了她,客氣地讓她先錄口供,這讓唐黛明白,恐怕有什麼不利於她的證據出現了。
唐黛配合地錄完了口供,所說的和昨天與紀銘臣說的一樣,並無隱瞞。
錄完口供之後,董奇偉客氣地說:「唐小姐,多有得罪了,紀局在辦公室里等您呢,您直接過去就好了。」
「嗯!」唐黛點點頭,出門和晏寒厲一起去紀銘臣的辦公室。
紀銘臣看到唐黛就先道歉,說道:「因為規矩,不得不讓你先去錄口供,別在意啊!」
「是不是不利於我的證據出現了?」唐黛問他。
「嗯!」紀銘臣說道:「紀菱的絲巾上,發現了你的皮膚組織。」
「這是正常的。」唐黛坐在沙發上說道:「我說過,我推開了她的絲巾。」
紀銘臣說道:「關鍵是她的絲巾上除了她和你的組織,沒有別人的,這點不太好辦,但是紀馨也說過了,你的確推開她的絲巾,所以這倒是好解釋。但你應該知道,如果沒有確鑿的證據和明顯的線索,就會將你這條線着重調查。」
「我明白。」唐黛看向他說道:「根據昨晚的情況,我基本可以斷定,兇手是激情犯罪,因為現場的指向性太強,這是之前不可能預測的事。他必定是看到了我與紀菱的爭執,所以才臨時起意,做了這起案子。」
她繼續說道:「既然絲巾上沒有兇手的指紋,那證明他是戴手套作案,晚上來的人當中,戴手套的都是些什麼人呢?」
紀銘臣表情微變,他反問道:「這也是你證明兇手是女人的一個佐證嗎?」
他跟着搖頭說道:「如果這又是兇手的一個障眼法呢?比如他從哪裏弄來女人的手套?」
唐黛跟着說道:「兇手作案的時候,是在與紀菱交談,並且紀菱放鬆的情況下發生的,如果兇手戴着一副女人手套,動手作案,紀菱難道不會懷疑嗎?我想她一有察覺,死亡時的姿勢,就不是那樣的了。」
紀銘臣一邊點頭,一邊在房間裏踱着步子說道:「當時傭人都是周家的傭人,除去酒店的服務生,男傭人是沒有戴手套的習慣的,男客人更不會戴手套,所以只有可能是穿着禮服的女人了?」
「不錯,我想傭人也不可能拖住想要看熱鬧的紀菱,並且與之交談,所以肯定是女賓,她用什麼話題,引得紀菱肯坐下與她交談。」唐黛說道。
「還有一點,紀菱她為什麼會戴着沾了酒的絲巾呢?」紀銘臣問她。
「有兩種可能,一種是紀菱一直在忙,沒時間去處理絲巾。第二種可能就是絲巾是被兇手撿到的,以還給紀菱為藉口,趁機攀談,再引出別的話題,從而殺害了紀菱。」唐黛說道。
「恨你的女人,你覺得是誰?」紀銘臣問她。
唐黛想了想,然後說道:「紀蕊、蘇紫、容倪、蘇春嵐、趙芷雲、容宛靜、唐如。」
「紀蕊可以解除嫌疑,剩下的你覺得還能排除誰?」紀銘臣又問。
「唐如沒有這個膽量,她可以排除。趙芷雲沒必要這樣做,她也可以排除,剩下的人,都有嫌疑。」唐黛說道。
「好吧!我會逐一去查的,不過即使我們排除到只剩下一個,沒有確鑿的證據,恐怕也沒有辦法將兇手緝拿歸案。」紀銘臣說道。
「我想現有的證據,也無法定我的罪,不是嗎?」唐黛反問道。
紀銘臣點頭說道:「接下來我會一一接觸這些人,另外再問一問別人,看看能否排除更多的嫌疑。」
唐黛又問:「那我現在應該避嫌嗎?」
紀銘臣頓了一下,然後說道:「我信你,不必!」
「那我能看看關於昨晚的口供嗎?」唐黛問道。
紀銘臣沒有猶豫,很爽快地說道:「沒問題,我讓人送過來。」
唐黛很快便看完了口供,紀銘臣問她:「怎麼樣?有想法嗎?」
「我回去想想吧!」唐黛說着,站起身。
「那好!」紀銘臣也站起身。
「有事你再給我電話!」唐黛說着,向外走去。
兩人出了紀銘臣的辦公室,看到剛剛錄完口供的紀蕊,周昊辰站在她的身邊,一副體貼的樣子,看的出來,昨天的事並沒有讓周昊辰對紀蕊產生不快。
唐黛挺佩服紀蕊的手段,把周昊辰完全拿捏在手中。
紀蕊看到唐黛,溫婉地走了過來,客氣地說道:「晏太太,昨天真是不好意思,因為發生意外的是我的妹妹,所以情緒有些失控。」
唐黛亦大度地說道:「可以理解,節哀。」
紀蕊哀戚地說:「沒想到我的大喜之日,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我想銘臣他肯定能為妹妹鳴冤,將兇手繩之於法,這可恨的兇手……」
說到這裏,她悲痛的竟然說不下去,歪在了周昊辰的懷裏。
周昊辰憐惜地攬着她說:「保重你的身體,銘臣他一定會抓到兇手的。」
「嗯!可是出了這樣的事,我們的蜜月……」
周昊辰連忙說道:「以後再去也是可以的,這幾天我會陪着你的,不要傷心了!」
晏寒厲輕攬了唐黛的肩,沉聲說道:「走吧!」
他對於眼前的一幕視而不見,什麼反應都沒有,仿佛什麼都沒有看到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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