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的再次響起,讓嚎哭中的柳青停止了哭泣,他愣愣的問道:「真的嗎?」
「真的。」
「那你剛才怎麼不說話了呢?」
「我在想一些事情。」
「哦。」
想事情的時候不會開口說話,柳青沒有覺得這有什麼不正常的,他現在的想法簡單到了極點,重傷讓他幾乎無法維持正常的思維。
「我好像不能動了。」
再一次跌倒在地上之後,柳青已經榨乾了身體內最後一絲力量,身上劇痛難忍,他已經連動一根指頭的力量也沒有了。
咬着牙再次嘗試了一次後,柳青放棄了。
「還可以的,相信自己,小青。」
「可是……」
柳青有些難過。
「只要還沒有死,就可以繼續走下去。」
那人似乎想起了什麼,語氣中有了一絲先前未曾出現過的滄桑,仍舊在耐心的和柳青說着,沒有一絲不耐煩。
「好吧。」
柳青決定再試一次。
麻痹的感覺已經消退乾淨,身上滿是傷痕,無數肌肉因為他的運動而撕扯,帶給他無窮無盡的痛苦,柳青不由自主的流下了眼淚,太痛了。
但是他還是站起來了,繼續慢慢的朝着前方前進,再前進。
這次柳青的話語少了很多,他已經快要再次昏迷過去了。
而這次昏迷,不知道他還能不能再醒過來。
那人就這樣安靜的在某一處看着他,柳青不說話,他便也安安靜靜,只有在柳青詢問他是不是還在的時候,他才會在第一時間開口,告訴柳青,他還在等着他。
就這樣,在霧色越來越濃厚的天幕上,柳青步履蹣跚,拖着殘敗不堪的身體,一步一步,慢慢的朝着前方前進。
時間似乎很漫長,變得無比的漫長,一切的感覺在柳青的感知中都被放緩到一個極限,包括他的思維,這不長的路程,他感覺自己走了一萬年。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走這一段路,他甚至都開始忘卻了那個人和那個聲音,只是本能的在前進着,他的思維變得越來越慢。
終於,他停下了腳步。
不是他走不動了,而是前方已經沒有路可以讓他走了,而且他也真的走不動了。
「小青。」
溫和的聲音在柳青的腦中響起,讓昏昏欲睡的柳青有些發愣。
「啊?」
「是我。」
「哦,是你,你還在等我嗎……」柳青的聲音變得斷斷續續:「可是,我好像迷路了……」
在柳青的面前,是一座巨大的高山,它突兀的出現在柳青的身前,擋住了柳青所有的路,似乎有無窮高一般,直入雲霄。
「你沒有迷路,我就在這上面。」
「上面?你好厲害啊……可是我上不去了。」
「你可以的。」
柳青有些委屈,道:「我不會飛了,我上不去了。」
「不會飛也不用怕,旁邊有我走過的路,你可以沿着那裏上來,這上面的風景很好,你上來之後,我給你講故事,好不好?」
「講故事?」
「嗯。」
「真的嗎?」
「真的。」
柳青開始沿着崖壁摸索,他終於找到了兩個手印,讓他可以抓着這個手印,慢慢的向上爬。
那人第一次的許諾,對於柳青似乎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儘管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故事,但是他就是想聽那個人給他講故事。
柳青將手中已經變成了拐杖的黑劍隨手扔掉,準備上去。
「帶着它,你這樣扔掉它,它會很難過的。」
「是嗎?」
「是的。」
「好吧,可是它好重……的。」
柳青嘟囔着,然後再次將其拎起,隨手掛在了腰間,當他發現正好可以掛上的時候,顯得有些開心。
他開始爬,很慢很慢的爬。
因為他爬一下,往往需要很久的時間,才可以爬第二下,所以真的就像是蝸牛一樣。
「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柳青的聲音很低落,他已經習慣了這些疼痛,可是他的身體並不適應,各種感覺都告訴他,好難過,好痛苦。
他甚至有了一種死了也是種解脫的感覺,因為這樣活着太痛苦了。
「不是。」
他總是會回答柳青所有的問題,不管這個問題是不是荒繆,他總是回答的很認真,不會有任何的敷衍。
「小青,任何的痛苦都是暫時的。」
「可是……我怎麼覺得它們是永恆的呢,都疼了這麼久了……」
溫和的聲音被柳青這句話逗笑了,他笑着道:「不會很久的。」
「哦。」柳青的回答顯得怏怏的,顯然是不怎麼相信這句話。
「加油,小青。」
那人第一次對柳青鼓勵。
「嗯。」
這次的回答顯得有力多了,顯然鼓勵的效果還是很不凡的。
這座不知名的高峰上,柳青像是吊在了這上面,晃晃悠悠的慢慢的爬着,濃厚的霧氣遮擋了周遭的一切景色,也讓這個場景看上去沒有那麼的恐怖了。
手印的間距很準確,分毫不差,柳青這麼慢慢的爬着,最後壓榨出來的體力也在飛速的消耗着。
他已經有好幾次就那樣吊在山崖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而每當這樣的場景出現的時候,那個聲音就會略等片刻,然後再溫和的喚醒柳青。
柳青需要休息,但是絕對不可以昏迷,溫和聲音的主人很清楚這一點,對於柳青休息的時間把握的很準確。
終於,在一天,或者是兩天,或者是更久的時間後,柳青的爬行路程,終於快要結束了。
只有幾步了。
而最後的這一段路程,柳青一句話也沒有說,他已經說不出來了,他的腦海中就像是一團漿糊一般,亂成了一團,任憑那溫和的聲音再如何能夠安定心神,也於事無補。
但是柳青還是上來了。
柳青已經達到了自己的極限,甚至可以說在很久前就到了這個極限,如果不是那人的聲音強行鎮定着柳青的腦域不混亂,柳青恐怕已經在很久前便昏迷過去了。
人在最後一步的時候,總容易放棄。
柳青沒有放棄,他已經近乎昏迷,行動靠着本能,如果不是那些手印的距離一模一樣,他恐怕早就掉下去摔個粉身碎骨了。
但是山崖的頂端沒有手印,柳青本能的去抓,這一抓之下,果然就抓了個空,整個人像是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就要朝着山崖下跌落。
一隻手抓住了他。
一隻寬厚的手掌抓住了他,輕輕的把柳青拉了回來,就那一隻手拉着柳青,將柳青已經徹底崩潰的身體放在平整的山頂上。
山頂很平整,只有一片乳白色的水池。
這裏,就是天幕的起點,也是終點。
看到柳青終於上來了,饒是以這人的心神,仍舊是長出了一口氣,然後,他似有意無意的向着山崖的另一邊兒撇了一眼,然後低頭查看柳青的傷勢。
柳青一身的作戰服早已經破爛成一團爛布,也就是勉強可以遮蔽身體而已,已經毫無用處。
他一直就不喜歡作戰服,覺得穿在身上太難看,而且還是緊身服,穿着太羞恥。
於是,已經破爛不堪的衣服,被他隨意的扯下,隨手扔下了山崖。
儘管已經是破舊的作戰服,但是材料仍舊是實打實的,那麼結實的布料和材料,在他的手下就像是一塊塑料薄膜一樣,沒有任何的牢固可言,沒有觸碰到柳青的任何傷處,就被他扯下。
柳青赤身*的躺在了他的面前。
他打量了一下,目光在某一處停頓了一下,眼角不可察覺的露出一絲笑意。
不錯,嗯。
似乎是覺得這樣有些為老不尊,他很快將注意力投在了正事上。
正事在眼下的情況下,自然就只有柳青這麼一件了,柳青現在已經快要不行了,準確的說,已經只剩下了半口氣了。
目光一掃而過,一切就在他的心裏有了准數,他舉手成刀,開始下刀。
那寬厚的手掌似乎變成了世間最鋒利的刀。
手起,刀落。
柳青的身體在他的手刀下開始破裂,他就那麼伸進手去,開始幫柳青接上那些斷裂的骨頭,幫他將那些錯位的臟器正位。
一切很複雜,即便是他,做這一切也很小心,他眉頭緊皺,下刀飛快,卻又很謹慎,汗水開始在他的額頭冒出,可見消耗了多少的心神。
終於,需要他做的一切,他都做完了,他這才放下了心來,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吹散了一片濃霧。
柳青血淋淋的躺在一灘血跡中,看上去已經死的不能再徹底了,因為身上被破開了不知道多少道刀口。
他走到那片池水邊上,雙手捧起一汪池水,小心翼翼的走着,不讓起掉落一滴,但是手始終不是一個盛水的容器,他還是跌落了一滴。
那滴水掉在山頂,砸出一個小坑。
他走到柳青的身邊,開始想要跪下,然後覺得不妥,最後索性蹲下,撅着屁股,將手中的水一滴滴的滴在柳青的傷口上。
這些傷口開始慢慢的癒合。
柳青活過來了。
但是這些仍舊不夠,他將手中最後的水滴倒入柳青的嘴中,昏迷着的柳青難過的皺起了眉頭。
似乎是這些水很難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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