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把陸俊的屍體給我搬開,陸一凡就在裏面,千萬別讓他跑了!」
斜坡上一名皇宗護法用腳狠狠地踢了陸俊的側肋一下,他想要將陸俊的屍體從鐵板上踢開,但奇怪的是他並未能如願以償地踢開陸俊,此刻陸俊那怒瞪着雙目的屍體始終牢牢地貼在鐵板上,十根手指已經深深地插進了鐵板兩側縫隙內的土地中,任由旁邊衝上來無數皇宗弟子合力去抬,他的屍體竟是紋絲不動。
悲痛欲絕的陸一凡瞪着一雙紅彤彤的眼睛一直湊在縫隙下拼命地向外看着,他的手指能透過縫隙碰觸到陸俊的手,他能明顯的感受到陸俊的手變得愈發僵硬,經脈之中氣血的流動也漸漸放緩,到最後索性變的靜如死水。
陸俊死了,不管陸一凡相信還是不相信,也不管他承認還是不承認,這都是不可能再改變的事實!
鐵板外的吵雜聲和叫罵聲將沉浸在悲痛之中的陸一凡漸漸驚醒,陸俊豁出去自己的性命就是為了讓他活命,如今陸俊已死如若他再繼續執迷於此,那簡直就是在辜負陸俊用命為他換來的寶貴時間。一想到這裏,陸一凡再度淚如泉湧,他再深深地看了一眼趴在上面的陸俊之後,眼中閃過一抹決然之色,繼而憤然轉過身去朝着密道的深處走去。陸一凡傷勢極重,他順着伸手不見五指的密道一直向前挪動着步子,一開始還是在踉蹌着前行,到了後來就徹底變成了爬,掙扎着自己的身軀,用雙手和雙腳向前艱難地爬行着,就像是一隻笨拙的肉蟲。
密道內的一片漆黑成了陸一凡如今最好的掩飾,他將自己完全融化在漆黑的壞境中,一邊爬行一邊嚎啕大哭着,臉上的眼淚鼻涕夾雜着鮮血混為一灘。他的身體所過之處,便在狹窄的地道中留下了一條拖行的血跡。虛弱的他幾次徘徊在半昏半醒的邊緣,可每當他昏昏欲睡的時候,陸俊最後的笑臉便會突然出現在他的腦中,令他的精神為之一振,繼而便掙扎着再度從昏迷中清醒過來,任由雙手早已經血肉模糊,但他仍舊下意識地向前掙扎着,艱難地爬行着。
有時候他甚至忘記了自己所處的環境,甚至以為自己最近所遇到的一切都是置身於一場夢境之中,待夢醒之後一切又會恢復如初,陸淏謙和柳情鴛沒有死,陸俊也沒有死……柳三刀、紀原、謝雲、陸俊、陸文才、韓靈兒……所有人聚集在一起,大家開心地圍坐在酒桌旁盡情的暢聊暢飲,推杯換盞歡聲笑語,就和以前一樣。
……
「一凡,你絕不能不能死在這,你還要回去替我向小蝶賠罪,你還要回去重振陸家……文才還在等你,如果陸家只剩下他一個人,文才那麼膽小一定會被人欺負的……」
原本一片漆黑的密道之中突然閃爍出一道明亮刺眼的白光,接着陸一凡只感到自己身上的所有疼痛感都消失的無影無蹤,一抹舒服恬靜的感覺令他不禁陶醉其中。而就在一片白芒之中,陸俊的身影突然浮現在他的眼前,此刻陸俊的打扮看上去就和平常一樣利索幹練,身上也不見半點傷勢,臉色紅潤精神飽滿,只見他靜靜着站在陸一凡面前,臉上一如既往地掛着他那副獨有的微笑。
「陸俊!」陸一凡見狀不由的身子一顫,接着他竟是猛地站起身來,伸手便朝着陸俊抓去,一邊伸手還一邊滿臉淚水地呼喊道,「陸俊,剛才你為什麼那麼傻?為什麼要把自己留在外邊?剛剛我還以為你已經死了,你要是真的出了什麼事,你讓我回去怎麼向小蝶交代?」
面對突然衝上來的陸一凡,陸俊卻是緩緩地向後飄動了數尺,讓陸一凡的雙手抓了個空。
「一凡,大男人總是哭哭啼啼的可不是什麼光榮的事!」陸俊輕聲笑道,聲音一如既往地輕鬆,就像平日裏他和陸一凡在茶餘飯後閒談一樣,「你忘了?這是你經常教訓文才的話!」可不知怎的,陸一凡總覺得此刻陸俊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空靈,在他們之間仿佛有一層無法用言語表達的隔閡。
「陸俊,我們回家!我們一起回家好不好?」陸一凡神情激動地連連催促道,「你不是答應小蝶三炷香的時間一定要趕回去嗎?別耽誤了良辰吉時,我們現在就回家,你和小蝶還要拜堂成親,今天晚上我和柳兄他們還要一起去鬧洞房,咱們好好熱鬧熱鬧好不好?」陸一凡一邊流着淚一邊連聲笑道,「文才鬼點子最多,他早就偷偷告訴過我他已經準備了好多整人的把戲,就要好好整整你們小兩口,尤其是你,誰讓你平時老嚇唬他……柳兄和殷喜他們也準備了上百壇好酒,今晚想把你灌醉,讓你不能順利洞房,省的他們干看着眼氣,哈哈……」
「哈哈……」聽着陸一凡的話,陸俊也跟着他一起大笑起來,笑聲之中似乎還有幾分對陸文才和柳三刀的責備之意,他的笑容在陸一凡看來是那麼的親切自然,和曾經的日子一模一樣,「文才鬼點多我早就知道,可殷喜最不應該,他可是已經有沈月兒姑娘了,呵呵……還有柳兄,怎麼看都是個威武不凡的真漢子,不可能沒有女人喜歡,他怎麼至今還是孤家寡人一個?柳兄一直跟着你,難不成柳兄他有龍陽之好?」
聽着陸俊的玩笑話,陸一凡笑的眼淚都出來了,只見他一邊捂着肚子笑的打滾,一邊回應陸俊的話:「那靈兒一定不會放過我!」
「哈哈……這個大小姐從小就霸道,屬於她的東西一定不會讓給別人,她先是吃唐若汐的醋,後來又吃沐丹的醋,我看用不了多久她就會吃柳兄的醋了,誰讓柳兄老是寸步不離的跟着你呢?」陸俊也笑的很是開心,他連連點頭附和道。
「是啊!是啊!」陸一凡笑的恨不能捶胸頓足才能停下喘息,許久之後他才把臉上的笑容緩緩收起,而後微笑着望着陸俊,眼中不禁閃過一抹悲涼之色,繼而口中緩緩地輕聲問道,「真的就這麼走了?」
聽到陸一凡的話,陸俊臉上的笑容也漸漸凝固下來,他微笑着回視着陸一凡,眉宇之間浮現着一抹苦澀之意,猶豫再三之後方才輕輕點了點頭,淡淡地說了一句:「走了!」
「真的……不跟我回去了?」陸一凡的聲音變得有些哽咽起來,淚水也再度灌滿了眼眶,「你捨得我們嗎?」
陸俊聞言不禁微微一笑,而後神情落寞地搖了搖頭,低聲苦笑道:「不跟你回去了……縱使我有一千個一萬個捨不得,也該走了……」
聽到陸俊的話,陸一凡已是淚流滿面地再也說不出話來,他的聲音哽咽着,嘴巴張張合合了半天也沒能說出半個字來。
「一凡,這輩子能認識就很不容易,能做生死與共的至交更不容易,好好珍惜身邊的人,不要再傷害那些真正愛你的人了,劍鋒所指的應該是對手,不是朋友……」陸俊微笑着勸道,眼中的淚珠在不停地打轉,「之前我一直不敢勸你,因為那時候你實在很可怕,聽不進去任何人的話。現在不一樣,我馬上要走了,有些話我再不說就真的沒機會說了……」
「陸俊……」陸一凡哭着跪倒在地上,泣不成聲。
「一凡,記得把我和陸家族人葬在一起……」陸俊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悲涼,「還有……千萬記得要替我去向小蝶說一聲對不起,她是我此生摯愛,也是我陸俊這輩子唯一的女人……當然,你千萬千萬不要阻礙她的幸福,告訴她要儘快把我這個人給忘了,然後再找一個愛她的男人……幸福的生活下去……」
「忘了你,又談何容易……」陸一凡一字一句地哽咽道,「就算小蝶能忘,你又讓我該怎麼忘……」
聽到陸一凡的話,陸俊的眼中也不禁閃過一抹濃濃的擔憂之色,只見他微笑着注視着陸一凡,身子漸行漸遠,聲音也變得愈發空靈起來:「一凡,你這樣我怎麼走的安心?萬般皆是命,你什麼也不要亂想,我該走了,而你也該回去了……」
「不!」陸一凡突然抬起頭來,他想要抬腳朝着漸行漸遠的陸俊追去,但此刻他的雙腿竟是如同深陷泥漿一樣根本就難以自拔,「陸俊,我還有話要對你說……陸俊,你先別走……」
「一凡!」陸俊的聲音越來越遠,整個人也漸漸消失在白光的盡頭,「此生能和你做兄弟,陸俊死而無憾,你一定要活着回去,一定要活着回去,我們有緣……來世再做兄弟……」
……
「陸俊!」
伴隨着陸一凡的一聲驚呼,他原本緊閉的雙眸也猛地睜開,瞬時間一片漆黑便是映入他的眼帘之中,陰暗而潮濕的環境令他一下子回到了現實,隨之而來的還有全身的劇痛和體內無盡的虛弱感,原來剛剛只是他陷入昏迷之後所做的一場夢。
「快快快……前邊的快走,他跑不遠……」
就在此刻,陸一凡的身後卻是陡然傳來一陣若隱若現的嘈雜聲,這道聲音一出陸一凡當即便是精神一顫,他知道定是皇宗的弟子追殺上來。情急之下陸一凡再度轉過身去,伸手欲要向前爬行,但當他的雙手再度向前探去的時候,十指指尖卻是突然碰觸到一片潮濕的泥土而並非一片空洞,這種阻塞的感覺也令陸一凡的心頭不由地一沉。
原來密道就挖到這裏,而前方已經沒有路了!
「難怪剛才自己會昏死過去,原來是已經爬到了密道的盡頭……」陸一凡在心中暗暗揣測道,而與此同時一種絕望無力的感覺也填滿了他的心頭,因為以他目前的傷勢而言,此刻就算是隨便衝上來一個皇宗弟子只怕都能輕易結果了他的性命。
情急之下,陸一凡的雙手開始在狹窄的密道四周胡亂地敲打着,他似乎想要尋得一條出路,而隨着他不斷的敲打聲,遠處追殺他的皇宗弟子們再度加快了前行的腳步,陸一凡能明顯的感覺到危機已經離他越來越近了。
「嘭!嘭!嘭……咔……」
就在陸一凡死馬當活馬醫的進行垂死掙扎之時,他的頭頂上卻是突然傳出一聲與其他地方都不太一樣的奇怪動靜。聽到這道聲響,陸一凡心中一陣狂喜,接着他便用自己的雙手拼命地捶打着頭頂上方的泥土,而隨着他的動作一塊塊泥塊也隨之散落下來,緊接着一塊巴掌薄厚的木板便是出現在陸一凡的頭頂上,當陸一凡再度用力地敲打這塊木板的時候,竟是傳來一陣「砰砰砰」的空洞悶響聲,這道聲音對於此刻的陸一凡來說無異於天籟之音,令他原本已經絕望的心再度燃起了一絲生機。
陸一凡拼命地用雙手向上推動着木板,木板隨之搖晃了幾下接着一片片乾燥的沙土也順着木板四周的縫隙「嘩嘩」地滾落下來,在木板上面肯定還壓着一層頗為厚重沙土,但以陸一凡如今的力量根本就難以將木板全部推開。他拼命地搖晃着頭頂上的木板,任由不斷滾落的沙土將他的淋的灰頭土臉,但卻始終不能將其完全打開。
「那有動靜,他一定在那!」
此刻,沖在最前邊的兩名皇宗弟子已經出現在了陸一凡的視野之中,雖然密道之中一片漆黑,但陸一凡還是憑藉過人的感知力和目力看到了兩道舉着尖刀的模糊身影正摸索着朝着自己快速逼近而來,而最可怕的是在這兩個人之後竟是還悉悉索索地跟着起碼好幾十人。
見到這一幕,陸一凡也下意識地停止了自己的動作,將自己的身體緊緊地蜷縮在密道的盡頭,雙眼微微眯起緊緊地盯着越來越近的兩名皇宗弟子,屏息凝神靜若處子,儼然一副視死如歸的架勢!
十步、七步、五步……
這兩名皇宗弟子現在肯定也能感受到陸一凡虛弱的喘息聲,而陸一凡甚至能感覺到這兩名皇宗弟子此刻內心的狂喜之意,殺了陸一凡這可是頭等大功,這兩名皇宗弟子做夢也沒想到此等不世之功竟然會落到他們二人的頭上。
「看不清!」二人在距離陸一凡只有四步的地方停住了,其中一人用極其微弱的聲音低聲說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小子別再來個臨死前的反擊,那咱們兄弟可就虧大了……」
「我看不會!」一片漆黑之中,另一名皇宗弟子沉聲回應道,「他就在咱們眼前但是一點動靜都沒有,我看八成已經昏死過去了!甭管那麼多,咱兩再往前走兩步,然後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亂刀砍死,怎麼樣?」
「行!」另一個用略帶興奮的聲音回答道,說罷還伸出猩紅的舌頭嗜血地舔了一下自己略顯乾燥的嘴唇。
「聽我的,一步、兩步……」隨着一名皇宗弟子顫顫巍巍的聲音,二人的身體強行並排擠在了本來只能容納一人通過的密道中,而與此同時他們二人手中的鋼刀也緩緩地舉了起來,「動手……」
「嗤……」
「嗖!嗖!」
「噗!噗!」
就在陸一凡已經不由自主地閉上雙眼準備迎接死亡的千鈞一髮之際,頭頂上卻是突然傳來一陣利器破土的聲音,緊接着只見兩道精光突然沖天而降,接着便是毫不留情的自兩名皇宗弟子的天靈蓋插了進去,透過兩道極其微弱的白光陸一凡能依稀看到這是一把銅棍和一把利劍,而那兩名皇宗弟子根本就毫無防備,在他們最興奮得意的時候確是突然遭逢大難,從天而降的兩道致命攻擊一下子便令他們二人的身體徹底僵硬下來,手中的鋼刀也紛紛掉落在地上,再看二人卻已是滿眼詫異地七竅流血,而眼眸之中的最後一縷生機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消失着。
兩名皇宗弟子的死一下子便引起了他們身後眾人的恐慌,但由於他們二人的身體正好恰在密道之中,以至於後面的皇宗弟子一時之間竟是難以向前。
「這……」
「嘭!」
「嘶!」
還不等陸一凡弄清楚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其頭頂上的木板卻是被人陡然從外邊掀開了,緊接着耀眼的陽光瞬間便是灑入漆黑的密道之中,令猝不及防的陸一凡不禁眼睛一晃,繼而口中下意識地發出一聲驚呼。
「一凡,你果然在這兒,快!我先拉你上來!」
一道急促的聲音突然從陸一凡的頭頂上傳來,緊接着陸一凡透過眯起的雙眼隱約看到一隻孔武有力的手臂從上面伸下來,並胡亂地在陸一凡的頭上摸索着,看這架勢上面的人明顯是想將陸一凡拉上去。
陸一凡一手遮着頭頂上刺眼的陽光,一邊眯着眼睛透過指縫朝着上面看去,而當他的眼睛漸漸適應了陽光之後,一張熟悉而親切的面孔卻是赫然呈現在他的瞳孔之中,而此人的出現也令本就震驚不已的陸一凡心中再度泛起了一層軒然大波。
「紀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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