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靈』鑄成武器?」
高仕傑點了點頭。隨夢小說網 m.suimeng.co
他本人現在也不大明白這個意思,不過那些妖族的鑄鍊師對此倒稍有領悟。
「大概就是使靈物將力量賦予武器,不需直接消耗靈物,只需以媒介作為橋連,使執器者可以直接使用靈物的力量。」
「如此不仍是死水瓢舀?倘若只是一個人使用,力量自然強大,若是千軍萬馬,那每人所分的豈非微毫?」
這時,司徒誠插進話來了,「如此便需雙方達成一個平衡交換的原則,執器者使用靈物之力的同時也需返還一定的報酬。」
其實現在最難的,便是這個問題。
靈物能向凡人索取的無非就是精元陽三氣之一,而這三氣卻恰是凡人身上最最動不得的。
而且能夠撐起這樣平衡的靈物,這世上有沒有還是個問題。
「所以買這厲鬼就是為了研究此法?」
「這世上強大的靈物雖然不止於厲鬼,可我等凡人敢動的也只有厲鬼。」
這世上許多大河大山里都藏伏着開靈精獸,那些東西的靈力不光純粹,而且比厲鬼強得多了,可這些靈獸通常也被作為山神供奉,雖然也未必是真的神,但凡人對「神」這個字總是有所敬畏的,自然輕易不敢去動那些靈獸。
況且這些靈獸存在於世施惠於民,原本也是守護者一般的存在,若是為了打造軍隊武器而去殘害這些善靈,那就真的是喪盡天良了。
三人閒聊着,時間不知不覺便過了,金師院的人駕着着一輛鐵鑄的機關馬車駛來停穩,麻溜的將桃木箱塞進鎖緊,確定沒有半點鬼氣漏出來後,高仕傑便辭別二人,跳上車,駛回了金師院。
直到此刻,易塵追才終於又想起了自己最初的疑問。
「誠兄,你到底讓我來這做什麼?」
司徒誠輕輕攬過易塵追的肩,帶着他往回走,邊走邊壓低聲道:「你不知道剛剛那三人有多犟,我死活勸不動他們,這不才叫你過來鎮場嗎?」
易塵追可從來沒想到他居然還有這等功效。
司徒誠也看得出他的疑惑,便接着寬慰道:「不是說你長的像門神,是元帥的威名四海皆懼,我請不出他老人家,不就只有請你來代勞?」
「……」
搞了半天,原來是拿他當狐狸假借他老爹的威風……
「說起來,這些事公家不管嗎?」
司徒誠砸了下嘴,撤了手,便搖着食指沖他晃了兩晃,「你這孩子,就是太缺少歷練了。」
司徒誠比易塵追年長十歲有餘,卻是個精神的人,瞧來似有那麼些穩重,但着實不缺少年人的歡脫。
「魂魂怪怪這些事,實在沒法寫在奏摺里呈給陛下,但金師院又總脫不開這些玩意兒,所以每年朝廷都會從各藩屬的貢金里取出一部分放進金師院,這些錢的去處陛下知道,但不會公佈到明面上,連戶部都不得過問——這些錢咱們稱『黑貔貅』,就是給金師院留作不時之需的。」
易塵追聽罷,沉默着點了點頭,眉頭稍蹙,似有所思。
司徒誠完美的遺傳了他爹丞相大人的察人之能,於是一見他異色便問:「你有什麼想說的?」
「我只是覺得,如果讓那些收鬼人從厲鬼身上嘗到甜頭,那他們一定會挖空了心思去找這些危險的東西……」
「還不止如此呢,」司徒誠比他多吃了十多年的飯,自然也更清楚這世道之險,「這世上的厲鬼根本不夠這麼消耗,等這些自然的厲鬼耗沒了,他們必然會採取別的手段。」
「別的手段?」
司徒誠轉眼瞧他,臉色很正經,甚至嚴肅得有些令人毛骨悚然,「野生的抓完了,只能『家養』。」
易塵追駭然一驚,即刻便會意,「你的意思是,他們會養鬼?」
海市里嘈雜紛亂,兩人的低聲淺語旁人通常注意不到。
「這世上有不少養鬼畜邪之法,其喪心病狂的程度遠非你我所能設想,但你既然知道『人為財死』這個道理,想必也能明白,這世上為了利益而喪盡天良的人不在少數。」
這番沉言壓得易塵追心裏如墜巨石,也豁然明白了不少問題。
「所以,在我義父說的那個方法成功之前,這世上一定會因此而生出不少慘事。」
「就是這回事——所以我叫你出來,就是等着老高走後跟你單獨聊聊這些問題。」
「誠兄還真是看得起我……」
「誒,」他揮揮手,「你要知道,人的高度不同,看待的事情角度便不一樣,像朝堂里的那些一品大臣們,他們要掌握的是天下大局,根本無暇來顧及這些藏在角落裏不為人知的小事,所以這些事只能由高度沒那麼高的人來管。」
「你的尚書之職好像也不低吧?」
「那你覺得我跟我爹能比嗎?」
易塵追才開口還沒答,司徒誠就嘴快的先搶了:「就像你不能跟你爹比一樣……」說時,他的手把自己和易塵追都指進來了。
「倒也是……」
於是兩位自認不如老爹的年輕人便鑽進了海市最嘈亂的酒館裏——剛剛司徒誠講價嚷嚷的地方。
這回,兩人沒在大堂里坐,而是去了樓上稍微清靜些的雅座里,推了窗,讓外頭的風吹散些酒館的悶氣。
丁烊機靈,兩位少爺才落了座,他便麻溜的下樓點酒點菜去了。
一來就上了兩壇這酒館裏最烈的酒,一開壇,酒香四溢,易塵追卻賞嗅不來,見司徒誠要給他斟,便連忙搖手道:「我就不了,我喝不來酒。」
話說易塵追今年也十七了,照說也是能嘗點烈酒的年紀了,奈何元帥大人管的嚴,他自己也是個滴酒不沾的小白花,司徒誠勉強不了,只能稍有掃興的給自己斟了。
「就你這樣,以後怎麼體會沙場濁酒的壯烈?」
易塵追低眉淺笑,那雙溫鹿似的明瞳純然如淨潭,「『壯烈』這個詞通常都是犧牲了以後才用吧?」
「你管那麼多,反正別人是豪情,你頂多溫吞。」
易塵追爛泥扶不上牆似的仍掛着他那溫順的不行的純良笑容。
司徒誠也真是納了個悶兒了,他爹那麼邪的一個人,怎麼就能養出這白鶴馴鹿一般的兒子?真是物極必反?
司徒誠灌了一口烈酒,腦門一熱,聊天的激情便來了。
「咱接着說剛才那事——知道我為什麼死活要跟他們砍價嗎?」
「高大人的預備銀兩隻有那麼多。」
「……」司徒誠差點沒給他氣的一口氣噎暈過去,「哪門子事啊!好歹也叫『黑貔貅』,還不至於那麼窮酸!」
五百兩銀子加兩顆夜明珠,這價格怎麼着都跟「窮酸」倆字搭不上邊吧……
易塵追自知說不過他,便不再多嘴,靜靜聽着他說。
「就像你剛才說的,這些傢伙要是在厲鬼這當上嘗到了甜頭,日後肯定要削尖了腦袋來撈這票紅酬——你說只是抓鬼什麼的,那倒是沒多大事,畢竟這些人原本也是幹這行的,多抓些厲鬼對百姓也有好處……可他們若是想錢想紅了眼,當真做些喪盡天良之事,那這就跟我們的初衷遠遠相背了。」
不光是與眼下金師院的初衷相背,也背了君寒一直為之努力的兩族合併之事,此事論輕論重都是危害百姓,危害社稷的。
「但是如果不拿這些厲鬼下刀,咱們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別的替代品。」
「所以只能有人來扼住這條險脈。」
司徒誠指尖輕輕一點桌面,「就是這麼個事。」
「其實這事要讓朝廷來做,也不是不可能吧?」
「是可以,但是,得師出有名啊。」司徒誠又豪飲了一口,「厲鬼害人這種事在各類妖邪凶事裏,算是最輕小的一類,如果單論其程度,根本還達不到由朝廷出面的程度,這才有了那些江湖閒散的收鬼人。」
就連收妖這事,現在都由朝廷管了……
「如此,可否將這些收鬼人招安?」
「可以,但必須有一個理由,不然這種江湖的蹩腳術士自己就能搞定的亂子,有什麼必要吃官餉?」
易塵追臉色詭異了幾分,「你該不會是想搞一個大亂子,然後以此為名目去招安江湖術士吧……」
司徒誠沒答也沒否,片刻,才道:「首先,為兄我不是那喪盡天良、無顧百姓性命的冷血之人,其次,這種事要是控制不好翻個水,那就可以算是我犯上作亂,足以株連九族了。」
「嗯……」
司徒誠嘆了口氣,「所以我有這打算就不是沒事想找事,」他拎起酒罈子斟了杯酒,「而是確有其事才敢這麼順勢利用。」
「難道真的出事了?」
司徒誠剛把酒杯抬到嘴邊,頓了一下,「不然你以為那隻厲鬼哪來的?這麼凶的,可不多見。」
「誠兄幾時對厲鬼也有研究了?」
「……」司徒誠白了他一眼,「別扯話題!」
「哦,你繼續。」
「這隻厲鬼是從大漠裏逮來的,比中原所見的兇猛多了,你一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應該不知道,就上個月,西域來的使者向我朝求援,說他們的明月之地被妖邪侵佔,請求鐵麟軍救援。」
「朝廷派了嗎?」
「還沒呢。你想想,鐵麟軍是什麼存在?整個大黎最精銳的部隊,能輕易外派?」
「那皇上的意思呢?」
「皇上的意思還不就是我爹和令尊的意思?」
易塵追稍稍垂了臉,「這事我義父倒沒同我講過。」
「想來也是,畢竟你年紀也還不大,朝中之事,元帥自然不會同你多講……」他這話講的言外有音,卻偏要留住一層窗戶紙,故作若無其事的抿口小酒,吧嗒兩聲,「好酒。」
「……」易塵追忍俊不禁,稍斂了笑意便道:「誠兄找我來,總不會只是來給我報個消息吧?有什麼想讓我做的,就儘管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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