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氏、蕭長文都以惡罪砍頭,雖然是被斬首的、不是什麼光彩事,但杜老夫人仍舊下了命令,將軍府上下兩月不可穿花哨之衣物。
鄭氏死,正妻之位暫缺,府上事宜便先有杜老夫人暫為代管着。至於究竟是娶妻續弦,還是將真正的原配三姨娘林氏扶正,還沒有個定論。
妾室扶正在貴族大戶兒並不是什麼光彩事,是亂規矩的!可,林氏本與蕭雲開拜過半吊子的天地,在民間是算正娶,加之那三百多條人命又實在虧欠,若不將她扶做正妻,於情理上,又有些無情了。
至於究竟是選擇那一條,終究還要要看蕭雲開和老夫人的意思,多半還是將林氏扶正的幾率大。
蕭雲開兵權已被剝走了一半,這一連串實力和聲譽的打擊,已經讓這承襲了幾十年的忠勇將軍府遭受重創,內部空虛大半,又沒了國公府的支撐,地位也不如從前。
而國公府,也並沒有好多少。
蕭襲月直嘆秦譽這廝真真兒是手段狠絕!強迫國公府向昔日的陳皇后、而今的陳太后進獻一萬兩黃金,借花獻佛。不費一錢銀子,就讓陳太后高興滿意。
一萬兩黃金!
多?
是多。不過比起進入秦譽荷包的銀子,那就不算什麼了!
蕭襲月不知道秦譽訛了鄭氏的娘家——國公府,多少銀子,只知道在這他準備南下的兩個月里,每次她去尋他,他大都在賬房裏欽點銀子家當,光點銀子都點了一兩個月。
蕭襲月前世就知道國公府是個暗藏的「金庫」,外表清廉、仁德,實則暗地裏不知有多少產業。明面兒上,國公府里有幾個鄭家人在努力做官,暗地裏,那一大波沒做官的,都在為銀子折騰着,一點沒閒着。老老少少,光吃不做的草包多,使勁掙銀子的也不少。
除了怡人院,北齊,甚至南齊,都有着國公府的產業。秦譽此次放過國公府一馬,就是盯着國公府的荷包。若此番將國公府抄家了,那銀子不都落到陳太后手裏了?
不划算!
香竹園裏,蕭襲月一邊收拾衣裳,一邊暗自讚嘆。不怕賊來偷,就怕賊惦記。古人誠不欺我也!秦譽這廝,就一大賊。
「小姐,衣物首飾都收拾妥當了,明日一早,咱們就去王殿下府上了,後日一早,出發南下。」
冬萱滿臉小興奮,大大小小的包袱都拾掇了好多回,就翹首期盼着,巴不得早些走。
「是是是,後日就走啦,冬萱姑娘,你要不要再檢查一回有沒有漏東西?屋子裏收拾乾淨了,院子裏看沒看?」
冬萱點着唇「嘶」了一聲,眼睛朝天轉轉,突然想到——「對對對,小姐不提醒冬萱還忘記了,院子裏還有一雙鳥兒呢!殿下若是見咱們光人去了,沒有帶他心愛的鳥兒,定要生氣了。平津王殿下雖然顏色生得俊,但是真真兒是冷麵的,不說不笑的時候真讓人害怕。」
香魚忍俊不禁。平津王心愛的「鳥兒」已經到他籠子裏了,院兒里那對小畜生已經沒了利用價值、沒用了,於是對院子裏的冬萱道:
「無需管那小畜生,左右也是一雙被棄的破鞋。而今王殿下已經有了新歡,一路上帶着這兩隻小畜生吃喝拉撒的,大熱天怪難聞,反惹了殿下厭。」
冬萱剛提着鳥籠,回頭不解。「新歡?平津王殿下又喜歡別的鳥兒了?」
香魚但笑不語,眼神瞟了瞟蕭襲月,惹來蕭襲月笑嗔一眼——
「就你陰陽怪氣,話最多。」
香魚趕緊端了茶認錯:「是,奴婢知錯,小姐請責罰。」
蕭襲月狠狠的點了香魚的額頭一記。「你就跟院兒的那對兒小畜生一樣,揍了轉個背兒就忘了,下回照樣干。」
這搬家確然是麻煩,看起來沒有什麼東西,要拾掇起來大大小小的包袱還真是不少。楊霸山和顏暮秋必然是要跟着走的,都在幫忙打下手。
蕭襲月仔細的點了一回,該帶的都帶上了。
雖然秦譽狠狠敲了國公府一筆,不缺銀子,但一路上也不一定想要什麼就能立刻買到。湊合買的,到底不如用習慣了的順手。
香竹園裏主僕幾人正忙活,忽聞外頭傳來秦譽身邊的成老管事笑呵呵的聲音——「哎喲喲,四姑娘怎地還收拾這麼大包小包的?咱們家殿下什麼都給您配齊全了,光是為您遮太陽的傘都備了九把,什麼花式的都有,應景兒、應心情兒,您還愁缺衣少穿麼。」
笑呵呵的成老管事,和陶公公的那馬屁臉,如出一轍!蕭襲月也不明白秦譽為何要重用這馬屁精。
「成老管事,大熱天兒的您怎麼來了。」蕭襲月忙讓香魚倒茶端水,這馬屁師傅最吃這一套,是以,越發的喜笑顏開,直說蕭襲月太客氣了。蕭襲月不讓人現在叫她什麼側妃娘娘,聽着難受。所以成老管事叫她四姑娘。
成老管事擦了擦一臉老汗,給蕭襲月送來了個小錦盒子,擠眉弄眼羨慕道:「咱們家殿下對姑娘,哎喲,那可真真兒的是寵愛極了。」
蕭襲月將盒子打開來,正是一沓子銀票!少說,也有兩三千兩。
「殿下說,這些碎銀子賜給四姑娘一路上買小玩意、雜耍的。殿下本還想多給幾兩銀子,不過想到姑娘家身上銀子帶太多也不安全,便讓老奴來告訴姑娘,若是不夠便找老奴隨意支取就是。」
冬萱、香魚聽了,興奮的瞧着蕭襲月,好生高興。
蕭襲月倒是知道,那條年輕的老狐狸哪裏是怕她銀子帶多了不安全,分明是怕銀子給多了,她卷了銀子就跑了,將他甩了。
當她傻呢!
蕭襲月自然不說破,樂呵呵接過來,讓成老管事向秦譽轉達一番千恩萬謝,又塞了這馬屁師傅一些御賜的上好藥材。「老管事不辭辛苦、頂着日頭大老遠過來,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
蕭襲月將裝了一朵極上品的靈芝的盒子,塞給成老管事。成老管事一見那錦盒,便知道定不是民間凡品,心頭已笑開了花兒,嘴裏哎唷唷的直客套。
「四姑娘就是心善,體恤下人,日後啊,咱們這些跟在王殿下身邊伺候的奴才們,可是有福嘍!」
成老管事得了蕭襲月的「打點」,才將懷裏的另一個盒子拿出來,推到蕭襲月面前,笑容一收,臉色嚴肅高深了幾分,低了聲量:
「四姑娘,這是老奴歡迎四姑娘來咱們王殿下宮中的薄禮。」
蕭襲月打開盒子。裏頭裝着幾小紅木盒子的胭脂水粉,珠釵珍珠,還有一張疊好的信紙。打開信紙來,上頭記載着吃喝玩耍的一些物什,還有些加了備註的地名,以及雜七雜八的事件,衣食住行都包括了。
「這是……」
成管事神秘道:「四姑娘,這可是好東西。上頭記載的是咱們王殿下的一干喜好。有了這個,保准四姑娘能將咱們殿下伺候得貼心貼肺、舒舒坦坦的,還怕殿下不獨寵您一人兒嗎?雖然一張破紙不值什麼銀錢,但老奴一番忠心,可是日月可鑑吶!」
倒是和陶公公一樣有眼色嘛……
蕭襲月略有些尷尬。她從來沒有想過爭寵,倒是秦譽一直在她身邊看得緊。
「四姑娘,陳太后又賜了幾個美人給咱們殿下,一同下江南。老奴此來,也是提醒四姑娘,好好提防提防。那幾個美人看起來,都不是簡單的人物兒。是以,這些胭脂水粉,姑娘應當用得上。」
成管事本還想說,秦譽看到那幾人中最美的那女子時,驚得直直看了好一會兒,才收回眼神來。那女子姿色不在蕭襲月之下,且純美中帶媚-色,恐怕日後也是要得寵的。不過,他還是將棋壓在了蕭襲月身上!
蕭襲月謝過了好意,並沒有全然放在心上,直到後兩日,見到那美人時才驚了一遭。
-
第二日一早,將軍府門口就十里紅毯、鮮花的迎來了平津王一行人。
場面熱鬧非凡!雖然不比嫁娶正妃那般聲勢浩大、鑼聲喧天,但是光看這氣派和架勢,足以看出這蕭側妃在平津王心中的位置。
蕭襲月也是吃了一驚,知道秦譽說要來接她,卻沒想到會這麼隆重。
蕭襲月出門來,正見那穿着一身氣派的王服、頭戴王冠的莊嚴男人,騎在高頭大馬上,踏着金紅朝陽而來!
漫天的七彩雲霞和晨陽金輝,是他的背景,金光勾勒出男人颯颯英姿,墨發隨風動,而身巋然不動、沉穩如山。鼻樑如刀刻,薄唇如劍削,他的臉因為背對晨曦而略顯暗,也更顯得一雙深邃的黑眸星光點點、燦若夜空星辰。
「吁——」秦譽有力的臂膀一挽、利落的勒住馬韁,停在蕭襲月面前,居高臨下看着她。舉止利落、眉間是慣有的冷峻,顯得沉穩可靠。
「可準備好了?」他問。
蕭襲月抿了抿唇,一時沒有回答。行李物什準備好了,可是,她的心情還沒有完全收拾妥當。雖然秦譽知道她願意跟隨他南下是權宜之計,但……突然一下轉換成丈夫與姬妾的身份,心下難免有些忐忑。
「嗯。」
蕭襲月僵硬的點頭。別這樣看着她呀,他不知道他那雙眼睛裏的光點子燦得讓人心虛麼?
「時間不早,我扶你上攆車。」
秦譽特意準備了攆車給蕭襲月,四馬大攆,朱紅貴木雕刻而制,頂上四角翹起、綴有鸞鳳祥雲的金飾!華貴精美非常,光這一攆在平京貴族中就是極其的少見!而內里,軟羽香墊,金銀絨絲毯子、小香爐等等,佈置極度奢華,直逼皇后長公主用度。
「你這般張揚,就不怕陳太后不滿找你麻煩麼?」蕭襲月道。
秦譽笑了笑,並無所謂,眼底有些寵溺:「如何張揚了?這般寒酸,我只愧疚委屈了你。這些身外之物我知你並不在意,我也是但求自己心安一些,你就安心受了,算是讓我得以彌補些於你的虧欠。」
蕭襲月一向覺着金銀雖重要卻粗鄙,而下看着攆車上秦譽為她準備的精緻物什,心下生出些甜意來。原來金銀粗不粗鄙,還當看所贈之人、所贈之意……
秦譽送蕭襲月上了攆,騎在高頭大馬上,告別了臉色僵硬的蕭雲開、杜老夫人一行,浩浩蕩蕩的領着一隊帶刀劍的侍衛「迎親」隊伍,回府。明日一早天一亮,就南下去平津封地。
平津為國,是以修建有王宮。蕭襲月日後便是跟隨秦譽,入住平津王宮。
將軍府門前,送行的人——蕭雲開、杜老夫人、三夫人林氏母女、四夫人田氏母女、五夫人潘氏母女,還有蕭華嫣,各自神色不同。除了林氏母女依舊是萬事不痛不癢的淡定微微笑,其它的各自都有陰雲布在臉上。
田氏瞎了一隻眼睛,蒙着藥布,用獨有的一隻眼睛看了蕭華嫣一眼。蕭華嫣正臉色煞白、嫉恨地盯着平津王迎接蕭襲月的隊伍遠去。
田氏挑了挑眉,給自己女兒蕭玉如遞了個眼色……
「華嫣二姐,聽說明早膠東王也要來迎你去府中,當側妃吧?不知會不會比四姐這陣仗更氣派呢,二姐能否給妹妹們說說、開開眼界?」蕭玉如含了笑意譏誚蕭華嫣。
蕭華嫣呼吸重了些。秦壑本不是自願提出納她為側妃,是陳太后下的旨意,和秦譽對蕭襲月的主動是不同的。而下旨後的這些幾日來,膠東王府全然沒有消息……
蕭玉如明知這個情況,卻要在蕭襲月風光的當口揭開她的傷疤,當眾羞辱她!着實可恨之極!
蕭華嫣隱忍着怒氣,聲音低,柔,卻淬着寒!
「五妹妹不若操心操心自己,景蟠表哥沒了侯爵承襲之資,姐姐真是擔心妹妹過去受苦……」
「你!!」蕭玉如最聽不得、最不願想起的,就是在天龍峽上被施景蟠誤打誤撞玷-污了清白之事,平日裏沒人提起,現在卻被蕭華嫣當初說了出來!
蕭玉如忍了一年,也不如一年前那般衝動直白的頂撞,哼笑了一聲。「華嫣二姐真是宅心仁厚、為妹妹考慮得這般長遠,就跟大娘一樣心地善良、知道疼人呢。」
蕭華嫣猛地眼神一利,如劍一般,盯得蕭玉如有些發寒!
蕭雲開本就因着擔憂蕭襲月他日歸來、變本加厲報復,而心煩意亂,此番聽了蕭華嫣、蕭玉如這席話更是火冒三丈——「誰再說半句,就給我滾出將軍府!」
一群人,頓然鴉雀無聲,連眼珠子都不敢亂動一分一毫。
林氏囁嚅了半晌,鼓起勇氣勸了勸。「老爺,您別生氣了,事情都過去了。」
蕭雲開重重嘆了一口氣,任林氏攙扶着進府去,臨轉身時投給了蕭華嫣一個眼神——冷漠,失望,膩煩。
蕭華嫣心頭早已麻木,對爹爹蕭雲開的眼神也並沒有多餘的傷心,只是心頭更加的沉重、麻木了些。
蕭華嫣走在人群後頭,盯着前頭這一群曾經在她風光時眾星捧月、在她落魄時落井下石踐踏的人,心頭的恨意蔓延瘋長。抬起頭,對着將軍府上那塊「忠勇將軍府」的匾額,低聲咬牙發誓——
「我蕭華嫣對天發誓,必有一天,榮耀歸來,讓你們都如走狗一樣匍匐在我鳳袍之下,任我驅使!」
-
而那一方,蕭襲月乘坐在四馬奢侈攆車上,在平京成千上萬人的欣羨、矚目下,入了秦譽在平京的府邸——平津王府。
蕭襲月不知道,自己這日締造了一段在平京流傳百年的故事,曰「做富賈正室嫡妻,不若當王侯心頭愛妾」。這所說的王侯與愛妾,自然是指秦譽和蕭襲月了。
王府里雖然不是如大婚嫁娶那般的大紅大紫的佈置,但可見處處洋溢着喜慶暖心。百花齊放、奼紫嫣紅,一路花瓣馨香,直到臥房門口。
秦譽牽着蕭襲月的手,一路與她介紹着府里的屋舍情況,還有下人情況等等,儼然當做女主人來對待,似要將家當都交予她來打理。
蕭襲月本想說她沒那心情和功夫管,但見秦譽那總是清冷如積着雪山薄雪的眼眸里,含着幾分興奮的亮色,又不忍心破壞他的心情,便一一安靜聽他說了。
秦譽將蕭襲月引到臥房門前。
「推開看看,喜歡不喜歡,若是喜歡,咱們去了平津,把王宮也這番佈置。」
蕭襲月這才發現,這個她印象中穿着一身鐵甲、揮舞着血紅刀劍的男人,其實是個心細的男子。
「這般看着我作甚?」秦譽眼睛一眯,眼角的清冷染上了不懷好意的笑。這女子,腦子裏花樣可多着。這些日子她是乖了幾分,也不那麼伶牙俐齒、張牙舞爪的了,約莫是要暫時「委身於他」,先給他點甜頭嘗嘗,以為他不知道呢?
秦譽那笑,立時然蕭襲月如臨大敵,全身警惕退後一步。
「現在才巳時,青天白日,平津王還是顧忌些體統的好。」她才剛到府上,他就起了那心思,實在不好!
秦譽眼睛瞟了瞟庭中計時的日晷,剛到辰時,心知蕭襲月想歪了,也乍起了調-戲的心思,棲身上前一把攬住蕭襲月的細腰,俊臉上眸子含笑,淫-光浮現。
「青天白日?」
蕭襲月被他莫名其妙的問得有些迷糊。
「正是青天白日……」
秦譽點點頭,那笑越發讓蕭襲月頭皮發麻了。
他湊近她,手在她腰帶上不輕不重的上下撫摸了兩回,在她耳畔呵氣啞聲道:
「那娘子說,何時日不白日,本王都聽你『調遣』……」
蕭襲月這才回過味兒來,狠狠的一腳踩在秦譽腳背上,大罵了聲「混球」,面紅耳赤的推門進去,砰的一聲關上門!<!--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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