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準備妥當。筆言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五公子站在國師身後,聲音不強不弱,恰好能讓對方聽見。
「什麼時辰?」
「酉時三刻。」
月石的清光暗落,冽白的冷光退盡了,卻在石面幽幽的裹了一層明藍的弱輝,整塊半人高的石頭都仿佛落成了一捧絮霧,柔柔綿綿的,就近看卻仍是有些晃眼。
「提前開始。」
「戌時將近,不如還是等時辰到了再開始吧。」
國師負手輕笑,「今日之火焚的是青龍之龕,昭示至此,還需等下去嗎?你等得住,太子殿下恐怕就坐不住了。」
五公子笑而會意,「既如此,那便聽從國師大人安排。」
芊霙雪溜溜達達的跟着那三人中的一人沿着壕溝邊緣走着。
人群逐漸稀疏起來。
壕溝的盡頭在山脈的掩藏之中,恰處死角,就是冷不丁藏具詭譎死屍也未必能引起旁人注意。
那人拐進山脈的隱蔽里,芊霙雪則恰到好處的在人群邊緣止步,能留意這邊的動靜,卻不給他們動手的機會——畢竟她也不清楚這些人具體是怎樣的實力,若是一不小心栽絆子了,指不定又會給洛蘅本就不順當的前路平添麻煩。
還是小心為妙。
事實上,她的小心的確有用——她不動聲色的察覺了另外兩人也悄悄挨了過來,同樣藏在人群之中,也不敢妄動。
她指尖輕輕點着寒重的鐵鏈,一下一下,饒有韻拍。
「女娃子莫要近那鐵鏈,當心栽下去哩!」人群里有位老伯衝着芊霙雪高聲喊了一句,芊霙雪回之一笑,乖順的退開了些。
酉時五刻,祭月之禮便起了序幕,遠遠的,可聽見銅鑼鼓響,國師大人站在祭壇的最高點,雙手捧着一枚蹴鞠大小的月明珠,二十八星宿龕隱輝耀耀。
「孩子掉下去了!」人群里突然乍起一聲尖叫,芊霙雪利眼瞧去,人聲雜亂人影混雜中,有個飛影唰的砸進了壕溝深處。
此壕深有數丈,算是個不絕的斷崖,人墜下去,就算不是落個倒栽蔥也得砸個扭曲。
人落壕的一刻,一股殺意驀地在人群里揚起。
芊霙雪越過鐵鏈縱身躍下,人群里又乍起聲聲驚呼:「這女娃子怎就直接跳下去了!」
跳下去,芊霙雪踏壕壁一躍,逆空接住墜落的人。
是個八九歲大的孩子,卻輕得如紙偶一般。
這個像紙偶似的孩子抱在懷裏還莫名有種毒異。
蠱?
此疑倏地闖上腦門,一股寒意便隨之襲上心頭,也恰於此時,那「孩子」「咯咯」的笑了起來,聲聲尖銳不似人音。
芊霙雪心感不妙,撒手便將這東西從懷裏丟出,然卻已晚,這東西被甩出了一臂的距離,卻還生出了一條莫名的觸手傍上芊霙雪的身,頂着一張煞白勝鬼的臉又粘了回來。
「是詛魅!」壕上有人驚叫起。
「詛魅」兩字便是那打擊靜潭的巨石,激起的豈止千層浪。
糟了……
芊霙雪被那東西纏着往下摜去,纏在她身上的觸手如影如虛,明明連個實體都沒有卻能把她纏得死死的,無形便不知該如何掙扎。
沒控制的身子落的本來就快,再加一把推力,更似流星摜地這麼砸下去,就算她是金剛銅鐵之身也得砸個形貌具散。
趴在她身上的東西漸漸失了人形,掙脫了孩童的身形張舞得愈發猙獰,到最後連臉也丟了,就剩一張咧作了殘月枝楞着獠牙的怪嘴。
轉瞬便將及地,芊霙雪心早就涼了個驚白,連遺言都沒反應過來構思就差不多要交代了——卻就在這涼颼颼難挽局的危難之際,一道清息涌過,似也就在一瞬之間,後背忽地起了一道推力,直接推緩了她的落地之勢。
趴在她身上的詛魅咧嘴圈了一下,她自己也蒙了一怔,即刻便察覺這道靈息是從她發間的玉簪里迸出的。
既得生機,芊霙雪立馬探手抽出腦後髮簪,擲臂一划,行如無物的隔斷了眼前這幾乎沒有實體的「詛魅」。
詛魅被突如其來的清冽靈息給嚇得閃了老遠,被割斷的部分卻絮絮纏纏的又自個兒接了回來——
這玩意兒已經完全發揮成了一個雜七雜八、難辨其形怪物,身體時而圓潤時而扭曲,絲絲觸手張牙舞爪。
大概就在芊霙雪躍下壕溝的一瞬,壕上的人群也乍成了一鍋糊雜的亂粥。
突然有人舉拳高呼:「不滅妖人,勢不罷休!」
問塵仙君仍站在觀月樓里,景樂在他身後笑得喜怒不明,突然開口卻是嘶啞邪殺,「開始了,兩條瘋狗撕咬在一起了。」
壕溝這一頭已經亂得不可開交,那邊的祭壇卻是不聞紛亂的有條不紊。
傅鈺賢兩手杵欄,冷笑一聲,「好個王公貴族,好一個國師大人。」
祭壇上,五公子但有但無的回頭瞧了一眼,見此情形也只輕輕吁了口氣,習以為常似的,「又來了,上次是暗中刺殺,這次就敢明目張胆的暴亂。」
國師大人沉心靜氣的進行着祭祀之禮,無暇時卻有心分出一絲神來回答:「不過螻蟻,無需在意,要不了多久,我會讓他們明白什麼才是正確。」
「雖說無需在意,卻也不能任着他們攪局。」五公子淡淡言語,漠然抽刀,迎着那道吊橋行去。
守橋的兵被狂怒的亂局者逼上了吊橋,兩方混鬥着,已經絞裹到了中段。
五公子冷色行至橋頭,手起刀落直接斷了此處橋連。
驚叫聲沖天貫耳,壕溝對岸更是亂得不堪入目,五公子冷眼瞧着,淡漠收刀。
雲濯早已看不下去了,不顧厲凡琛的阻攔,御劍就衝下去撈人。
芊霙雪還在壕溝下跟那「詛魅」糾纏着。
此物如煙如水,行過之處皆是烏煙瘴氣。
「詛魅」在南巫國的傳說中是災厄的象徵,一旦現世,必掀禍亂,無形無體,非物非靈,只是天神降咒所招之邪,從理論上而言是一種超脫五界的傳說中的東西——多半存在於唬小孩的故事裏。
剛才上面不知是誰吼了這麼一嗓子,居然還真就炸鍋了。
他們嚷嚷的所謂「詛魅」在芊霙雪看來,不過就是一團毒物罷了,雖然沒什麼玄乎的,但難纏也是真的難纏。
芊霙雪身上比捆了個條條縛縛,甩也甩不脫——分明是被制了命門的那一個,卻偏偏就在這樣的情況下扭轉了乾坤。
她的肩膀被這玩意兒狠狠的啃住了,疼得她骨髓俱裂,結果她還沒開始掙扎,倒是那玩意兒先慘嚎着就開始噴煙了。
果然,這世上的毒物大多畏懼靈蠱。
她的毒血似乎噬穿了那物的骨髓,於是她被那物發狂的狠狠甩在壁上,砸得她一陣七葷八素。
脫了身,芊霙雪便摸爬滾打的站起身來,找了一處視線尚且乾淨的清明地便溜了過去。
正好在斷橋之下。
就聽驚呼聲此起彼伏、由高至低,抬眼一望,一串人影七零八落的淨朝着她臉的方向砸下來。
這什麼狗屎運?!
果真是厲少主的福分太大,旁人沾不起啊!
芊霙雪眼見避閃不及,正要叫苦,卻見薄霧幽浮里綻起一道幽藍冷光,像是一朵當空綻放的巨大無比的桔梗花,托起墜橋的人,緩緩輕浮。
幽藍的靈光壓進壕底,「詛魅」瞬間便失了最後一分活力,煙體俱化了一灘毒水。
「雪兒姑娘!」雲濯冒冒失失的御劍衝下來——墜橋的人沒撈成,好歹可以把芊霙雪撈回去。
「別下來!」
「啊?」雲濯臨近壕底又被芊霙雪一聲喝得不得不將飛劍拉起。
芊霙雪瞧着腳邊流過的毒水,輕輕掩鼻,耐着那近似腐臭的毒息,俯身拾起一枚毒丸。
「雪兒姑娘?你在幹什麼?」雲濯御着劍往她頭上徘徊了幾遭。
「沒什麼……」
「那我下來接你了。」
桔梗花托着一群驚魂未定的人浮出壕溝——這一幕奇景讓纏鬥的人群瞬間呆了眼,一時連手上打架的活都給忘了。
祭壇上五公子是徹底瞠目結舌了,連淡定不凡的國師大人都免不了滿臉驚色。
將人撒上岸以後桔梗花就消散無蹤了,此時厲凡琛身處人群之中,直覺似的抬了眼,明明見的是空蕩蕩的觀月樓頂檐,莫名的,卻覺那上面有人。
不是鬧鬼就是撞邪了。
青龍的神龕無聲崩裂。
「太子殿下駕到,閒人避讓!」
厲凡琛順着人群退得遠遠的,完全避開了策馬奔來的太子殿下。
被桔梗花撈起來的暴亂者還沒轉過眼就被太子殿下攜來的一眾親兵給收了,呆愣愣的就給押走了。
隨太子同來的也有一位蠱師,是個掩面的女子,也乘馬。
太子的親兵蛛網似的灌進人群里,紛亂的現場霎時更顯紛亂,卻又如驟風卷雪一般,卷息了方才哄鬧得嚇人的局面。
太子殿下任馬踏着碎步在斷橋前踱來踱去,隔着不算極寬的壕溝沖對面喊話:「二位受驚了,掀亂之人已被擒拿,祭典可以繼續了。」馬匹小跳了一下,隔着壕溝,太子殿下淡淡瞥了一眼崩掉了龍首的神龕,淺笑,不語,繼而策馬離去。
與此方隔着壕溝的祭壇上,在眾人遙不可望的角落裏,國師大人的臉色堪比淀了黑水的壕底。
「今日之事……」五公子壓着火。
「他日必償。」
今日的祭典實在進行不下去了,貴人留了一場的爛攤子,觀禮的也都被邀散了。
月明珠還浮在月石之上,空落落的,夜色下像是祭壇上也掛了一輪明月。
今日之兆甚邪。
芊霙雪被雲濯拉上街岸,行人漸漸疏少,壇上一枚圓珠,天上一輪滿月,若沒有這麼些破事的話,今夜也該是一番好景。
「你好像受傷了?要不要緊?」厲凡琛不知打哪個角落裏冒了出來,一過來就要上手扶芊霙雪,雲濯見勢,立馬將人攔在身後,凶神惡煞的重重拍開了他的手,「別動手動腳的,她是我青澤哥的人。」
厲凡琛怔住了——那麼快?
「這位小少爺,我真的不是壞人,我算是她哥。」
「少佔我便宜。」芊霙雪給了他一個白眼,然後便拽了拽雲濯,「走吧,該回去了。」
「喂,你真的受傷了。」
「一會兒誰都不許告訴青澤。」
「那怎麼行?你的傷也該讓青澤哥處理。」
「我的體質不同於常人,這點小傷不用處理。」
厲凡琛提氣欲言,芊霙雪卻冷不丁的給了他一個冷厲的眼色。
無奈,厲少主抵到了齒間的話又只能自個兒嚼回去了。
「一會兒你把這個帶給他。」芊霙雪將那枚毒丸交給雲濯。
「真的不讓青澤哥幫你療傷嗎?」
「不足掛齒的小傷就不要讓他煩心了。」
厲凡琛默默瞧着她臉色蒼白——方才那「詛魅」毒性強得很,即使是她體內的靈蠱一時半會兒也很難將那餘毒噬淨。
且,靈蠱本就傷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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