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王府筵席之後,蕭襲月本想找個機會將昌宜侯周宇與白靖宇約到一處,見上一見,可思來想去,而今肚子也一天天大,了,家裏沒有家主,她雖主持着家裏的事,但到底還是側妃的身份,不宜過多行動。再者,姚氏那邊還看着呢!
還是等秦譽歸來之後,等她生下孩兒,再將二人弄到一處看看他倆究竟有什麼關係。如此像的兩人,真會毫無關聯?
近來朝中有風言風語,昌宜侯歸順太后,為太后做了好幾件孽事,那一干或被貶或被下獄的郡王,半數都是周宇帶人做的!暗地裏罵他心狠手辣的聲音,已不是偶聞。
他真會做出那等骯髒的事來麼?蕭襲月驚疑。她還記得初次在天龍峽上見到周宇的場景。那日遠山如黛,滄水幽幽,他一身白錦衣站在船頭,手中抱着只白狐,如同山水畫中走出來的隱士仙者。她曾感嘆他淤泥中的一塊美玉,無論身旁如何污垢,他的心裏都是無暇的、美好的。不論發生什麼變故,他安靜的外表下,都有着一套鐵一般的原則,不會動搖。
而今,竟真是世事難料、人心難度麼?
蕭襲月想要試探一番,是以送信入了昌宜侯府,問詢周宇近況。信中措辭禮貌,也就是有些客套。雖然他曾在她落魄的時候示意過可以娶她、給她個屋檐遮雨,但,蕭襲月還是覺得他們二人關係也就是舊識而已。
可那信入了昌宜侯府,並沒得音信。蕭襲月派顏暮秋去打探。顏暮秋卻什麼都沒探查到。
「昌宜侯府戒備之森嚴,比之皇宮亦毫不遜色!暮秋瞧着甚是古怪,其中高手不乏大內功夫,恐怕是太后加派給昌宜侯府的人。」
一切雖然難以相信,但儼然已成事實。蕭襲月心裏有些難過。周宇竟然真成了太后的爪牙。明明是這般善良無爭的人,怎麼會呢……
身處淤泥,終究沒有誰能獨善其身麼。
*
蕭襲月走哪兒都帶着個人兒——孩子,確實累得慌。肚子漸漸大了,也不能那般隨意蹦躂了。
蕭襲月又上榻側臥了一會兒,房裏只有冬萱和荷旭伺候着,香魚應蕭襲月的吩咐去和楊霸山繼續學武了。
兩丫頭以為蕭襲月已經睡着了,卻忽聞了她聲音。「冬萱,我讓你做的衣裳可做好了?這已快一個半月了。」
香魚順眼瞟了冬萱一眼,看她反應。
冬萱卻一口笑答:「做好了,做好了。娘娘,您現在要看嗎?奴婢這就去拿來。」
「本宮不是說讓你先做好樣子,讓我看看麼,怎地一下就做好了?」
蕭襲月的話十分犀利,不容得矇混過關。
又輕鬆地笑了一聲,冬萱忙應聲去取來了做的娃娃衣裳。衣裳都是春天穿的款式,一件花紋簡潔些,是男娃娃穿的,一件花紋繁複些,是女娃娃穿的。
「怎的是一男一女?」
男子可繼承王位,女子卻是不能。但凡要個吉祥兆頭的人家,都會做男娃娃的衣裳。
冬萱邊給蕭襲月捏肩膀便道:「娘娘,人都說好事成雙,若是一男一女,小世子、小郡主都有了,豈不是更妙?一次辛苦頂上人家兩回麻煩。」
蕭襲月嗯了一聲,仔細看了看針腳和花紋。冬萱見蕭襲月看得仔細,眸底划過一絲浮光。蕭襲月看了許久,冬萱袖子下緊握的拳頭都有些發白了……
「哪些是你繡的,哪些是香魚繡的。你且給本宮指指。」
冬萱回答一絲不亂。「香魚繡的是那梅花的花芯兒,這處,還有這幾處。」
紅梅花花芯兒上用暗紅色的線挑了幾針,使其花朵更加的精緻有層次感。雖然每朵只有幾針,但卻也很重要。針腳有些亂,確然是香魚的繡工。
蕭襲月看着,好一會兒未動聲色。
冬萱笑容有些僵。
「香魚倒是偷懶,就繡了這麼幾針,讓你辛苦了。好,做得不錯,本宮很滿意。本宮有些渴了,你去問問小錢子今兒個喝什麼湯,莫要燉好了才端來,像昨天那樣喝了全吐了,也是白費功夫。」
「唉!」
得了蕭襲月這句話,冬萱一下子放下心來,臉上回流了血色。冬萱應了聲兒之後便出去了,心想還以為蕭襲月看出什麼端倪了呢。呵,也不過如此!她做過那麼多任務,還沒有出現問題。太后娘娘能有今天這地位,也有她不可忽略的功勞。若再辦成蕭側妃這件,她可是功不可沒!
冬萱出去之後,蕭襲月半眯着眼睛在榻上小憩。
荷旭晃了一眼外頭,沒有人來,才小聲與蕭襲月商量。「娘娘,荷旭未見過冬萱的繡工,不敢妄言。但方才娘娘在看那繡花的時候,荷旭仔細注意了冬萱,她神色雖掩飾得比較自然,但雙手都下垂、攏在袖子中,顯然很可能是因為緊張握着拳頭。若是換做平常,要麼是交疊在身前,要麼是作其它自然些的姿態,不會這般僵硬。」
蕭襲月隨意將小衣裳往旁邊一放,「冬萱的繡活兒雖好,卻不及這繡工整齊。衣裳必然出自專門繡衣裳的人之手,裏頭沒有一腳亂針!能達到如此技藝的,除了少有的繡活兒高手,便只有專門為皇室做衣裳的繡女!荷旭,你去將王殿下的王袍取來。」
應了蕭襲月的吩咐,荷旭將秦譽的王袍取來,與那小衣裳上的針腳一對比,果然是一樣的,一針不亂!
荷旭驚訝得抽了一口氣,大讚:「娘娘眼力這般好,真是好生厲害!若是讓奴婢來看,只怕看瞎了眼睛也看不出這是宮廷繡女的功夫。」
蕭襲月不置可否。前世跟在秦壑身邊那麼多年,而後又入宮為後數載,宮廷的王袍服飾自是熟悉。在青燼殿中,她雙腿殘廢被幽禁,與她相伴的只有那一身破爛的鳳袍,只怕閉着眼睛都能描繪出那針腳紋理來……
「看繡工已是笨辦法,你且看香魚繡上去的那一圈兒梅花芯兒。」
荷旭仔細看了一回,搖搖頭。
「本宮讓她們通力合作,可,香魚繡的這一層花芯兒絲線全部浮在所有花朵的最上層,可見是最後補上去的。便是說,香魚並沒有與她一起做。光憑這一點已經足以證明,此衣絕不是出自冬萱之手!是她找來充數,又引誘了香魚繡上去,以為就能當做兩人合作的。」
「娘娘,如此看來,冬萱……很可能就是陳太后安插過來的奸細!」
蕭襲月一眯眼,聲音含了冷意。「不,她不是冬萱……」
蕭襲月而今已經篤定此人並不是冬萱!她定要早些找到真正的冬萱!不管……是活人,還是死屍!
兩個一模一樣的人,背後又隱藏着什麼秘密?顯然,假冬萱是比較了解真冬萱的。而今想來,定然是在平津,冬萱大病之後。那會兒他們還調笑過冬萱,旁人生病都瘦了,唯獨她胖了一圈兒……根本不是胖,而是換了個人!
陳太后女人為政,想法時常刁鑽不與男人一個套路,琢磨起來真是費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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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秦譽離家奔赴膠東已經三個多月,秦譽與秦壑之戰十分激烈!每次聽戰報蕭襲月都心驚膽戰,秦譽每一次受傷,心頭都跟着肉跳……每當想起,當他受傷、孤軍奮戰時,他身邊是另一個女人,蕭襲月就有些鬱氣。可是又沒有辦法,誰叫肚子裏還裝着個大疙瘩呢。
秦譽近來傳回家書少了,剛開始每月有三封,而這個月眼看月底了,還一封信都沒有。蕭襲月不敢多想!秦譽驍勇善戰,不會死的……一定不會……
每每一想到秦譽以五萬之軍,對抗秦壑十五萬軍,蕭襲月心頭就七上八下!
得想辦法讓皇帝多撥些士兵去。北齊百萬軍隊,蕭雲開被陳太后剝走了一半的兵權,各自有五十萬。這麼多人,卻只給區區五萬人給秦譽!顯然是挑明了的算計!
蕭襲月正在冥思着用什麼法子幫幫秦譽,卻忽聞了朝廷下旨,再撥二十萬軍給秦譽!
「二十五萬軍,對十五萬,那是勝定了!」
「可不是,咱們殿下英勇善戰,馬背上還有幾個人有殿下厲害?」
「三箭齊發能射猛虎,只怕殿下只要一怒,就能射下反賊膠東王的頭顱了……」
平津王府上下提心弔膽幾月,得了這消息個個臉上都輕鬆笑開,心裏已在準備等着秦譽大戰告捷回來慶賀。
滿府人都高興着,唯有一人心頭不但沒有高興,反而越發緊張。蕭襲月心頭總不踏實。這好消息,真是太大了、且來得突然。二十萬軍,陳太后是突然想通了?還是說,突然腦子被門夾了?
陳太后可不是蠢貨,明明是布好了精妙的局很可能能夠一石二鳥,她會這般容易放棄?增援之師七日後才姍姍遲去,到底陳太后在最後觀望什麼?
蕭襲月想不明白,不過,眼下另有一件事,讓她不得不先應付!沒錯,除了姚氏一直「掛念」着她,還能有誰?
十日後國公府的老太君八十上壽,大辦宴席!請了平京里所有的名門望族,連江南、江北、東山、西漠的大族都要來!自然,將軍府蕭雲開及最近終於扶正了的三姨娘林氏,也要去。
今天一早,國公府就派人來送了請帖。
按理說,蕭襲月是側妃,家主不在,又沒正室領着,她以側妃的地位是沒有資格去的。不過,請貼上寫的稱呼是千歲鄉君,五品,她便是有那資格了。
「娘娘,奴婢覺着那姚大夫人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顯然是變着方兒的請你前去,要不,您就託病,不去了。」荷旭含了氣憤道。
香魚道:「只怕小姐不去也是不好。這一回去的都是北齊中要緊的人物,哪個大家族不是靠着商、靠着官發家的?關係都匪淺。只怕娘娘不去,越發讓姚大夫人捏着了藐視人的把柄,或者說咱們娘娘先懷了王孫如何如何的不合規定,讓那些個墨守成規、循規蹈矩的老匹夫氣憤上奏個一二來,到時候就麻煩了。」
荷旭並不認同香魚之言。「可若娘娘去了,也不妙。去了,那不就更加明擺着了麼?指不定還要如同上回賞梅花一樣,使什麼絆子,誣陷娘娘。」
蕭襲月也是被兩個丫鬟吵得有些頭痛。「好……了……都別說了。」
兩丫鬟這才發現自己吵了蕭襲月的清淨,閉了嘴。
「既然去不去都不是上策,便沒有什麼好爭的。」
「那娘娘是去,還是不去?」荷旭小心問道。孕婦懷了身子,心情也沒那般有耐心。她擔心的,便是蕭襲月若再遇上上回高夫人那事兒,恐怕就沒有那麼耐心了,若鬧出個好歹來,平津王又不在……可她又不能說蕭襲月最近脾氣差……
「好吃好喝,如何不去。」蕭襲月冷笑了一聲。在家裏當縮頭烏龜,不若去看看姚氏究竟要耍什麼花樣!她這「妾室」先她女兒出嫁懷上兒子,姚氏都不覺得丟人,她怕個什麼。
十日之期過去得很快,明日便是國公府壽宴之期。兩日前,陳太后派的增援之師已出發東去。
蕭襲月本想着等秦譽回來之後,她在將白靖宇和周宇聚在一處,卻沒想到,就在明日的壽宴上,這兩人便會相遇。而她也會遇到許久不曾見面的昌宜侯。<!--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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