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和回到贏台的時候,曲雪白去世剛好一周年。
曲家大院還是昔日的模樣,只是酒坊變了,規模是原來的好幾倍。這其中,當然是付運的功勞。
這個付運,之前他是見過的,只不過,那時候他還是一個孩子。可是現在,儼然是一個成功的管理者,把酒坊打理得井井有條。
曲和在暗中呆了一段時間,終於看出了一點門道。原來,付運和一個叫梅玲的女孩,似乎已經拍脫了。爸媽好像已經認梅玲做了乾女兒。她每日在酒坊里做事,一日三餐還在一起吃飯呢。
曲和怎麼看,也看不出爸媽有失落的情緒。
如果真是這樣,倒也不失為一個良緣。但是,他還是想親自試一試,付運和梅玲是不是對曲家盡心盡力,在爸媽面前盡到孝道。
機會終於來了。
原來,付運和梅玲要舉行婚禮了。整個酒坊看上去顯得很熱鬧。
但是,付運和梅玲要結婚,按照當地的風俗習慣,在舉行婚禮的頭一天,他們必須去曲雪白的墳頭上燒一刀紙,以示對她的告慰,告訴她,從此以後與她兩清了。
曲和想,就借這個機會吧,拷問拷問他們。
那天晚上,是一個陰雨的天氣,道路有些泥濘。
梅玲有些害怕。
曲迎就勸她,你和曲雪白那麼好,有什麼好擔心的。再說啦,如今是你的大喜之事,你不親自出面,怎麼能行?
是呀,說起來,你也算是曲雪白的姐妹。付運也勸道。
在大家的鼓勵下,梅玲才抖起膽,跟大家一起去了墓地。
曲雪白的墳塋,不算太大,因為有年事已高的父母大人,她只能算是早逝,所以墳塋不宜過大,是個意思就行。
一年有餘,那墳塋上荒草瘋長,又得着雨勢,滿目蔥綠。
已是黃昏,暗夜將至。付運抖抖索索地將草紙散放在地上,點着了。雨絲不斷,好在不大。曲迎把一些點心果品鋪開了,一一供上。
梅玲則躲在遠處,不敢近前。她害怕呀,仿佛有一雙眼睛在盯着她看。
付運回頭喊梅玲:「你也過來說幾句吧。」
「我……說什麼呀!」
「你就說曲雪白,好歹咱姐妹一場,給你送些紙錢,希望你在那邊過得好。人間的事自有人來安排,與你再不相干……」
他們一行四人到曲雪白的墳塋祭祀,曲和一直在後邊跟着呢。只是他們看不到他而已。
梅玲剛要張口,只聽一個聲音在墳塋後邊傳來:「本人已死,有事燒紙,小事招魂,大事挖墳!」
梅玲聽了,心中一個寒戰,啊呀一聲,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付運聽了,也嚇得寒毛直豎。不知所措。手裏的枝條把紙灰挑了一地。
曲迎畢竟有些年紀,不至慌亂。聽那聲音,是個男的,好像是曲和的聲音。
於是,曲迎清了清嗓子,大聲問道:「你是誰,為何在此?」
曲和聽了,避讓不得,只得應道:「爸,我是曲和。曲雪白去了泰山,我替她看着家呢。」
曲迎聽了,就把付運和梅玲的事說了一遍。
曲和自知自己不孝,不便多言。就一陣風把他們送回去了。
回到曲家大院,梅玲因為害怕,又淋了雨,發高燒四十多度。付運把她送到醫院打點滴。
曲和則去了曲雪白的車禍地點。那一段護欄已經堵上了,不留任何痕跡。小河對過,一個店鋪還亮着燈,只見一位師傅穿着工作服,還在不停地忙碌着。這時,一位長者從他跟前路過,招呼道:「曹師傅,還忙呢,你不怕對過河裏的女鬼出來嚇你,我可聽說那閨女死得冤枉。」
「死得冤枉?」
言者無意,聽者有心。曲和聽到這裏,心裏咯噔一下子。
這時候,只聽那位曹師傅說,說起那事兒,真的奇怪,開車的生還了,坐車的倒成了冤死鬼。在那種情況下,一個女的落了水,竟然不呼叫。而是自己游上了岸。你說她既然這麼能耐,為什麼不去營救同在駕駛室里的同伴呢?
曲和聽得真切,一下子提醒了他。在泰山的鬼語巷,聽董皋老爹說唱《相愛一百天》的時候,董皋老爹在唱詞裏似乎也暗示了這一點。「難道這裏邊還有冤情嗎?」
於是,曲和匆匆忙忙回了曲家大院。梅玲已經注射完了點滴,回來了,正蒙頭大睡。
就在大家為晚上的事驚異不已之時,猛然聽見梅玲在裏間里哇喲一聲,緊接着披頭散髮地跑了出來。口裏含糊不清地喊着「鬼,有鬼——」
付運捉住梅玲,安撫道:「梅玲,怎麼啦梅玲?」
「鬼,有鬼——」
「哪裏有鬼?」
「是真的,她還說『本人已死,有事燒紙,奪我老公,不得善終!』」
其實,這話是曲和說的。他從車禍地點回來後想,為何曲雪白才死了一年,這個梅玲就要和付運結婚呢?之前他們的關係就很親密呀。況且,今天晚上,她的表現特別反常。
曲和就是想探一探梅玲的反應。結果,梅玲一聽那聲音,和在墓地聽到的聲音一樣,真的以為鬼來了。
最後,搞得大家一夜未眠。
第二天,就是付運和梅玲的大婚之日。
可是,由於頭天晚上這麼一折騰,次日現起意,把婚禮的程式修改了大半,原本張燈結綵喜慶熱鬧的鋪排取消了,只在門楣上掛了一對紅燈籠了事。退掉了鼓手。最主要的,原本訂於午時舉行的結婚典禮,向後推遲了一個小時,等到午後一時才舉行。
到了晚上,洞房花燭之夜,付運對梅玲說,你發燒還沒有好,還是早些睡吧。
梅玲堅持讓付運和她一起睡。付運抱緊梅玲的身體,對她說,梅玲,你這兩天怪怪的。我知道你對我好,如今咱們結婚了,成了夫妻,你可不許有事瞞着我啊。
「我哪有事瞞着你啊。」梅玲說。
話音剛落,曲和又在房樑上嚷道:「本人已死,有事燒紙,干戈擾嚷,車禍是迷!」
梅玲一聽,當即渾身戰慄,口齒亂顫,跪倒在床上,磕頭如搗蒜。
「我說,我全都說,你饒了我吧!」
「你說什麼?」付運扳過梅玲。
梅玲並不理會付運,只是不停地磕着頭。「是我害了曲雪白,是我害了曲雪白。」
曲和猜的果然沒有錯,這個梅玲果然有問題。看來,曲雪白的死,並非一個意外的交通事故,而是一場蓄意的謀殺。
付運聽了,大吃一驚,慌忙捂住梅玲的嘴巴,「你胡說些什麼!」
「我沒胡說,都是真的,這一切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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