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隻精緻的景德鎮官窯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把這奴才給朕拖出去!亂棍打死!」順治咆哮的聲音還在養心殿中迴蕩,太監宮女們瑟瑟發抖,跪在地上,暴怒的順治也沒叫他們起來,哪個人敢站起來的?
「萬歲爺饒命啊!萬歲爺饒命啊!再給奴才一次機會吧!」御醫被人拖出去的時候,還在不住求饒。
這不知道是第幾個御醫了,董鄂妃從三年前病倒,這讓最寵愛董鄂妃的順治慌了手腳。可是董鄂妃的病情始終不見好轉,越來越重。暴怒之下的順治不知道杖斃了多少御醫和太監,但是這一切都無濟於事,看樣子就算是華佗再世,都沒辦法治好董鄂妃了。
暴怒過後,順治坐在董鄂妃的病床前,拉住董鄂妃的手,低頭垂淚。
淚水滴在董鄂妃臉上,她似乎是驚醒了,努力的睜開眼睛,卻見順治坐在自己的病床前落淚。
「皇上!」董鄂妃乾枯的嘴唇抖動,擠出兩個字。
順治見董鄂妃醒來,心疼的看着她蒼白的臉龐,心如刀絞。要知道這董鄂妃原來是他弟弟博穆博果爾的女人,被他強行搶了過來,後來還弄死了博穆博果爾。
自從兩年前愛子夭折,董鄂妃就一病不起。現在病情越來越重,這簡直就像是一把刀子在慢慢割順治的心。
「皇上,都是臣妾不好,皇上千萬要保重龍體啊。」董鄂妃想要流淚,卻因為眼淚早已流干,只剩下嗚咽聲。
順治摸着董鄂妃冰涼的小手,心疼的問:「愛妃冷嗎?」
「皇上,臣妾好冷……」
順治緊緊抱住了董鄂妃,但董鄂妃還是感覺很冷。
吳良輔走到承乾宮外,他有事要稟報,但是見到順治這個樣子,根本就不敢開口說話。見不知道順治什麼時候才能回頭,他不敢讓外面的索尼久等,於是回頭去轉告索尼。
「吳公公,萬歲爺怎麼樣了?」索尼問道。吳良輔嘆一口氣道:「還不是為了貴妃娘娘的事情。」
「那有勞吳公公轉告萬歲爺,就說福建的達素和施琅這兩個奴才回來了!本官先行告辭!」索尼拱了一下手。雖然吳良輔是個漢人,但他是順治最寵信的太監,重臣索尼在他面前還得給幾分面子。
「索大人請慢走!」吳良輔送走了索尼,便到了承乾宮外長跪,以顯示自己對主子爺的忠心。
鰲拜府中,臉色鐵青的鰲拜用不相信的眼光看着滿臉恐慌的達素。
「你給我說老實話!損失了四千旗人,就只折損了一萬綠營?這樣的奏摺你也敢拿出來欺君瞞上?」鰲拜冷笑。
看到鰲拜一直盯着自己,再想起自己以前還是一名小兵的時候,就是和鰲拜一起站崗放哨,一起打劫漢人,後來又一起被提為皇太極的親衛,兩人的關係就像生死兄弟一樣,於是達素也不再隱瞞:「回大哥,綠營損失三萬以上,水師都丟完了!」
「水師都丟完了?」鰲拜大驚,「五省水師,還有八旗水師,你全部丟了?」
「是的,小弟這裏的全部都丟完了。不過廣東水師好像主力尚存。」因為達素和鰲拜關係特殊,兩人之間不是用奴才和主子稱呼,也不是大人和下官稱呼,而是以兄弟相稱。
「怎麼回事?他們怎麼就沒損失?」
「大哥,那吳六奇根本就沒來!這個奴才只弄了一些破爛船隻和幾個雜牌送過來給李率泰,自己躲在後面。看到不妙,就跑了。」
鰲拜又問:「那鄭逆那邊的情況如何?你們斬獲如何?」
「大概消滅了他們三十條戰船吧,殲滅他們幾千人。因為都是在海中打的,陸地上的我們又敗了,所以沒有斬獲人頭。」
「將近一千條戰船,就這樣全沒了,只消滅他們三十條船?這也敗得太慘了吧!」鰲拜雖然十分氣憤,但是對自己的這個小弟,還是不得不照顧的。
「所以小弟建議,加大海禁力度。只要徹底禁絕海貿,鄭逆必然坐吃山空,十幾萬海寇孤懸海外能撐得了幾天?等他手下都快餓死了,我們再懸賞招安,他們肯定會投降!」達素說出了加大海禁的計劃。
鰲拜答應下來:「明日上朝,我就幫你這一次吧!看在我們多年兄弟份上!不過若要瞞過萬歲爺,你們還得上奏自毀水師,說把把剩下的戰船全毀了!這樣才能瞞過萬歲爺全軍覆沒的真相。另外我再告訴你一件事,海寇攻佔雲詔兩地,有人用八百里加急送入京了!廣東的和江西的都爭着把這件事上報了!就是唯恐你們福建不亂!」
「都是張朝璘和李棲鳳這兩個狗奴才!這兩奴才巴不得致小弟於死地!」達素咬牙切齒的說。那兩人雖然也是旗人,但他們是漢八旗的,在達素眼裏也是奴才。
「不僅這兩個奴才,你這次丟了那麼多旗人,好多旗人都恨不得扒你的皮抽你的筋。若不是大哥我給壓住,恐怕他們早就鬧起來了!」鰲拜提醒達素說。
「對了,施琅那個奴才倒是忠心耿耿,他保住了不少旗人。」
「施琅是個好奴才,可以給他請功。」鰲拜點了點頭。
次日一早,剛剛上早朝,達素還沒上奏,卻有山東許文秀和河南彭有義的八百里加急送到:山東河南白蓮教活動猖獗!
緊接着,江蘇朱國治的八百里加急也到了:江浙一帶有海寇黨羽活動,據說和白蓮教勾搭上了。
原本歷史上是不會發生這些事的,但因為王新宇,天地會提前成立,結果白蓮教就趁着天地會在擴展的時刻,迅速擴招教民,一旦時機成熟,就會配合天地會起事。
順治臉色漲紅,不住的發抖:「朕養的這些奴才,都是廢物!廢物!」
看到這架勢,原本打算上奏的達素嚇得連話都不敢說了,偷偷的退了幾步,想要躲在鰲拜和索尼的後面,不要讓順治看到自己。
誰知越是擔心什麼,就越是會發生。
「達素!為何慌慌張張?有本上奏無本退朝!」順治點了達素的名字,一對通紅的眼睛盯着他。
聽到順治點了自己的名字,達素嚇得頭皮發麻,連忙上前,跪在大殿中央:「皇上啊!奴才罪該萬死啊!」
「有何事上奏?」
達素戰戰兢兢的掏出奏摺,舉過頭頂:「皇上,奴才有本上奏。」
順治喊了聲:「呈上來吧!」
吳良輔走到跪在大殿中央的達素跟前,拿過奏摺,走到龍椅邊上,畢恭畢敬的遞給順治。
順治看完奏摺,猛拍龍案:「這當如何解釋?八旗弟子損失如此之多!爾等奴才還敢說是大捷?大捷大捷,都被賊人破了雲詔兩地了!又何來大捷?八旗弟子損失四千,綠營只損失那麼點?這又如何解釋?」
鰲拜連忙站了出來:「皇上,奴才斗膽上言!只因八旗弟子過於勇猛,殺敵心切,衝鋒陷陣在前,方才遭此損失。罪責不在達素身上!都是因為那廣東吳六奇保存實力,不願支援,方才遭此大敗!」
原本歷史上廈門這一戰清軍慘敗,不會連累到吳六奇,但是現在因為雲霄和詔安兩地丟失,明軍還在閩南佔據地盤,達素和李率泰等人的罪責實在太大了,為此鰲拜只能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吳六奇身上。雖然吳六奇是一條好狗,但是出了大事,殺狗總是勝過殺主子吧。
索尼也站出來:「皇上,鄭逆進攻雲詔,在漳州以南登陸,李率泰因為被鄭逆主力牽制,無法救援,可是吳六奇那狗奴才,居然敢不發兵,還幸災樂禍!還有那張朝璘這狗奴才!也不肯發兵相救!這些奴才只顧自保,置朝廷利益於不顧!他們都是罪不可赦!」
「對,皇上,應該嚴懲吳六奇!」鰲拜也跟着火上加油。
誰知順治卻說:「這吳六奇是個好奴才!若是要按達素說的執行禁海令,還需要那樣的奴才!朕慈悲於懷,不願降罪於各位。這樣吧,朕決定,撤銷達素安南大將軍一職,貶為尚書參贊,升洛託為安南大將軍,協助達素和李率泰平定鄭逆!」
「奴才遵旨!謝主隆恩!」達素連連磕拜。
「臣遵旨!謝皇上!」洛託站了出來。畢竟他是貝子,是皇室,不用自稱奴才。
接着,順治又給了施琅封賞,任命施琅為福建水師提督。
「微臣遵旨!謝主隆恩!」施琅連忙磕拜。漢臣一般也不會自稱奴才的,除了滿人之外,自稱奴才的一般是包衣出身的漢八旗之類,或者是那些早期降清的大漢奸之類的。要自稱奴才,還得有一定資格的,施琅還不夠資格自稱奴才。
順治又接着說:「至於遷海令,還待平賊之事是否順利,若是順利,就不必禁海,應當恢復海貿。若是不順,就按達素所奏!至於山東和河南,那些小小草寇,也難成氣候,讓兩地巡撫加大剿匪力度就是了!如果沒有上奏的話,各位愛卿也下去休息吧,退朝!」
順治沒有治任何人的罪,只是貶了達素官職,這讓所有人都很意外,不過對達素等人來說,也是個皆大歡喜的結局。
但是順治又派遣了洛託貝子,還想繼續進剿鄭成功,這讓達素有點頭疼。
回到了鰲拜府中後,鰲拜又給達素支招說:「你要籠絡好貝子,該花的銀子不能省了!到了福建,待個一年半載的,等萬歲爺氣消了,再謊報一個大捷,就說擊斃賊首鄭逆,然後把八旗弟子帶回京就好了。等你帶着八旗弟子回來了,就算萬歲爺知道鄭逆沒死,也得過一段時間。那時候大軍都回京了,萬歲爺還能讓你再去不成?」
「那不是欺君之罪?」達素十分擔心。
鰲拜冷笑:「你已經是欺君之罪了!不過不用擔心,我們旗人不多,萬歲爺還得依靠我們旗人才能壓製得住漢人的。就算有錯,萬歲爺也不會降罪於我們。」
「可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若是萬歲爺大怒,恐怕小弟就要去了寧古塔了。」達素很擔心的問。要知道雖然滿人官員犯事,除非是造反大罪,其他的很少被殺頭,但是被撤職剝奪爵位,抄沒了家產,發配去了寧古塔,永不錄用,家裏男人發配給披甲人為奴,女人都被人搶走變成別人的小妾丫鬟,落到這樣的地步,那和死了也沒什麼區別了。
鰲拜給達素吃了一顆定心丸:「就算萬歲爺怪罪下來,有大哥我扛着,你也不用擔心!」
「多謝大哥!」達素連忙跪拜。
「不過這樣一來,那遷海令一時半載不會下了!這也無妨,那鄭逆勢大,又有大海阻隔,要剿滅鄭逆,不知道還要填多少人命進去!這種要人命的功勞,我們不要也罷,等萬歲爺派別人去吧!等你以後回京,就在京城好好享福好了!」鰲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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