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房一聽頓時大驚,連連擺手給自家老爺澄清,「不不不,我家老爺德高望重,你可別信口雌黃!」
他心裏正叫苦不迭,忽然府內一小廝匆匆趕來,在門房耳邊嘀咕了兩句。燃武閣 m.renwuge.com門房面色鬱悶,乖乖讓開身,對兩人道:「我家老爺請大人進府一敘。」
謝貽寇嗤笑:「那老頭子再避而不見,我都要以為他是哪家的黃花大閨女了。」說着,他揚手推開門房,讓溫折桑先一步入府。
「你!」門房氣得臉紅脖子粗,卻不得不眼睜睜看着小廝領二人進府。
「晦氣!」門房低聲罵道,「不就是個以色侍人的下作女流,我家老爺肯見你們,是你們天大的福分!」
另一邊,小廝引着溫折桑二人直奔偏廳,待丫鬟上了茶,他才說:「我家老爺正與幾位夫子議事,有勞大人稍等片刻。」
丫鬟端來造型別致的糕點,看樣子有心要溫折桑二人久留。
事已至此,溫折桑也不着急,頷首道:「區區片刻,本官還等得起。只是要勞煩你回稟衛老爺一聲,下馬威,莫要做得過了。」
這事她看得明白,初次登門拜訪時衛老爺可是十足的不想見她,如今她敲打了各家富戶,衛老爺想重開學堂的事也不一定就能如願。但是他偏偏就願意相見,只是又讓她乾等着,不是存了心要使下馬威是什麼?
小廝微變的臉色更讓溫折桑篤定了自己的想法。
「大人的話小的一定帶到。」小廝說着變出了偏廳,又過了須臾,突然有隱約的議論聲傳來。
溫折桑側耳細聽,聲音的來源正是隔壁正廳。
謝貽寇耳力勝於常人,這些稀碎的聲音讓他煩躁不已,但仔細聽着也能聽出一些大概,似乎是衛老爺正在與人議事,但內容又及其寡淡,叫人聽得心煩。「大人,我看那老頭子存心晾着我們,不如讓我去抓了他,一勞永逸。」
「不妥。衛老爺乃是舉人,不好強求。」溫折桑話音剛落,就見方才引着二人進來的小廝畢恭畢敬從門口路過,和被他擋了半個身子的中年儒生去了正廳。
正廳里的聲音靜默了一瞬,緊接着又熱鬧起來,只是鬧哄哄的,更像是故意要讓人聽見。
謝貽寇恨不得立刻闖到正廳去把人綁了了事。卻又見溫折桑好整以暇地坐着,半點不耐煩也無。他想了想,索性也學着溫折桑兩耳不聞窗外事,只把那些悉悉索索的議論聲當做夏日裏聒噪的蟬鳴。
茶水已涼,「片刻」也拖拉了小半個時辰。溫折桑不再等了,「來人。」她道。
丫鬟低眉順眼道:「大人有何吩咐?」
溫折桑的目光若有若無地往外瞟,不出意外發現了個鬼鬼祟祟偷聽的傢伙。她問:「不知衛老爺何時得空?」
丫鬟面露難色,然而她早就得了吩咐,此時就依吩咐答道:「回大人,老爺與諸位夫子正在商議要事,還請大人稍等。」
「如此說來,衛老爺今日便是不得空了?」
丫鬟將頭垂得更低,「求大人莫要為難奴婢。」
左右不是能做主的人,溫折桑無意與她糾纏。她起身叫上謝貽寇,說:「既然衛老爺有要事在身,今日便不叨擾了。」
見她要走,丫鬟連忙行禮送人。走出前廳,那聽牆角的小廝早已沒了影。
一直到溫折桑二人出府,衛老爺也沒有露面,明擺着的耍了兩人。
衛府正廳里,衛老爺聽了小廝繪聲繪色地描述溫折桑兩人是如何在偏廳等了半個時辰的場景,他面露揶揄,又聽說兩人已經離開,便諷道:「老夫還當那溫縣令是怎樣了不得的人物,原來,也不過如此。」
他的幾個學生立時笑了起來,有人說:「先生德高望重,豈是她一個愚昧女流想見就見的?等先生再晾她一二次,好叫她知曉在清豐縣誰才是最說得上話的那一位。」
「汪兄說得不錯,先生可是聖上欽點的舉人,與她個買來的縣令可謂是平起平坐。她如今不肯讓先生重開學堂,說不準就是怕先生會動搖她的地位。」
「二位言之有理啊,等我們助先生重開了學堂,廣收學子,樹立威信。假以時日,必會將那女流趕出清豐縣。」
說着,幾人開始吹噓衛老爺德高望重,是縣裏默認的「新縣令」。
衛老爺聽得舒心,面上卻還是擺出虛心的模樣,擺擺手,做做樣子讓學生們稍微克制一下。
幾人三言兩語間不知藏了多少陰狠,也虧得他們方才存心要讓身處偏廳的溫折桑聽到,所以一直說着家長里短的無關閒話,所以他們肯定這些大逆不道的言談絕不會落到溫折桑耳朵里。
——即便讓她知道了,他們也是不懼的。區區女流,不足掛齒。
然而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就是他們口中的無用女流溫折桑,一回到衙門就擬了告示。再叫衙役貼出去,一時間掀起了不小的波浪。
告示的內容很簡單,也很致命。告示所言,溫折桑以縣令的身份將縣中學堂設為朝廷開辦,並且列出數十條條例規則。她恩威並施,一邊拿了百姓私下開學堂的權利,一邊又公佈說學堂一應開銷,皆由衙門接手。
如此一來,可以說是讓學子免費入學。對受盡王德剝削的清豐縣百姓來說,這是天大的好事。
雖說桃李學堂已經開課,不再收新學子,但由吳待發等人修葺的新學堂已經完工,可以投入使用。只是最麻煩的,是新學堂還沒招到夫子。
於是溫折桑把學堂夫子的月例也寫進告示,明晃晃地招攬人才。
這告示一出,衛府那邊就炸開了鍋。
彼時衛老爺正要和他的學生們道別,哪知一個小廝慌慌張張地跑進來,懷裏似乎還揣着什麼東西。
「老爺!老爺不好了!您快看看吧!」小廝把他偷偷私藏下的告示交給衛老爺,他是不認識字的,但聽官差念了兩三遍就知道這事情大得很。所以他趁大伙兒跑去桃李學堂打聽消息的時候悄悄偷了告示,馬不停蹄地趕了回來。
衛老爺不以為意地責怪道:「慌張什麼,不過是……」說着,他的目光如釘子一般釘在告示上,「不、這不可能,她怎麼敢!」
幾人圍了過來,一邊扶住衛老爺,一邊湊過去看告示,這一看,他們才知道出了什麼事。
汪老爺忍耐良久才沒有當場撕碎了告示,一邊呵斥小廝:「冷着做什麼,還不扶先生去休息?」
「是……是!」小廝招呼來幾個人,手忙腳亂扶着衛老爺,沒走出兩步,小廝驚叫道,「老爺暈過去了!」
這幾日衙門頗為熱鬧,桃李學堂那邊一開始也去了不少打聽消息的人,但曾夫子全給擋了回去,讓他們不要打擾學子們學習。
百姓無奈之下只得一個勁往衙門跑,從早到晚,沒一刻消停的。許多人家中貧寒,沒有餘錢送孩子念書,如今恰趕上溫折桑廣開學堂,於是滿心滿意要將孩子送進去。
來的人多了,問的問題也有重複。數日後,溫折桑便和宋寒書一起編了本小冊子出來,讓衙役分發給大家,有不識字的,便請識字的給念一念。既省事又輕鬆。
得空後溫折桑又從宋寒書那裏要來報名爭當新學堂夫子的名單。
她來清豐縣不久,還不太認識人。於是又把名單給宋寒書,讓他先把明面上支持衛老爺的人篩去。
再一日,她讓曾夫子在新學堂里和報名的人見面,算是第二次篩選。在做這些的時候,一些學堂里要用到的桌椅板凳也陸續被送了過去。
她接手清豐縣時,衙門就已經只剩下一個空殼,先前又開設善堂,再加上學堂,白花花的銀子只見得流出去,叫人怪心疼。
百姓不知她的難處,冬雪卻是和狗子娘提了一兩句,於是在新學堂里,還混進了一批由善堂里的老老少少製作的桌椅。雖然數量不多,但卻是熱忱的心意。
等溫折桑終於有空時,衛老爺終於也坐不住,派了人來請她見面。
來的人就是那天領路的小廝,此時他的神情依舊是恭敬的,但此一時彼一時,終究有所不同。
謝貽寇睨着人,笑得十分惡劣,「要見咱們縣令?」
小廝點頭,「是,我家老爺想清縣令大人入府一敘,還請官爺行個方便。」
傳話的事本來不該由謝貽寇來做,偏偏小廝來得不巧,正正好好和他碰上,這才有了如今的一幕。
「你家老爺?那是個什麼人物?」謝貽寇嗤道,「再說了,溫大人堂堂縣令,公事繁忙,是誰想見就能見的?我看你還是回去告訴他,餘下的日子啊,老老實實做個迂腐老頭,還摻和什麼?」
小廝囁嚅着說不出話來,他也無話可說。縣令先前兩次拜訪衛府,一次直接沒能進門,一次進了門,卻讓人干晾着,更落面子。現在情況不一樣了,老爺後悔了,可縣令也是個記仇的啊。
謝貽寇見他杵着不走,他也懶得多說,轉身叫了交給衙役過來,讓人一左一右把他給拖下台階,拋在路邊。用謝貽寇的話來說,就是不能擋了衙門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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