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諾締來到軍營的時候,槍聲一點都沒有稀疏下來的跡象。
藉助火#槍發射時的微弱火光,馬諾締看到,到處都是人影,到處都是這種微弱的火光,還有密集的槍聲。
「到底誰是明軍?怎麼這麼亂?是哪一位將軍在指揮作戰?」
「總督大人,火光太暗,實在看不清。」
「朝士兵喊話,看看我們的士兵在哪兒。」還是馬諾締聰明,黑夜中看不清面孔、服裝,但聲音是聽得見的。
圍在馬諾締身邊的士兵,大聲向射擊的士兵喊話:「總督大人來了,哪兒是我們的士兵?」
剛開始的時候,士兵因為太專注了射擊,根本沒聽到喊話,但喊話的葡萄牙士兵越來越多,他們終於聽清了。
「我!」
「我!」
「我!」
槍聲未息,但到處都是葡萄牙士兵的聲音,大帳內外,一片葡萄牙語的第一人稱。
「怎麼回事?為何士兵們分得這麼散?夜色看不清,為什麼與明軍混戰,我要處罰指揮作戰的軍官。」馬諾締又怒又氣,現在明軍情況不明,只要將他們驅趕開也就是了,這是哪個蠢豬,竟然指望在夜色中消滅全部明軍,還與他們混戰,難道他們沒有學過兵法嗎?
「總督大人,情形不對呀!」
「什麼不對?有屁就放!」馬諾締是急性子,而且現在士兵們的情形也是十分危急,他就看不慣這個太理性的傻瓜。
「總督大人,我們怎麼沒有發現明軍呀——如果是在與明軍混戰,距離這麼近,火#槍怎麼能自由射擊?」
「沒有明軍?你到底要說什麼?」
「可能……可能……」
馬諾締明白了,「難道射擊的都是我們的士兵?」
「……」
「難道他們沒有看到明軍的影子,就胡亂放槍?」馬諾締腦子「嗡」了一下,他是在不敢相信這樣的現實。
「總督大人,夜晚看不清,也沒他們誤會了……」
「誤會了?怎麼麼可能?」馬諾締雖然不願相信,但還是下達了命令,「讓我們的士兵停止射擊。」
葡萄牙士兵又是一頓鼓譟,但槍聲卻是稀疏下來,直至完全停息。
「難道真的是我們的士兵在互射?」馬諾締呆了,「讓他們的指揮官過來。」
「總督大人……」
「總督大人……」
「總督大人……」
……
數位指揮作戰的葡萄牙各級指揮官,先後來到來到馬諾締面前,在火把的巨大火光中,他們絲毫不解,總督大人的臉上為何能結出寒冰了。
「明軍呢?明軍在哪?」
「對面不是明軍……」這位倒霉蛋話還為說完,就明白了馬諾締的意思。
「啪,啪!」
兩個清亮的耳光,將這個倒霉蛋打得眼冒金花。
馬諾締余怒未息,要不是他及時趕到,軍營都快混亂得趕上自相殘殺的射擊比賽了,「拿下,待天明後再行處罰。」
「總督大人……」倒霉蛋還想為自己辯解幾句。
「滾!」馬諾締的回答,只有一個字。
倒霉蛋被士兵們押下去,馬諾締開始安撫傷兵,他在檢查的時候發現,傷亡在火#槍下的士兵遠遠超過爆炸中的士兵,「這些蠢貨,也配稱為指揮官……」
「總督大人,沒有明軍士兵的屍體。」
「明軍根本沒有入城,你們是被自己人嚇得半死,」馬諾締說完,又覺得不對勁,「開始的爆炸聲是怎麼回事?」
這才是今晚混亂的原因,必須找到這個根源。
氣球上的明軍士兵,似乎聽到了馬諾締問題,這個問題只有他們能回答。
又是十枚「萬人敵」。
有一枚炸彈,就在馬諾締身前不遠處爆炸,幸好此處士兵的密度太大,他們用肉身給馬諾締當了一回盾牌。
慘狀就發生在馬諾締的眼前。
士兵血肉橫飛,有炸斷胳膊的,有找不着大腿的,還有的丟了眼球耳朵鼻子的,更多的士兵用手捂住自己的前胸後背,但鮮血還是像泉水一樣,從各自的傷口噴涌而出,又變成一道道山間的涓涓細流,順着胳膊手指順流而下。
爆炸中心的士兵,更是灰飛煙滅,連一塊像樣的椎骨都找不到,只有一絲絲幽魂,隨着硫磺味在空氣中擴散開來。
最讓馬諾締肝腸寸斷的,是傷兵們的慘叫,在渡過短暫的傷痛麻木後,那些傷兵一個個痛得哭爹叫娘,捶胸頓足,呼天嗆地,天崩地裂。
馬諾締作為葡萄牙軍隊的最高指揮官,還是臨危不懼,他一面指揮士兵們搶救傷兵,一面在軍營中尋找明俊的奸細,一直鬧到天亮,仍然一無所獲。
天空中的十個火點,早就順風飄到西面,在明軍的軍營緩緩落下。
「總督大人,我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馬諾締的一名親兵看到大家忙活了半夜,卻沒有抓到一名明軍的奸細,不僅想起天空中那幾天星火。
「什麼現象?」馬諾締眼中充滿血絲,顯然沒睡好,更讓他身心疲憊的是葡軍士兵們的慘狀,這些士兵跟隨他來東方發財,如今卻是缺胳膊少腿,即使他們能保住性命,也一定會在淒涼中度過餘生。
他現在考慮最多的,還是那些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明軍奸細,對什麼奇怪的想像都沒什麼興趣,所以他連頭都沒抬,繼續皺着眉,想着明軍奸細到底在什麼地方。
「明軍的炸彈可能是從天空落下來的。」親兵見馬諾締對自己的話沒什麼興趣,稍微遲疑了一下,還是做出自己的判斷。
「從天空落下的?」馬諾締猛地抬頭,眼睛瞪得滾圓,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你說什麼?」
「總督大人,爆炸之後,我看到天空中有幾點星火朝西飄去,但是以前,從來沒有在低空看到這種奇怪的星火。」親兵咬了咬牙,到底將自己的發現發現說了出來。
「星火?可能是流星什麼的。」馬諾締還是不敢相信。
「這些星火向西飄去,大約在明軍的軍營下落,如果是流星,明軍必然發生騷亂,事實上明軍整晚都十分平靜。」親兵本來只是覺得奇怪,這樣一分析,他自己都覺得疑點越來越大,「況且,流星不可能飛得這麼低。」
「聽說過大明以前有什麼孔明燈,難道這也是火器?」馬諾締也有些信了,在沒有找到明軍奸細的情況下,他只能相信明軍來自天上。
「總督大人,一定是,難怪明軍只是圍城,卻不發動攻擊。」親兵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斷,他對自己的細緻入微的觀察都有些得意了。
「好,傳令下去,如果再看到這種星火,用火#槍打下來。」馬諾締終於下達了命令,他對明軍奇異的火器,也感到十分頭痛。
天明後,馬諾締清點昨夜爆炸中的損失,陣亡的士兵超過三百,受傷的士兵更是達到五百,彈藥庫被引爆,火#槍的彈藥頓時顯得緊張起來。
馬諾締異常惱怒,失敗了不可怕,大不了投降就是,他最恐懼的是士兵的傷亡,昨晚一場戰鬥,讓他損失八百餘名士兵,連明軍的影子都沒看到,大部分士兵都是傷亡在自己人的火#槍之下。
其實,對馬諾締來說,失敗不可怕,失敗了還可以從頭再來,但士兵一旦犧牲,或者傷殘了,就永遠回不來了,而且彈藥庫被炸,他眼中先進的火器,也就成了擺設,如果士兵沒有彈藥,再先進的火器,也是連燒火棍都不如。
就在馬諾締失望地清點損失的同時,在不為人注意到幾幢建築後面,數支羽剪穿城而過,落在明軍的大營前,箭頭上是特殊記號的白紙,寫着聊聊數語。
鄭芝龍接過親兵遞過來的紙團,皺了皺頭,「氣球進攻的方式,今後恐怕難以奏效了,氣球飛行的高度不足,葡軍的火#槍可能將氣球打爆。」
氣球一旦被打爆,就會漏氣,在大氣的壓力下,就會從高空衰落,沒辦法,明軍的氣球,以前主要是對付北方遊牧民族的,當時的對手,就是他們的弓箭,現在到了南方,看來,火器局需要改進了。
但火器局在北京,就是能改進,一時半會也不會將新式氣球送到南洋。
「司令,我有一法,可以炸毀葡軍城門上的炮台。」鄭興不但是鄭芝龍的嫡親侄兒,也是鄭芝龍以前當海盜時的屬下,在鄭芝龍的薰陶下,一向喜歡思考,所以腦子比較好使。
「奧?你有什麼辦法?」鄭芝龍大喜,他知道鄭興一貫愛動腦子,鬼點子多,關鍵時刻,往往會有奇效。
「氣球上不用放置士兵,算好角度,讓它升空後飄向城門,葡軍的子彈如果打破氣球,氣球就會在城門口落下,『萬人敵』恰好可以炸毀城門附近的炮台。」鄭興的意思,「萬人敵」的前部裝上一枚普通的開花彈什麼的,落地的時候,撞針會引爆開花彈,再由開花彈引爆「萬人敵」。
「可是,一旦氣球被葡軍繳獲,不是泄露我們的軍事秘密?況且,你怎麼知道『萬人敵』一定會在城門口#爆炸?」鄭芝龍覺得值只是一個計劃,真要實施起來,難度不小。
「司令,不用擔心秘密的事,一旦『萬人敵』爆炸,氣球就會粉身碎骨,葡軍根本得不到有價值的技術,」鄭興越想越覺得這個辦法可行,他的眼中閃現着狡黠的光芒,「反正馬六甲成遲早會被攻破了,如果秘密泄露,那就……」他做了一個殺頭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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