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 扯皮（3）

    扯皮（3）  拿到了第一手調查資料，吳夢陶還是不能在雲南動手，他沒有那個膽氣也沒有那個能力，於是，這份調查報告送給了徐恩曾，徐恩曾是看的一頭霧水，最後還是拿給了老陳去研究。筆硯閣 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而老陳一眼就看出了吳夢陶暗示的意思。

    「龍老大在軍政部給的番號外面另搞軍隊！這還了得！」老陳一拍桌子。

    軍閥混戰時期，各個地方勢力對老蔣是既不聽調也不聽宣，只不過是口頭上承認老蔣的中央地位，要不也不叫啥「中央軍」了。反過來，老蔣對各地軍閥也不給予任何的軍事支援和補助，各地「保境安民」的費用全部自理，就算是東北易幟，蔣閻馮大戰以後，這個局面仍然沒有改變。在那個時候，各地要建立什麼軍隊都是自己的事情。七七事變以後，在抗戰的幌子下，老蔣強調「統一政令」，提出「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一致對外抗戰。隨着政府部門的西遷，老蔣對西南方面的軍事管理可謂是十分的嚴苛，沒有軍政部給的番號，各地不得建立任何部隊，哪怕是游擊隊都不行，沒有軍政部給的番號，擅自成立的部隊就是「匪」。

    老陳一下子就看出了雲南調查室送來報告後面的問題，他把徐恩曾叫了過來，「這個事情你怎麼看？我不相信你沒有看明白這個報告的意思。」

    徐恩曾想了想後才說，斟酌了一下後說道，「這個事情有二個可能性，一個是報告裏說的是真的，那麼我們有義務向總裁報告，可卻是沒有權力報告，在涉及到軍隊的事情上戴笠不會讓步，所以，就算是真的我們也不好說什麼。第二個可能報告裏說的子虛烏有，或者是一種誤會，那麼我們就可能被軍統抓住小辮子，最後的結局我們還是輸。所以，我認為，對這個報告的處理是暫時擱置，如果有可能，您通過私人關係直接去問問龍雲，這個面子龍雲會給你，聽聽他的解釋。」

    老陳思忖了一會，默默的點點頭。隨即擺擺手讓徐恩曾下去了。

    老蔣這個統治的體系仔細研究起來也是蠻有意思的，這個體系可以很高效率的運轉，也可以上下其手把老蔣哄的團團轉。歷史著名的大特務比如戴笠、徐恩曾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他們都可以直接面陳老蔣，可他們其實都不是中統和軍統名義上的一把手，而在名義上是二把手，所以，他們的軍銜都不高。徐恩曾與戴笠不同的地方是，徐恩曾在重大事情上一定會找老上級陳立夫去商量請示，儘管徐恩曾名義上的上級是朱家驊。而戴笠卻是我行我素，基本上不鳥自己的局長陳立夫，直接對老蔣負責。老蔣喜歡搞這種跨級的控制和指揮，結果就是，整人的時候，這個系統效率出奇高，可要辦事的時候，這個系統就不大靈光，追索起來，老蔣還是靠整人起家的，從中山艦到寧漢分裂，無處不透着老蔣喜歡整人的秉性，他的這套系統是為了整人而設立的，自然辦事方面就差點。

    老蔣被逼下野過多次，都能重返原位，靠的是什麼？就是他的這套整人的體系，在他的手上牢牢的控制着幾個能打的黃埔干將，不是他體系內的將領，你就是再能打，抗戰一結束後就被褫奪兵權，這樣的例子太多了。

    俗話說沒有不透風的牆，在中統內部也有軍統的眼線，同樣，在軍統內也有中統的臥底。中統這邊的動作很快就傳到了軍統那邊。

    小戴對發生這樣的事情還是很重視的，雖然軍統的主要任務是對日偽方面進行情報搜集，暗殺和策反等等，可同樣也對內部進行監控，要不，就不會在各個部隊裏設立督導室了。萬一雲南王那邊搞出什麼么蛾子，他小戴這邊就有脫不了的干係，於是，一條「調查滇軍特務團」的密令就發到了雲南站。

    雲南站王巍接到密令就感到奇怪，這個特務團的番號很早就有啊，並不是新建立的，早在雲南沒有通電擁蔣之前，龍雲的都督府就有這個編制，後來，全國統一軍政，全民抗戰後，中央與雲南也是有默契的，除了給了58、60軍兩個番號之外，滇黔綏靖公署下轄的教導團、保安團及其他原滇軍的地方番號都獲得保留。只不過由於前線傷亡巨大，這些地方番號到後來都是空的。由於不是直接隸屬於中央管轄，也就沒有人過問這些有名無實的部隊，甚至逐漸在人們的認識中淡忘了。別人可以忘，王巍不能忘啊，作為一個特務頭子，李北邨一交代就去查了特務團的合法性，否則，他就會提前提醒他們，好歹也是給他們這個小集團的利益做點貢獻，所以，當時，王巍是認真查過。怎麼？現在有人拿這個說事？

    軍統在雲南的勢力現在可是比中統大多了，由於這裏已經是前線，各方調來的部隊不在少數，王巍的雲南站是一再擴編。而中統管的範圍就局限在幾個城市裏，其他少數民族地區都是土司制度，中統去了管誰？管的不好自己的人皮都會被土司給剝下來。這一進一退，中統在雲南根本無法與軍統抗衡。

    不到半天，王巍就把這裏的情況查清楚了，他把結果打電話告訴了李北邨，然後就不說話了，那意思是我就等你李北邨拿主意了。

    「這個事情我也吃不准，我看還是直接告訴李團長好了，你沒見過他，這次正好藉機去拜訪一下，朋友之間的感情有時要經常走動，再說了，你王巍跟他可是正宗的老鄉喲，雖然你的履歷上填的是蘇北，可我知道，你的老根就是微山湖那邊的。去吧，認識一下李久，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李北邨的話里透着關懷。

    王巍早就想去見見李久了，特務團這次出擊滇西的事情，別人不清楚，他軍統如何不清楚？知道的時間不比龍雲晚，可是，王巍卻沒有上報，目前正在糾結之中呢。不上報，最後追查下來，恐怕王巍要挨罵，最差也會被批「政治敏感性不強」，可上報了，李大哥這個隊伍還能保留在昆明嗎？遇到好東西，老蔣啥時候讓過？而且，一旦事情是從他這裏暴出去的，李北邨如何看自己？將來還有沒有生意可做？最近，由劉敬仲牽頭，段文宣具體的操作，王巍在昆明搞外匯交易可是沒少撈錢，這麼塊肥肉輕易的吐出去？王巍糾結，很糾結。

    「報告團長，外面有一個自稱是王巍的人請求見你。他說是你的朋友。」

    接到門衛的電話，李久的腦子一時半會沒想明白，「王巍……」不過只有幾秒鐘，李久就想起了李北邨給他介紹的軍統雲南站站長，那個人不就是叫王巍嗎！

    「告訴他，我馬上出來迎接他！你們招呼好他的隨從……」

    讓李久感到意外的是，王巍居然是輕車簡從，自己穿了一身沒有軍銜的美式軍裝，開了一輛吉普車，一個隨從沒有帶，把個李久笑的哈哈的，「這小子太他們的精明了，居然這付打扮就過來，還真是個人物啊！」

    「歡迎歡迎！請王兄恕小弟迎接來遲……」李久迎面走了上去，「裏面請！」

    「你認識我？」王巍那特務的本性露出了遲疑的神情。

    「北邨兄給我看了你們在一起的照片，你這腦袋這麼大，特徵太明顯了，一眼就看出來了，哈哈……久聞大名今日得見，中午我們好好的喝一杯。」

    事後，王巍對李北邨說起李久的熱情，把個李北邨嫉妒壞了，「我們三個大哥過去他都沒有如此熱情，對你卻如此大禮，這小子搞什麼飛機？」

    李北邨說者無意可王巍聽者有心，李久這個架勢是幾個意思？從好的方面說，第一次見面，給予禮遇無可厚非，從壞的方面說，自己還不是他們圈子裏的人，李久怕慢待後出狀況？當然，這些特務心裏琢磨的事情李久不在乎，他根本就不在乎這些人跟他玩什麼把戲，你要是上道，我這裏也是道上的敞亮，如果你不上道，搞鬼蜮手段，我這裏的手段不比你們少，看看誰玩誰。

    一個武力強悍，手上還有兄弟，再加上一個腦袋瓜子超級好使的人，他怕誰啊？搞急眼了，難道李久就不能去摸摸小戴的屁股嗎？難道小戴的那些腌臢事情外面就沒有流傳嗎？就小戴身邊的那幾個警衛，聽了李老大的名號怕也是都要「退避三舍」，江湖人自有江湖人的套路，小戴也只能利用不敢硬抗啊。

    王巍也不客氣，跟着李久在團部里就小酌起來，慢慢的他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說了出來，想看看李久的反應，可沒想到李久提出的第一個事情卻是為他的。

    「你立即把這裏的情況做個調查，我的團對你完全敞開，你可以隨意去任何地方視察，然後你寫出報告，直接送到你老闆手上！」李久幾乎都沒有思索就脫口而出，「哥幾個能混到今天不容易，一個環節都不能出事，你那樣做是你的本分，況且我這裏沒有啥秘密，至於大方面的事情我不去想也不去管，那是上面相互扯皮的事情，關我這小蘿蔔頭啥事？最好能撤編，老子還是回去當老闆，給大家謀福利，該傷腦筋的是上面，你我都是小人物，要做的首先是自保！」

    王巍愣愣的看着李久，他終於明白為啥重慶的那幾位年紀都比眼前這個人大，可是核心卻是眼前這個人，這看問題的角度和銳利不是常人能比的。

    「李兄真是大智慧啊，我明白你說的意思了，行，你的部隊我也不看了，你把花名冊、編制什麼的給我一份就行，我隨便寫的簡報就對付了。」王巍說。

    「不行，既然中統已經盯上這裏了，你糊弄上面過不了關，你一定要拿出比他們詳細多的報告才可以讓上面扯皮升級，只有那樣，我們才能真正的安全。」

    「為什麼是這樣？難道李兄這次不怕出名了嗎？」王巍不解的問道。

    「癤子只有讓他穿孔了擠出膿水才能好，一味的壓住，最後的結果是爛出更大的一個坑。上面擔心的不是我這個小人物，是雲南地方勢力的獨立武裝，我這個特務團整個兵力不足千人，也沒有在外面進行公開的招募，充其量算是綏靖公署下面的一個警衛性質的地方武裝，根本就入不了委員長的法眼，至於我們的戰績，到目前為止也就是護送了一次游擊隊人員，碰巧打了鬼子一個中隊，這點戰績別說委員長，就是軍政部老何，小陳，總長老白，他們能看得中才怪！高層鬧的越是升級，就越是會向政治方面去爭，而我們這裏就越是容易被忽略，充其量不過是他們給龍雲找麻煩的一個證據而已，擔心什麼呢？而你那詳盡的報告更能使你在老闆面前增加分量，而且你還可以暗示老闆，有一支能幹特殊活計的小隊伍，隨時可以借出去用用，只要你的老闆存了這個心思，你覺得他還會把我們往死里整嗎？」李久幾乎是對王巍在諄諄教導循循善誘了，聽的王巍的腦袋不住點。

    二天後，老陳打電話給龍老大，從開始隱晦的提及「特務團」的事情，到後來的變相警告，「不要脫離中央在下面搞小動作」，你們的「一舉一動都被中央看在眼裏」，希望雲南系統能夠「懸崖勒馬」，不要搞出「破壞抗戰」的事情。

    龍老大何許人也，不管是暗示也好變相警告也罷，你越是這樣以勢壓人，他越是不買賬，最後直接告訴老陳，「你可以上報委員長，請他派人前來調查！」

    這個皮開始越扯越大，倒不是老陳那邊緊逼龍老大，而是龍老大要緊逼中央了。自打滇西淪陷，整個雲南的局勢緊張，調兵遣將的速度不盡人意。出滇抗戰時，滇軍毫不猶豫的往外沖，可現在需要中央軍回頭過來，卻還是重兵守着外線，光是在河南就有湯恩伯的40萬大軍，在浙贛也有幾十萬。整個正面戰場由於鬼子大幅度的抽掉了兵力南下去打太平洋戰爭，壓力已經驟減，可是，那些中央軍寧可在那裏抱殘守缺也不肯內調去雲南，理由就是「交通斷絕」。

    龍老大質問老何，當年滇軍為了抗戰可以步行出滇，為什麼你們中央軍就不能步行？老何反問龍老大，你們步行出滇是一種精神，當時的軍政部也好，戰區司令也好，沒有人逼着你們步行啊。把個龍老大氣得當場就摔了電話。

    事情都捅到了老何那裏，這個事情就壓不住了，徐恩曾被老蔣叫去，只得小心的說，「雲南那邊好像自己建立了一個新型的部隊……」

    「娘希匹！這樣大的事情軍統為什麼沒有報告給我？叫戴笠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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