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弦拿起帛書看了半天,嘆了口氣又放下了。我們問他帛書上寫了什麼,他卻又嘆了口氣。
東海說:「小哥,你賣什麼關子!趕緊給我們說說,有什麼事過不去的。」
張弦看了蒙毅一眼,說:「蒙將軍自己看吧。」
東海奇怪地說:「敢情這信是寫給蒙將軍的?誰這麼無聊給死人寫信啊。」
我說:「如果是人家的私事,不給你看也沒什麼,大個子你說話得改改,什麼死人,蒙毅不是活得好好的。」
蒙毅也長嘆了一聲,淚流滿面,他趕緊擦乾笑道:「大個子兄弟也沒說錯,在當時當世而言,我本就是死人一個,誰料得今日竟能脫出樊籠?李序知道長生丹藥已成,這才留書作憑,只怕他已遭遇不測了。」
他說:「古語今言差距甚大,我不欲多言,小哥若有意,就代為講述吧。」
張弦點點頭,對我講述了一遍帛書內容,原來這裏是李序為自己造的假墓,因為事急從權,也沒來得及燒培,金玉冥器的確是防盜用的,只盼盜賊得了東西欣喜若狂,沒什麼發現就會自行離去。
他造假墓的目的,是為了萬一被發現可以掩人耳目。他在帛書中說當年胡亥在趙高和李斯的擁戴下,謀害了秦始皇,篡位後絞殺公子扶蘇和蒙氏兄弟,猛將李信也難以倖免,總之但凡是秦始皇留着扶持公子扶蘇的人,全都被殺,大多數遭到滅族,少數人只殺本人,李信還算是幸運的,他沒有被滅族,所以後代才能出現如飛將軍李廣、抗匈奴大將李陵等名將。
胡亥雖然用不死藥賜死了蒙恬、蒙毅及李信等人,但他心裏也害怕不死藥真的會起作用,於是命李序將這座地陵工程進行改造,加設了很多機關,以防止那些死而復生的太子舊黨出來報仇奪權。
可胡亥不放心李序,機關工程只讓他參與一部分,而更為核心的部分,則起用墨家、公輸家的機關名匠來構造,並不允許他們互相交流。等裏面的墓道封閉後,李序知道胡亥動了殺心,就自請殉葬,但因為當時已經廢棄活人殉葬制度了,胡亥不好明着違反新制,加上李序沒有參與更深層的建設,又親自負責燒培李信俑,並用周天鎖魂棺封印蒙毅,連名分都不給他留一個,這才獲得了恩釋。
胡亥逼着李序將族親燒製成人俑,他不得已而為之,雖然明着順從,其實心裏是非常仇恨胡亥的,所以才留下這封書信,希望將來有一天真相能大白於天下。
對於我們來說,這也不過是李序的一面之詞罷了,給了我們多一個審視歷史的角度,但其實什麼真相也證明不了。張弦講完這些事之後,蒙毅又流了一通眼淚,憤然道:「大丈夫立於亂世則為大丈夫,立於二世則為人刀俎,自古以來莫不如此,此中曲折固然可恨,然大丈夫功業既定,已自立於千秋,庸王昏帝何足道哉!」
我聽他說得豪邁,忍不住豎起大拇指點讚道:「彩!」
張弦說:「別喝彩了,這條側道沒有出口,是個死胡同,萬一被人堵上就完了,趕緊出去吧。」
鬍子忽然問:「蒙將軍熟悉後面的佈局嗎,要不給我們畫個草圖?」
蒙毅高興地答應了,我拿出紙筆,他憑着記憶將兵陵的大致圖形畫了出來,但光是前面就不太一樣,好像後期改建變動很大,看來這張圖畫了跟沒畫也沒什麼區別。他說自己只是督造,圖紙是李序繪製好之後呈給他的,而且記憶已經很模糊了。
我將圖紙折好放進口袋,大家趕緊一個個地從井坑扶着邊壁滑跳下去,入口的斷頭俑還在,我們小心翼翼地探頭朝行軍道上兩頭瞅,並沒有看到那個青銅戰車的影子,但它撞在牆壁上留下的痕跡還在,這說明我們並沒有走進什麼岔道,的確是戰車和兵俑不見了。
我們安靜地回到行軍道上,沿着主墓道往裏面走去。這一路沒什麼發現,行軍道裏面平直空曠,借着強光手電的光,一眼就能看得很遠,我們默默走了一陣,前面也沒有再看到什麼石門擋路,看來已經到了新的規劃區,連墓道格局都變了。
走了一陣,眼鏡忽然摘下眼鏡,哈氣擦拭起來,一面抱怨說:「這裏是怎麼回事,這麼大霧氣,連路都給我迷的看不清了。」他這麼一說,我也留意起來,發現不知不覺的,墓道里好像真的起了霧,由於潛移默化的作用,我們一時都沒有發現。
鬍子說:「眼鏡也有眼鏡的好處,很容易發現這種問題,可墳墓里怎麼會起霧呢?這絕對有古怪。」
我忽然也意識到不對:「按照蒙毅之前畫的圖,我們是不是早就該轉彎了?」
張弦眼睛一亮:「的確,墓道改建了,我們到了一處連蒙將軍都不知道的陌生地方。」
我點點頭,正準備往前面走,忽然遠處霧蒙蒙看不清的地方,傳來了一聲吼叫,竟然像刮擦金屬一樣刺耳。我想起了在武陵山蚩尤兵冢遇到的玄武神兵,心裏感覺很不妙,趕緊掏出蒙毅畫的圖紙看。
按照圖紙上的規劃,我們只要往回走個十幾米,應該就有一處墓門,但是剛才並沒有發現墓道兩旁有這樣的門戶,也就是說改建的時候將這個格局給改了。
但我相信一點,這裏是挖空的驪山支脈,如果墓室已經被挖鑿出來,那麼就不可能再填回去,因為這不是一個墓坑,這是大墓室結構,挖破了之後無論再填充什麼都不牢固,那麼可以推斷出,墓室還存在,只是入口被砌牆封堵了。
迷霧中的怒吼聲又傳了過來,這次離我們更近了一些,前有惡獸,後有戰車,大家都有些拿不準主意,我就將自己的這個發現告訴了他們,說看看能不能挖通新墓室。
蒙毅說:「不成!凡涉及封堵墓室,牆體厚度必有兩米建制,此乃固定之規格,倉促之下如何穿透?」
鬍子笑道:「蒙將軍這就多慮了,拆磚牆這事兒我們是老手,哈哈。大殺器在手,萬事不愁,有它就行了!」他摸出黑摺子,拿在手裏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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