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
水滴滴在他的手背上,他下意識去抓握,卻什麼都沒抓到。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水滴又滴在他手背上後,他將接了水滴的手背移到唇邊,貪婪的拿舌尖舔舐。入口卻發現了問題,鐵鏽一般的味道在口中淡去,他呆愣在那裏,片刻後逃也一般奮力扭過身子就要離去。
「長青哥哥,夢雲依的血好喝嗎?」宛如鬼魅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沮長青因為恐懼大喊了一聲,他看不清方向,只能靠着傷痕累累的手臂向前攀爬。
易昀拋出手中的斷臂,那斷臂穩穩落在沮長青面前,攔住他的去路。
沮長青的手正巧按在那條胳膊上,入手細膩的觸感讓他寒毛乍立,恐懼的大叫一聲,心臟緊縮間他揮手將那東西打飛。
易昀看着困獸一般的沮長青,嘴角的笑容詭異。
沮長青從未覺得自己有一天回落得這般悽慘的地步,他悽厲的大喊着,向易昀懺悔,神智顯然已經紊亂了。水裏的怪魚每撕咬一口,那種痛感清晰的傳入他的大腦,沮長青抽搐着,漆黑的世界將他籠罩,把他內心的恐懼放大千萬倍。
池水幽深,空蕩蕩的洞窟里靜的只有大荒魚遊動的聲音。他的頭部露在水面,浸在水中的軀體已經被大荒魚啃噬的只剩殘破的骨架。
夢雲依下毒將他的眼睛毀去,就算被聖藥修復,他也永遠失去了視覺。易昀更是直接廢了他的經脈和修為,讓他用犧牲無辜人而換來的一切化為烏有。
此時他看不到外界的情況,卻知道自己可能永遠都處在這種痛苦中。萬生聖藥讓他每一次被大荒魚吃淨後修復好他的身體,而等待他的便是無休止的啃噬。
巨大的鎖鏈陰寒無比,穿透他的肩膀,將他吊在水裏,卻不知鎖鏈上帶了什麼,他的魂魄仿佛被壓制了般,軀體也完全不受他的掌控。
耳邊又傳來女人的吼叫聲,沮長青恨恨將臉轉向聲音源頭的方向,聽着女人的叫喊聲中夾雜的痛苦和絕望,沮長青很想大笑。
沮長青怨恨夢雲依對他下毒,他本該活的肆意瀟灑,卻被易昀那個瘋女人關到這裏來,日日遭受蝕骨之痛。
他想起了那些死在他面前的人,他根本不在乎那些人的死活,哪怕是最親近的家人,僅因謀求長生他便可以對着昔日的同族痛下殺手,雙手沾滿親族血污又如何,他不過是為自己謀求前途罷了!
作為沮家唯一可以修習的公子,他當年被夢雲依蠱惑,倒還真的生出幾分好生過日子的念頭,雖然之後被逼無奈娶了易昀,但得知夢雲依的聖藥後,他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將夢雲依抓獲,而是幫助夢雲依混進沮家。他早就心魔根種,可憐易、沮兩家千數人命,都被沮長青出賣了乾淨!
原本易昀逃出後他便報着斬殺的念頭,誰知夢雲依這個女人竟然自作主張的將易昀關進了邪魔陣。『一入邪魔終身不出』這句話他早有耳聞,當初他對待這件事情的的唯一念頭只是認為夢雲依極狠,這也讓他生了偷偷逃離的念頭。
終於在夢雲依閉關之後,已經服下萬生的他驚喜的感受着自己體內的勃勃生機,逃離了與夢雲依居住的宅院。等他逃的夠遠,沮長青終於能放下心來享受修為給他帶來的一切。
他不僅被一些修習世家請為客卿,還有源源不斷的人給他送來金銀珠寶、香車美人,這種日子,比做那個清貧世家的公子逍遙多了!他外形不錯,又捨得甜言蜜語,不知多少美人是主動送上門來、甚至願意沒名沒份跟着他,這樣的日子才過不久他就已經飄飄然,幾乎忘卻了隨時可能出關的夢雲依。
直至有一天,輕紗遮面的紅衣女子突然出現在他面前,那時他正枕在美人腿上,另外還有兩名美人一個剝葡萄,一個嘴對嘴的餵酒。他醉眼朦朧的看着突然出現的女人,以為又是哪個來依附他女子。
他撐起身子,舌頭有些繞,招招手讓她自己主動過來,卻沒想到這女人就站在那動也不動。這些天沮長青被捧得已經眼高於頂,見這女人不順從自己,便覺得受到了輕侮,何況身邊還有幾個嬌軟的美人,當下便覺得這人不識好歹。
他冷哼一聲,脫口道:「怎麼?要我請你過來?來了我這還想做什麼聖女!上趕着伺候的玩意!」
「呵……」紅衣女人輕笑一聲,沮長青覺得這聲音熟悉,卻想不起來在哪聽過,不過這聲輕笑徹底惹怒了沮長青,他抬手打出一道靈力,決定給這女人一點教訓。
身邊幾個嬌弱的美人像是受到驚嚇般依偎在他身邊,卻沒想到他的攻擊連那女人的衣角都沒碰到就輕易消失了,沮長青嘴角的笑容突然僵住。
醉酒的腦子終於有了幾分清醒,他知道這女人不簡單,卻沒想到那女人突然發難,一出手就就震碎了他的經脈。
他大叫出聲,忍住劇痛將身邊幾個美人扔向那紅衣女人,然後翻窗逃走,但是無論他逃到哪裏,那女子總會突然出現並攻擊他。
無意間他看到了輕紗下的面容,震驚過後,由心而發的絕望淹沒了他。
是易昀。
一定是易昀變成了惡鬼來報仇了!
他認定了易昀是惡鬼,此後每到一個地方,他面前都會突然出現一段血淋淋的骨肉——都是夢雲依的。
看着沮長青崩潰的樣子,易昀輕紗下的嘴角緩緩勾起,血紅色的眼睛中閃過無趣。
不好玩了呢。
易昀搖着頭,身上的邪氣漸漸無法壓抑,她眼中充斥着瘋狂。
「你吃了萬生對嗎?」她輕聲詢問,卻沒有讓他回答的意思,自顧自道:「萬生、萬生,我要讓你們為它付出代價,你不會拒絕的,對嗎——長青哥哥?」
她的聲音一如往日清冷,仿佛還是那個為了他傷心的柔弱女子,可昔日夫妻如今卻成了仇敵。
易家水牢裏養着數十條大荒魚,當初因為夢雲依祭出夢氏的陰毒法寶,將整個易家毀了大半,連帶着水牢的入口也被破壞,易昀將攔路的巨石削成石階,通向那幽深渾濁的水池。
夢雲依四肢都被易昀丟在了外面,那顆精緻的頭顱此時微抬,灰敗的面色猙獰可怖。她張着因失去舌頭而顯得空洞的嘴,不甘的怒吼着,卻無法撼動貫穿她雙肩的鎖鏈分毫。她的傷口處被易昀封入了邪氣,就算是萬生聖藥也不能令她重新長出四肢和舌頭了。
她又怎麼能想到呢?當初將聚魔鎮留在懸崖,便是她做的最錯誤的決定。
無數年月伴隨着往事匆匆流去。
噠、噠、噠——
腳步聲在幽深的洞窟中響起,清晰地傳入水池中兩人的耳邊。
易昀一襲紅衣,手持繪有魚戲蓮葉彩樣的燈籠,不緊不慢的從石階上走下,看着水池中頹然的兩個人,眼中露出嘲諷。
恍惚了一陣,她眼中的血紅似要褪去,卻很快恢復過來。易昀冷哼一聲,心中煩躁,方才那對夫妻又隱隱喚醒了沉睡的『她』,這會竟然嘗試着搶佔身體了。
她手持燈籠站在最後一階石階上,靜靜瞧着水池裏的兩人,燈籠昏黃的光線驅走她周圍的黑暗,卻愈發顯得燭光外的區域陰暗的可怕。
易昀臉上掛着譏諷輕蔑的笑,越發覺得那個『自己』真是懦弱到令人生厭。
沮長青也是個沒腦子的蠢貨,當年那麼輕易就被心魔控制,連對夢雲依一絲懷疑也無,心甘情願成了夢雲依手裏的一把刀不說,還被她暗算瞎了眼睛。
可憐『自己』在懸崖底日日遭受魂魄撕裂的痛苦,若不是一隻食夢邪想要將她奪舍,她也不會因緣際會下與食夢邪結合。雖然還有一絲意識死死堅持着那老道士勸她向善的念頭不肯與食夢邪同化,但對她來說也沒什麼所謂。那個『自己』不願又如何,易昀的雙手終究是要沾滿鮮血。
她的神色隱藏在面紗後,氣息似乎與周圍的黑暗融為一體。沒由來的,那個『自己』又將情緒傳遞給她,她眼睫微顫,壓下鼻頭的酸澀,匆匆轉身離去。
可到底忍不住,在走出洞窟的那一剎那,易昀的眼淚淌下來。
她抬手沾了沾臉頰的淚水,身軀顫抖,仿佛被背叛般冷聲質問:「易昀,你為什麼要哭?」
「為什麼……還要哭?」她聲音微顫,原本眸中黯淡下去的血色此時又翻湧起來。
燭火映出燈紗上繪製的魚戲蓮葉,帶着暖意的燭光在她看來仿佛是一種嘲諷。她的目光落在燈籠上,下一刻這盞燈就化為了靡粉,殘骸從她指尖無聲流逝。
怔愣着站在原處,易昀垂下頭看着散落在地面上的灰燼。淚水刺破虛空打在那堆灰燼上,留下深色的痕跡。耳邊恍惚又響起飄渺的聲音,她動了動還抬在半空的手指,冷風揚起她的髮絲,將手心僅剩的一點灰燼拂去。
「魚戲蓮葉燈,你喜歡嗎?」
「喜歡啊,長青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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