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劇烈顫抖,出負傷般的悽厲吼叫,逃回神識,額角裂開細密的傷玟。心神牽動之下,江辰內腑激盪,大口吐血,雙拳不要命般地轟出弦象。
碧虹霎時斬開弦象,清麗的劍光席捲而至,雙方之間再也沒有絲毫阻礙。
生死懸於一,江辰並無驚惶失措,萬念俱灰,反而心靈澄澈,道境通透。
這是無數次生死搏殺換來的冷靜,也是精神層面上的歸墟之境。
一個神秘的婁點出現在虛空中。
江辰跨步而入,碧虹在後背捲起一片血肉,擦着交點而過,悠然落空,將地面擊穿一個深不見底的洞。
終於躲過了這一劍!下一刻,江辰從交點彈出,向遠處飛逃。
&識交點!」明陽真人震驚的語聲從後方遙遙傳來。
&和允天要破滅雲界,就是阻擋了逆亦的道,等着他來收拾你吧!」江辰狂笑着一邊吐血,一邊動早已準備的佈置。剎那間」地動山搖,漫山遍野的草木化作一個個綠眼褐的妖靈,叫囂着向明陽真人撲去。一座座山峰也變成咆哮的巨人,頂天立地,邁着沉姜的步子,擋住了明陽真人追襲江辰的路線。
這是望舒號稱能拖死明陽真人的最強底牌。二十四個時辰之內,沿途草木山巒都會生出靈智,阻擊明陽真人。時效過後,這些草木山峰則會徹底毀滅。
幾十息過後,江辰徹底甩掉了明陽真人,逃入下方的一處山林。
找了一個樹洞,江辰迫不及待地鑽了進去,渾身早已癱軟如泥,法力幾近耗空。
江辰笑着咳出大股的血沫,以明陽真人現在的狀態,想要與天刑抗衡只是個笑話,瀾滄戰役北極聖地必敗無疑。接下來,該考慮如何對付孤身在外的允天了。
生胎醒在內腑流轉,全力治療傷勢。江辰腦中開始雨釀主意,說服逆亦出手,才是決定勝負的最關鍵一環。
五天之後,江辰啟程前往瀾滄江。
儘管是白天,天空一片稽灰色,昏暗得像要垂落下來。暴雨仍未停止,也不見減弱的勢頭。大地籠罩在讓人喘不過氣的厚重雨網裏,低凹處大量積水,多出了一個個亮的水潭湖泊。
浣花江水一直在暴漲,已經漫及江岸,有每兩邊荒野泛濫的趨勢,泡在水中的草木出的氣味。
雲界在一點點變「壞」。江辰駕着吹氣風,細細體會這種只可意會、
不可言傳的天地變化。越是接近歸墟,這種休會就越清晰。
無論是成、住、壞、空,只要天地在變化,都能帶給江辰一絲術法上的感悟。加變壞的雲界,就連虛空的律動也和過去不同,似乎和殺機盈然的魔武更為相合。
一路上,江辰不急不慢,意態悠然,不僅從容感悟道法,捕捉天地律動,甚至還有點閒情欣賞途中風光,摘點新奇的瓜果嘗嘗味道,和前些天大不相同。
拖延明陽真人的目的算是圓滿完成,江辰也沒必要心急火燎地趕去瀾滄江了,反正勝負已然分曉。再說多江辰一個也不多,在這種大規模的軍事戰役中,除非邁入歸墟,否則個人武力的作用極其有限。
因此這次養傷,江辰沒再急於求成,安分地守在樹洞裏耐心調息。在生胎醒和大量珍稀藥草的助力下,全身傷勢徹底痊癒,連往日一些細微的暗傷也悉數療合。
&想辦法去一次神煌境吧,江辰要那裏的火澤膏治傷。」望舒捂着額角的裂玟咕噥道,「你小子法力不足,連累大爺毀容啊。不過這一劍也確實厲害。」它忽然咧開嘴笑起來,「和望舒劍硬幹了幾次,江辰偷學了一點宙的奧妙,反倒算是賺了便宜。江辰,快點入歸墟,江辰們痛痛快快地大鬧一場!」
江辰微微一笑,沿着浣花江岸悠然飛掠:「江辰也沒吃虧。」此時體內精力瀰漫,神充氣足,整個人龍精虎猛,仿佛有無窮無盡的法力要宣洩出來。雨點還未近身,就被體內奔騰的精氣蒸,渾身滴水不沾。
連番苦戰不但讓江辰感悟良多,一身法力也變得更加精純,一次次重傷就像烈火鍛鐵,焚燒了所有的雜質。江辰心知自己的力量提升太快,底子並不穩固,唯有通過生死戰鬥這種極限方式,來彌補根基不足的缺陷。
望舒急吼吼地問道:「你現在能融合天壑的律動了嗎?只要去神煌境拿到增強法力的丹寶藥草,你就能邁入歸墟啦。」
江辰沉吟道:「只差一點了。雲界不斷變壞,江辰的魅胎反而更容易契合它的律動。」本想喚出望舒,從他那裏弄點丹藥,但最終還是放棄了假手他人的打算。
邁入歸墟的最後步驟,江辰必須完全依靠自己,如此才能以最完美的心境,進入那個層次。
&辰。」望舒開口道,猶豫了許久,才繼續說道,「你對明陽真人說的那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江辰心下恍然:「魂器的天性嗎?望舒,你應該明白的。」
望舒和望舒都悶聲不語,顯然情緒不佳。江辰想了想,道:「望舒,你不覺得自己對魅太依賴了嗎?失去了夥伴的你,只能躲在暗無天日的龍鯨肚子裏,默默舔着自己的傷口。你是為了魅而活的嗎?你叫望舒啊」既不是魅魂,也不是林魂。至於老望舒,整天盼望江辰邁入歸墟,有一天能射出改變時光的一槍。可是老望舒,你自己為什麼不可以呢?在江辰看來,這才是魂器無法突破自身局限,改變宿命的真正原因。依賴別人來改變的命運,會有用嗎?」
望着茫茫雨幕,江辰沉聲道:「只有自江辰的完滿,才是打破宿命的唯一途徑。這是江辰修煉*之道的最大感悟,也是江辰如今徹底拋掉了對允天的仇恨,但依然要擊倒他的原因。」
望舒默然半晌,道:「所以你並不相信神界,對不對?」
&錯。」江辰洒然一笑,「說穿了,江辰並不是你們這個世界的人,無法像這裏的生命一樣,對神界如此崇拜嚮往。找到神界,生命就一定能破除宿命嗎?」
&來的某一天,完成你們兩個的心愿,江辰會和你們分開。」江辰心情複雜地嘆了口氣,「忘掉人類、妖怪吧,你們是魂器,是奇妙的生命種族,是不需要任何依賴的獨立靈魂。」
望舒茫然地道:「可是明陽真人不也進化了嗎?」
&其實已經失敗了。在江辰看來,放棄了自己的種族,蛻變成人本身就意味着失敗。」江辰指着遠方朦朦朧朧的山野,對望舒道,「這個世界之所以多姿多彩,正因為它並非全由人類組成啊。蛻變成人類的望舒,還是望舒嗎?」
濤一種生命,都應該着自己的光。」
&論那光有多黯淡,多渺小。但那是屬於自己的,在天地間獨一無二的光。」
&以,走自己的路吧。哪怕江辰多麼難過不舍,但在將來的某一天,江辰還是會笑着和你們分別。」
&是江辰對你們表達感激的方式。」
&為你們的光,照亮了江辰最艱難的一段路。」
江辰喃喃地道,目光穿透飄搖不定的風雨,望舟遠方。
雄闊的瀾滄江橫亘在前,浣花江水奔騰着匯入其中,激盪出聲勢浩蕩的咆哮。
江辰立即改變身形,化成人類老者的模樣,隨後加快度,向前飛去。嗯要奪取雲界之主之位,就不能讓妖怪們知道是因為江辰,才導致北極聖地的失利。
洶湧澎湃的江水在身下飛而過,比起浣花江,瀾滄江儼然是個龐然大物。江面寬達百丈,水流湍急,猶如千萬頭怒獸嘶吼着撲來,口鼻中噴出雪白的泡沫。兩岸儘是峻峭偉岸的大山,濃密林木叢生,山腳被江水擊撞出一堆堆雪浪。
&對!怎麼看不見逃跑的妖兵?」江辰心頭一凜。雲浮島和北極聖地的大軍在瀾滄江中上游交戰,按道理,潰敗的妖軍應該沿下游一路逃散,可這裏連個影子都沒有,四周也瞧不見屍體。
難道妖軍被全盤圍住殲滅?這顯然不可能。江辰意識到了不妙,全沿着瀾滄江飛去。
又過了百里左右的行程,直到瀾滄江中游附近,江辰才聽到廝殺聲從前方隱隱傳來。
江辰當即化作一條雨線,加飛遁。
水汽開始飄散出模模糊糊的血腥味,偶爾大股鮮血從上游衝下,旋即被翻騰的浪頭卷沒。
再往前行了一炷香的時間,附近的江濤聲、雨聲漸漸不聞,氣浪的轟炸爆裂聲、人妖的吶喊聲覆蓋了一切。大地在顫抖,樹木山石紛紛倒塌,江水被鮮血染得紅,波浪時而攪成一狠狠粗壯的水柱,時而排開一堵堵高大的水牆,時而陷卷出一個個漩渦。無數道光焰在空中縱橫飛射,耀眼的光雨此起彼伏,陰霾的天空被照得五彩繽紛,煙熏火燎。
雲浮島和北極聖地的大軍正殺得如火如荼,雙方陣營極易分辨。雲浮島一色的白甲白袍,一部分人在江中和魚妖蝦精們糾纏廝殺,另一部分人駕取着五光十色的戰車,衝上斜坡,向佔據山頭的妖軍動猛攻,許多長老乘坐在星光閃爍的飛舟上,居高臨下地俯衝向妖怪,同時打出一道道聲勢駭人的法術。
乍一看,雲浮島佔據了絕對的上風,一刻不停地窮追猛打,攻勢洶湧如潮。妖軍只能被迫採取守勢,龜縮在各個山頭,苦苦抵抗。
但江辰細細觀察片刻,便現雲浮島攻勢雖猛,但收效甚微,好不容易衝破一波妖軍封鎖,妖怪們又在其它各處組織起新的防線,根本無法將優勢化為勝勢。雲浮島的長老們無論是法力、法術還是法寶,都遠妖怪,但他們各自為戰,幾乎沒有任何戰術配合。打了半天,並沒殺死多少妖怪,反而陷入了一個個妖軍小隊的包圍圈,被死死拖住……相比之下,妖軍的防守層次分明,指揮的戰旗隨機變幻搖動,毫無潰亂跡象。每一隊妖軍相互補防援救,彼此呼應,調度之間極顯章法。
不但成功打亂了雲浮島的進攻步驟,還通過一隊隊妖軍靈活的穿插奔走,誘導雲浮島不斷分兵,隨後採取分割、包圍的戰術,將雲浮島氣勢如虹的攻勢變得亂糟糟一團。
哪怕江辰對軍事一竅不通,也看得出雲浮島戰況不佳。長老們殺得性起,只知道看見妖怪就上,完全被對方牽着鼻子在走,和妖怪們井然有序,戰術目的分明的打法不可同日而語。
不知不覺中,妖軍們已將整個瀾滄戰場變成一個深不可測的枯重沼澤,拖得雲浮島一點點下陷。難怪允天不在,雲浮島照樣拿不下北極聖地的妖軍。長老們這哪是在打仗啊,根本就是在打架!
這麼打下去,雲浮島再多一個歸墟高手也不管用。江辰通過雙生眠魚,給天刑傳去消息,心中暗感鬱悶,自己拼死纏住明陽真人,小命幾乎不保,居然只換得這麼一個結果。
足足等了半個時辰,天刑才化作一道雪亮的劍光破空而來。他的白衫已被鮮血染紅,鬢凌亂,胸膛急促起伏。
&是江辰。」迎着他狐疑打量江辰的眼神,江辰沉聲道,「怎麼還打不下來?是不是明陽真人來了?」
聽到江辰的聲音,天刑長嘆一聲:「明陽真人還未出現,這恐怕是目前最好的消息了。林公子」幸虧你拖住了明陽真人,不然這一戰結果難料。」
江辰不安地追問道:「難道還有更壞的消息?」
天刑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梵摩座被允天殺了。」
&麼?」江辰震驚地叫起來,「這怎麼可能?」歸墟高手之間雖有高下,但相差有限。以允天的身手,擊敗對手或許不難,但想要擊斃對方絕無可能。
&好看一看天兆吧。」天刑望着暴雨密佈的天地」語聲透出沉重的苦澀,「無論成、住、壞、空,都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即便雲界崩壞,也需要千百年的時間自然演變。但現在雲界壞得太快了,按照現在的雨勢估計」不用多久,大地將被無窮無盡的洪水淹沒,接下來就是天空崩塌,空間破碎。」
江辰心頭一震:「允天是造成雲界加變壞的根源?」
&為他快要突破歸墟了。」天刑眼中閃過一絲罕見的驚懼,「他的道逆天而行。大道將成,天地感應,萬物生悲。雲界會以難以想像的高加劇變壞,可能一年,可能十年,也可能就在明天。」
江辰倒抽一口冷氣,雖然明陽真人透露過允天的法力勇猛精進,但江辰沒想到會提升到這種地步。若他距離突破歸墟只有一線之隔,哪怕江辰邁入歸墟,再和龍蝶合體,也不是他的對手。
就像江辰眼下雖然未入歸墟,但即將突破之際,道境的感悟已經半隻腳站上了一個嶄新的層次。允天同樣如此,他業已觸摸到了那個新的境界,那個越歸墟、越雲界的無上境界,那是生命打破自身極限,令整今天地都要驚恐顫抖的力量。
天下雖大,能和他有一戰之力的,除了高深莫測的逆亦之外,恐怕找不出第二個人了。
&或許是江辰們最後的希望了。」天刑深深地看了江辰一眼,「雲界還未破滅,你身為天定雲界之主,仍享氣運天寵,可謂是允天的唯一克星。」他遞給江辰一隻色彩斑斕的芥子袋,又道,「你快要邁入歸墟了吧?雲浮島會供給你雲界最好的藥草丹寶,助你以最快的度提升。
&幾天江辰心生感應,邁入歸墟的契機必須不假他人,親自求得。」江辰猶豫了一下,擺手拒絕了芥子袋。若是在雲浮島的幫助下邁入歸墟,意味着江辰的道始終被天道左右,與七情六慾掌控自江辰、從內而求的奧義相悖。
天刑微微一愕,沉吟片刻,收起芥子袋道:「這樣也好,所幸你還有時間。允天雖然擊殺了梵摩座,但梵長老臨死前自爆觀涯台,也令其受傷不輕。如今雲浮島各處天壑全被封鎖,留守長老悉數出動圍捕,允天暫時逃不出雲浮島。」
江辰心中一動:「雲浮島現在還有能與允天一戰的人?」幾十萬個法力深厚的長老固然厲害,但允天不會傻得和他們硬拼,只要採取游擊潛伏戰,人海戰術也奈何不了他。除非有歸墟高手纏住允天,才能揮群戰的威力。
天刑遲疑了一會,道:「雲浮島其實有三位座長老。梵摩座管轄菩提院,江辰負責刑罰,還有一位道輪長老掌控平衡之職。只是他終年在蒼穹靈藤內沉睡,外人並不知曉。」提及道輪這個名字,天刑神色肅然,口氣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恭敬。
&輪長老也是歸墟高手?」江辰眼皮微微一跳,心知已觸及到了雲浮島的一張大底牌。
天刑並沒有直接答覆江辰,目光掠向黑壓壓的虛空,臉上門過一絲奇異之色。
江辰留意着天刑神情的微妙變化,心中暗付,這張雲浮島暗藏不露的牌終究還是被允天逼了出來。名叫道輪的老傢伙居然就藏在蒼穹靈藤內,叫江辰十分意外。幸好當年探察蒼穹靈藤時沒碰上,不然江辰凶多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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