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陷入了回憶,對不化骨竟然用了「人」這種稱謂,不過也在情理之中,那畢竟是他大哥。
他講的這一切,實實在在地震撼到我了,他的話里還有很多未解之謎,例如說李亨利並沒有睡在七竅玲瓏棺里,他是怎麼獲得長生的?儘管我心裏還有許多疑團,但也不敢隨便打擾他。
良久,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感到特別恐怖,就打破了沉默:「那你不是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兩位哥哥?」
張弦還在微笑,眼淚卻淌了出來,他自己估計還沒發覺:「是啊,他們已經死了幾千年啦。六位兄長不像我這麼幸運,他們都化成粽子了,六哥是走影,五哥是青屍,四哥是鐵屍,三哥成了毛僵,二哥最慘,沒能成為不化骨,卻落得屍身朽化挫骨揚灰,化為了幽魂。不過龍氣化生,卻也是幽魂中的極品,真要被你遭遇了,極難對付。」
他咬緊了牙根,似乎掙扎於內心的某些決定:「我殺他們,只為他們得解脫。」
我又問:「那龍臉屍,是不是就是那個古代盜墓賊?他怎麼比屍厭還要厲害?」
張弦搖頭,解釋說:「那盜墓賊早就成了幽魂,我們一開始遭遇的那個可能就是。龍臉屍是我父王。」
他頓了頓又說:「我起初打算用大哥不化骨的力量來對付隗方,不過後來改了主意,不化骨太恐怖,我未必能收場。父王上次被我們打散元氣,露出本真,龍臉屍的屍頭不過是礦化物結晶,是感應真頭而形成的聚化物,所以特別像龍臉。等火候到了,真身一出,必然是個超級走影!」
「所以你一舉兩得,既可以殺了你表哥,又可以解脫你父王?」
張弦笑了一下,「即便這樣,也只能損耗隗方一點元氣,讓他明白我存在的意義,我不是他的棋子。值得慶幸的是,能借他之手解脫我父王的苦痛。我……我下不了手,大逆不道啊。」
我越聽越迷糊,事情清楚了,但真相太殘忍太奇幻了。
我問他:「你為什麼要殺隗方呢?他當年不過17歲,估計只比你大月份吧,那些政治上的事情,和他本人的行為應該沒什麼關聯。再者,你怎麼會這麼篤定,隗方一定會毀掉斷龍石,進入一號墓室?」
張弦說:「有些事情,三言兩語跟你講不清楚,他心狠手辣,不是什麼好人。你要想知道為什麼,就要從青鳥紋章說起了。」
我被他勾起了好奇心,但俗話說好奇害死貓,於是警覺地問:「你為什麼忽然告訴我這麼多?」
張弦說:「我需要你幫個忙。」我一聽更加狐疑,就讓他先說說看,能答應我就答應。
張弦說:「首先你要跟你的朋友們說,叫他們守口如瓶不要亂講,這事兒利害攸關。」我點頭應了,他又說:「三青鳥,是西王母座下三名使者,世代守護長生的秘密,分別為大烏,少昊,青鳥。」他猶豫了一下,說:「我就是那隻青鳥。」
這不符合我所學過的歷史文學常識,我急着打斷他:「等等,少昊,那不是西方金主的稱謂嗎,怎麼會又是青鳥?而且你不是一直……」
張弦笑了一下,解釋說:「這涉及到部落圖騰和信仰,其實是隱藏着……」他想了想,忽然轉口道:「這樣,我儘量簡短的跟你說一下。少昊部落是以玄鳥為圖騰的,而昊代表西方金,昊字上日下天,為秋陽,所以我接下來告訴你的事情,你不要吃驚。」
我感到很好奇,什麼事情能讓我感到吃驚?
只聽他說:「其實太陽金鳥,也就是青鳥。大烏是金烏,少昊就是玄鳥,青鳥也是這樣,合在一起,就是三足烏。」
我吃了一驚,少昊是上古五帝之一,據歷史傳說是玄鳥化生。他說:「少昊代表肅殺,青鳥代表長生,這就是我們的使命。」
我更加吃了一驚,忙順口問:「那大烏呢?」
張弦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我被他繞暈了,還是重複問他:「你看你,把我給說糊塗了。你不是講自己17歲就國破家亡自己也死了,後來一直困在鐵丘里出不來嗎,怎麼又成了什麼三青鳥之一了?青鳥,那不是侍女或者禽類動物嗎?」
張弦有些哭笑不得:「少看那些肥皂劇,別人瞎編的你也信,我講了真話,你反而老是懷疑。你那時回頭,看到我掀進水裏的青銅鼎了吧?上面就寫有這些秘辛。鼎是隗方後來弄進地宮的,但上面記載的東西,我知道那是真的,因為他就是少昊。當然,不是那個千古帝王少昊,那位少昊不過在歷史傳說上比較有名而已。這些細節,沒法一一跟你講清楚,因為我所掌握的信息,早就湮沒於歷史塵埃之中了,無從考辨。」
原來是這麼回事,怪不得當時看到青銅鼎被打撈上岸,李亨利的表情那麼奇怪,看來他也動了殺心。聽張弦說了一大堆,我在心裏默默作了些總結歸納,就問他:「那麼,究竟是什麼秘密?」
一路邊走邊說,已經快到家了,瘦貨他們幾個大張旗鼓的,搞了一身的傢伙式,看樣子是身體恢復得差不多了,準備去接應我們的。
張弦看周圍漸漸熱鬧起來,就沒回答我,我又聽說眼鏡被海猴子給撓了,受了陰傷,忙着去關心他,關於這個秘密就顧不上問,只好暫時在心裏按着。
他告訴我地宮入口李亨利會妥善處理,再之後的事卻不我講通透,聽話音,總之是關於長生真相一類的。我看他話裏有話,好像又比長生更為驚人,當然我也只是猜測。
我雖然聽得不明不白,但不知道為什麼,就是願意去相信他。這世上一直有兩種人,有種人為人處事做得再好,再怎麼被人念叨,你總是不敢去相信他,因為這種人做事情太有分寸,讓你覺得很陌生,他們生來就是智商高於情商的。但有另一種人,他跟你沒什麼特別往來,你卻知道他值得託付,這是一種去偽存真非常直觀的心理感受,和利益圈子沒什麼關係,張弦就是屬於後者。
在家賦閒了幾天,就開始掰着指頭算日子了,不知道這是不是大家都有的通病。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從碩果公司被開除到現在,已經過了一整個秋天,都入冬了。怪不得這幾天起風,總是感覺特別的冷。
這幾天張弦突然不辭而別,只留下了一封信,拆開只寫了一句話:「我三天後回來,要是沒有回來,就問李亨利,他會找你。」
我被他給繞糊塗了,這人可真夠文青的,這麼幾個字,就算走時來不及跟我說一聲,留張便條不就行了,還要寫信封裝好,煞有介事的。不過我也管不了他,他這麼大個人,有手有腳的,能力又那麼強,跟我又非親非故的,留了信也算是給了交代。
為了等他回家,我熬到了凌晨下一點,可真要是這麼去一想,也就釋然了,他不屬於我們村,總是要走的。
早上起來看村里熱鬧得很,我一打聽,原來村里要對灣塘進行抽水,明早捕年魚。我想着眼鏡受了傷,正好逮着這個機會補一補身體。就想趁半夜水淺了,魚浮頭的時候,下塘去捉點魚鱉給他補補元氣。
兩台柴油抽水機抽了一整天的水,都下夜了,水還沒見底。我心裏想着抓魚的事兒,一直睡不好。
準備了一下捕撈工具,又跑去塘邊轉悠了一圈,發覺靠邊上的水形成了水凼,再有個把小時,差不多可以擼起褲管幹了。我就回來等着,到半夜出門一看,路邊上的草都起了白霜,我看了看表,夜裏兩點半,還早。
我提上網袋和橡膠水桶就走,人卻有點犯困。琢磨着還可以先睡一個多小時,就又跑回來到床上躺着。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梅生伯在窗戶外面使勁地敲,一臉地不高興:「好了好了,都四點半了,魚抓得也該差不多了!去叫回來吧,這是大家的魚,你抓個幾條沒什麼,抓幾個鐘頭可不行啊!」
我被驚醒,一聽到了四點半,心想壞了壞了,錯過時辰了,我不是定了手機鬧鐘嗎,怎麼就沒被鬧醒呢?
被梅生伯催急了,擔心他臉上掛不住,連忙答應着:「知道了知道了,馬上去叫回來!」
我本來就沒脫衣服,急匆匆披上父親的老舊軍用大衣就往外沖,門都懶得關。剛跑出門,經冷風一襲,睡意被激醒了幾分。
我感覺應該哪裏不對勁,但沒空多想了,再不叫回來,魚抓多了梅生伯說話難聽,我臉上也掛不住,聽梅生伯的口氣,魚抓了不少,給眼鏡熬湯應該是夠了。
到了水塘邊,我拿強光手電晃了一下,看到水桶里真的已經裝了大半桶老鯉魚,一眼掃去個個都起碼有兩斤以上,還有甲魚在裏面。我就喊:「夠了夠了,上來吧!」
我回頭看了一眼,看到「我」正在對岸上喊我,於是一邊答應着,一邊踩着齊腰深的爛泥巴,一點點往岸上挪,這時候心裏就感覺不對了。
明明是我喊的人,怎麼現在又變成了我自己在聽岸上那個「我」喊我,並作出回應?
我為什麼要喊人,喊誰呢?我驚出了一脊背的汗,我是來喊我自己上岸的,真他媽見了鬼了!
可我又怎麼會在水裏呢,我不是在岸上嗎?我朝岸上那個「我」看去,發現他正焦急地看着我,一直在招手。
...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94s 3.9432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