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師師從植物園回來,推了一把窯貨哥,指責窯貨哥不作為。「你是不是神仙呀你?」
黃師師的話讓窯貨哥大為不解。鬼談仙尊,是大不敬呀。就像一個平民,對元首說三道四一樣,是不可以的。
窯貨哥搖搖頭。「我是神仙?我哪兒知道呀?」
「你不是神仙你為啥不死呀?」
黃師師猛不丁一問,窯貨哥也愣住了。他從沒想過這樣的事。客棧的生意不好,他終日呼呼大睡。而且他睡覺的時候,也不覺得餓。有時候,他也覺得奇怪,但他沒深入地想下去。
窯貨哥斜躺在大通鋪上,掐着指頭算了起來。他在算他到底多大歲數。
算了半天,窯貨哥突然跳起來,大聲叫道:「我一千歲了!」
黃師師聽了,心裏想,我猜的果然沒有錯。
窯貨哥說他有一千歲,是有根據的。蜈蚣三忌是北宋時期通往東京汴梁的驛站,物華天寶,人傑地靈。從北宋至今,可不就一千年了。
如此說來,窯貨哥真的是神仙。只有神仙才能活一千歲。
可是,窯貨哥從來沒覺得自己是一位神仙。因為,他除了照看他的客棧,從未參加其他的活動,尤其天宮的事情。有關天宮的傳言,還是他販賣窯貨的時候,聽南來北往的行人談論的。
那時候,他只覺得那是人們茶餘飯後,為了消遣瞎編出來的。從沒想到,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窯貨哥是仙,卻從沒參與仙尊的事務。也就是說,窯貨哥在天上並不任職。他就是一個開大車店的,是一個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小人物。
呵呵,你這位神仙,原來只是徒有虛名呀。黃師師嘲笑窯貨哥。「你一定被玉皇大帝給糊弄了。」
窯貨哥不以為然。
「誰說的,我能活到一千歲,就說明我這個神仙是貨真價實的。」
黃師師說:「神仙都法力無邊,你說你是神仙,你比劃兩下子看看?」
窯貨哥比劃不出來。他只是一位賣窯貨的,不會什麼功夫,更不懂什麼法術,金剛不壞真身之類的說辭,他更一竅不通。
窯貨哥沒法比劃兩下子,讓黃師師信服。但他又堅信自己是一位神仙,只氣得在地上亂抓亂撓。
窯貨哥抓撓了半天,突然咦地一聲,跳起來。
「又怎麼啦?又跳起來!」
「看,快看!」
看什麼?黃師師懶得去看。
「快看一看!」
黃師師低頭去看。原來,窯貨哥剛才抓撓的地方,有一塊大石頭露出來。約莫半米深。
窯貨哥小心翼翼地把「石頭」挖掘出來,拍去上邊的泥土,原來是一尊贔屓。
這尊贔屓長3米、寬2米、高1米,整體呈龜形。頸部向左側傾斜,眼睛、耳朵以及頭頂、背部的捲雲紋清晰可見,十分逼真。贔屓的背部,留有盛放石碑的凹槽,但是石碑卻不見了。
黃師師飽讀詩書,知道贔屓形似龜,好負重。一衝在各地的宮殿、祠堂、陵墓中常見到其背負石碑的樣子。
七個鬼娃娃看見挖出一個稀奇古怪的東西,紛紛跑過來瞧。在它的身上跳來跳去。被窯貨哥給攆走了。
「去,別弄髒了我的寶物。」
相傳,在龍子的各類說法中,贔屓排在九子之首。它總是吃力地向前昂着頭,四隻腳拼命地撐着,掙扎着向前走,但總是移不開步。是長壽和吉祥的象徵。
「朱鳥前頭森贔屓,蒼龍古角見嵯峨。」就是描寫這種贔屓的詩句。
可是,這又能說明什麼?
窯貨哥撫摸着贔屓的頭顱,不經意間,被它一排鋒利的牙齒劃了一下,疼得猛一縮手。彈跳起來。
「就知道跳,會不會點別的呀。連兩個妖怪都不捉,讓他們禍害人類。」
「我想起來了,」窯貨哥說。
窯貨哥說的是,這個贔屓原來是有碑的,白妹到官府告他的那一陣子,他的客棧曾被官府查抄過。只是,他的客棧,只是幾間草房,兩排大通鋪,舍此,別無他物。
至於銀錢,更是分文沒有。
最後,那伙人氣得拿鎬頭在地上亂刨一陣子,結果就刨出一個石碑。石碑上記載着,窯貨哥砸死蛤蟆和蛇,反覆懺悔的經過。一悔百年。上天感其誠摯,就派一位仙尊下界,點化窯貨哥,使他成神,讓他的行為成為一個活的教材,教化世人,懂得生命的意義。
縣官聽說了,不敢對案件妄加推斷。
如果窯貨哥真的是神,他可就沾上了仙氣,也能長生不老。於是,天天派人給窯貨哥送吃的喝的,還送玉器錦緞。無奈,窯貨哥並不愛財,把那些東西都分發給蜈蚣三忌的百姓了。
如此三番,縣官發現窯貨哥並不像神仙,一等幾十年,沒啥結果,最後不了了之……
窯貨哥對黃師師說,當初,他一氣之下,用頂車棍子砸死了蛤蟆。蛤蟆一口吞了蜈蚣,完全出於自身的本能。在它的眼裏,蜈蚣並非是恩人,而是它的食物。就像我們吃魚,難道還要焚香祭拜,連說三個對不起嗎?
黃師師聽了,若依此論斷,白妹是柳永的婦人,與他何干,他將如何去找蛤蟆蟾蜍精復仇?
黃師師獨自思考了一天一夜,決定去找蛤蟆蟾蜍精,詳談一次。
窯貨哥和黃師師一同來到琅琊植物園。窯貨哥說:「這麼多年過去了,也該去看望看望它們啦。」
這一次,他們很幸運,遇到了蛤蟆蟾蜍精和赤鏈子蛇精。
這次見面,是蛤蟆蟾蜍精、赤鏈子蛇精和窯貨哥第一次見面。儘管它們都成了精,但是見到窯貨哥,還是心有餘悸。
窯貨哥說,經過千年的思想,我現在終於想清楚了一件事,想明白了一個道理。這個道理就是,一切處在食物鏈條上的生存博弈,都是可以諒解的。一切非食物鏈條上的殺戮,都是罪惡的。
兩位妖精聽不懂窯貨哥的話,但它們模糊聽得出來,窯貨哥不再忌憚它們了。
「這麼說,你原諒我了?」蛤蟆蟾蜍精問道。
「其實,沒什麼原諒不原諒之說。這件事情就不該發生。」
蛤蟆蟾蜍精和赤鏈子蛇精聽了,興奮不已,紛紛拿出平日積攢的好吃好喝,招待窯貨哥和黃師師。
就像過年一年熱鬧。
早春季節,沒有現成的荷葉,蛤蟆蟾蜍精只好把食物擺放在空地上,大家席地而坐,邊吃邊聊。
這一千年來,窯貨哥雖然沒跟它們見過面,可是,對於蛤蟆蟾蜍精的消息,也略有耳聞。其實,除了在白妹這件事上,有行兇作惡外,其他的,倒沒發現什麼劣跡。
至於柳永,他是罪有應得。不足為惜。
哎,植物園雖好,也要和諧的氛圍呀!
黃師師吃了它們的豐盛食物,不好意思開口白妹的事。心裏想,這是一個快樂的時刻,何必又添煩惱呢,就先把白妹的事放一放,日後再講吧。
席間,窯貨哥問:「照理說,蛇與蛤蟆,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你們是怎麼走到一起來的,又怎樣和平共處的?」
說起這個,蛤蟆蟾蜍精頗為得意。「因為,我肚子裏有蜈蚣呀!」
「啊?是這樣?」
哈哈哈哈!四位放聲大笑起來。幸虧他們的笑聲,遊園的人們聽不到,否則,非得給嚇出毛病來不可。
在蜈蚣三忌客棧這些日子,使黃師師暫時忘卻了艾山的創痛。這段時間,他又在考慮剩下的這七個鬼娃娃讀書的事情。
只是,這一筆經費,不知道去哪裏籌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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