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將這些男寵、寵臣斬了,陳太后確然還是有些不捨得,但看殿上,周宇堅持、問心無愧的樣子,再加之男寵衣衫不整、滿殿荒唐……
陳太后正在兩難,周牽開袍裾,跪地進諫:「奸佞不除,不足以正朝綱、正民心。陛下初登帝位,正是應當給天下人看看陛下之明察、之德行的時候。張大人、李大人、林大人三人,以及陛下的四弟陳立大人,濫用職權、貪-污-腐-敗,將陛下分撥給淮水防洪的錢銀吞併大半,陳立大人更是抽走了南邊軍餉銀子三成!如此,兵如何能安心打仗?如何能贏戰神平津王?請陛下,除去這些奸-臣!」
「哐啷」一聲,陳太后拍翻了水煙壺,摔了個粉碎!「你說什麼!竟然連軍餉都貪!」陳太后怒不可遏,怒拂了明黃的龍袍袖子。「傳張、李、林、陳四人,朕要親自審問!」
「他們有膽做,便早已謀好了退路,陛下審問他們恐怕也是難以審出個一二三。」
「那依周愛卿看,朕要如何處置他們?」
周宇眼皮微微上抬了抬,直視陳太后。陳太后也並不傻、不會只聽一人的片面之詞,看周宇的目光滿是探究。周宇面不改色:「請求陛下給臣七日時間查明此事、搜集證據,若陛下對臣的結果不滿意,可以隨時將臣的腦袋砍下來。」
他說得那麼輕飄飄的,好似擔保要砍的是別人的腦袋,不禁讓陳太后也皺了皺眉。周宇話都已說到這個份兒上……
「那好,便交給你去查……」
周宇正要告退,陳太后忙叫住他:「愛卿今日再給朕拿些蓮花茶來。宮中的茶已經泡完了。」
「陛下,臣府上的蓮花茶都已全部進獻給您了,並無剩餘。」
「啊,那,那可如何是好……」陳太后突然心煩意亂,「朕一日不喝這茶,心裏就毛毛的不順暢!唉!你速去再搜羅些進宮來,不得有誤!」
「是,陛下。現下冬日過,雪後茶樹初長,恐怕得需半月的時間才能搜羅進宮來。」
陳太后一聽還要半個月,心煩氣躁,但也沒有辦法,只得催促周宇盡心辦理。
七日後,張、李、林、陳四人全部下獄,兩日當夜畏罪自殺,一人瘋,一人認罪,擇日處斬!
陰暗的大牢裏,散發着一股腐朽的霉味。甬道里,日光從外頭滲進來,因着裏頭昏暗,看過去那入口處一片刺眼的光亮,如同生的希望,可惜與牢裏的人之間卻隔着無法逾越的牢門!
在牢房裏呆了快三個月,鄭舒窈坐在昏暗處的稻草上,渾身髒得能搓出黑條子!雖有爹娘銀子疏通,但也僅僅是讓她免受皮肉之苦、吃得好一些,關在這骯髒齷齪的地方,哪裏能過得舒坦?是她低估了昌宜侯。不,她沒有低估他,是這人出乎意料的可怕!關鍵是陳太后還如此的信任此人……
手段陰狠,不與她留絲毫反抗的餘地,做事太絕!爹娘拿銀子給他,他也不要。錢財美人,他什麼都不要!難不成,她要給他送男人去不成?
他與白靖宇長得這般像,可是卻是兩個性子!不,這男人根本不是人……
他這般冒着危險幫蕭襲月,兩人之間定然有着點兒什麼貓膩……
鄭舒窈正心底暗恨着周宇,卻忽見那一片銀白的刺眼光線中,走來個身材清瘦高大的男人,那一眼看着如同從聖光里來的一般。剛開始背着光她還看不清,揉了揉眼,一下便看清楚了來人!不正是周宇嗎!
周宇路過鄭舒窈的牢房門口,只是冷冷瞥了她一眼。
鄭舒窈如同挨了當頭一盆冰水,身子一抖!好在,周宇只是涼涼的給了她一眼之後就朝裏頭走去。
繼續往裏走,昏暗將周宇吞沒。在最往裏的一間牢房裏,關着四位大人中唯一還活着的張大人。此張大人是從前縱容男寵甲乙丙辱沒他的老臣。此人見到周宇又怕又恨。
「昌宜侯,你是故意讓太后吃不到蓮花茶,心煩意亂,無暇顧及我等,趁機將我們都除去!昌宜侯,你好深的城府、好狠的心!」
笑了一聲,周宇淡聲道:「還是張大人看得通透。」
「你到底給太后娘娘吃的是什麼東西!」張大人眼睛一眯,「還有,你除去我們四個,又是何等居心?」張大人突然似想明白了什麼,抖着手指周宇:「你,你根本不是有心效忠太后,你是、你是……」
「張大人看的通透,但是就是手腳和嘴笨了些。而今張大人還喊太后娘娘,你是沒有將陛下放在眼裏了……既然如此,多留你在牢中也是浪費糧食,不若早些去了吧……」
周宇微微側頭,立刻有冷麵僕人一雙上前,一人拿着繩子,一人端着水盆、拿着張方紙,朝張大人走去。
「你、你要做什麼!來人啊,救命……唔,唔……」
牢房裏歸於平靜,鄭舒窈聽見那朦朧的聲音已經嚇得滿頭冷汗!完了,完了,那黑心男人肯定會殺了她的!鄭舒窈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雙潔白的雲靴,抬頭,正見周宇!
「啊!」鄭舒窈驚嚇。周宇揮手讓人開牢門,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外頭獄卒急忙忙跑來——
「侯爺,侯爺,皇帝陛下突然暈倒,大喊着要侯爺立刻進宮,要喝蓮花茶。來接侯爺的陶公公已經在牢外了,小的拼死才攔下了他。」
陶公公來,便不宜久留。周宇看了鄭舒窈一眼,離去。
鄭舒窈癱軟在地,如同在鬼門關轉了一遭!要不是她讓爹娘買通獄卒將牢門的鎖換了,方才讓周宇進不來,只怕她已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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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津。
時下正是陽春三月,江南春日美如畫,春紅柳綠一派和暖,與北方皇京的大雪初霽大不相同。清晨,霖水河畔,軍營里正在操練,士兵們的呼喝聲震響天際,精氣神十足!
「娘娘小心腳下。」荷旭扶着蕭襲月下馬車來,一眼就看見了那高台上正在檢視士兵的銀甲戰神。那銀甲男子似乎有感應似的,遠遠回頭朝她看來。蕭襲月暖心地笑了笑。
蕭襲月來看秦譽。大戰在即,秦譽已經忙得好多日沒有回王宮。高台上風略大,秦譽看着那黑長髮、淺綠宮裙女子,身披着杏白色披風,微風中衣袂翩躚,面含擔憂和欣喜地緩步朝她走來。
「不是讓你在宮裏歇着麼,大老遠過來,顛簸得很。」
「臣妾沒有那般嬌貴。」
蕭襲月雖這麼說着,卻也安心的任秦譽為她緊披風,替她戴上鑲朱紅流蘇的披風帽子。
果然是老男人會疼人啊。蕭襲月覺着,自己蹉跎坎坷了兩世,這回是總算撿到了個好的。秦譽攬着蕭襲月的肩膀,共看高台下一片鐵甲士兵,齊齊整整的方陣一塊兒一塊兒的,手裏或拿長矛、或拿刀劍,操練着。
「後日我便揮師北上,我留下劍風和無命保護你……」
秦譽話還未說完,蕭襲月便堅定打斷。「我們母子豈是懦弱之輩,你不要將我們丟下!」她盯着秦譽的眼睛,漸漸含了水痕。「夕兒還在北方,我又如何能安心在王宮裏空等着。再者,若陳太后疑惑其它居心叵測之人將我們母子做人質要挾與你,豈不是不妙。」
她說的是這個理,可是秦譽就是有些擔心。「行軍艱苦,我只是怕你們母子受苦。」
毫不猶豫的搖了頭,蕭襲月握住秦譽又多了一層繭子的手放在臉頰上。「不苦,只要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哪裏都不苦……」
「忍飢挨餓你不怕?」
「不怕。」
「勞累挨凍你不怕?」
「不怕。」
她抱着他的腰,回答得不假思索。秦譽摟着懷中的女人。「放心。若你餓了、渴了,我便剝乾淨了、洗乾淨了讓你吃個夠、解了你的饑渴;你若冷了、凍了,我便將你剝乾淨了,捂得你大汗淋漓、揉得你熱情似火……」
近來事態嚴峻、又丟了錦夕,蕭襲月一直處於一種緊繃狀態,而下聽了秦譽說的這「混賬話」,忍不住嬌嗔低哼了一聲,軟軟地推搡了他硬邦邦的胸膛一把。「老調戲人家,有意思沒……」孩子都這麼大了,不正經……
他笑哼哼低聲道:「是沒意思。現在人太多,光說光看不能幹,忒沒意思了……」
「……」
討厭!
推開秦譽,蕭襲月腳下卻剛好一絆,差點摔倒,幸得被秦譽一雙長臂一撈,及時接住了。「現在人多,愛妃還是先忍忍,待今夜孤王安排好事務,定好好『陪』你……」
「……誰要你陪了!」她氣得暗暗跺腳,生怕被人看出個端倪來。
他淡笑不語,但眼神瞅着蕭襲月已經說明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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