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內的燈光有些暗淡,只靠一些油燈,還有邊邊角角零零星星放置的聚光石散發的微弱的光線。
這時候的衛劍萍正跪坐在蒲絨墊上,雙手合攏,祭拜先祖。
衛十三慢慢走近衛劍萍,最後止步在她的身後。
衛劍萍微微睜開眼,對衛十三道。
「十三啊,還不跪下給長輩們磕頭?」
「是。」
衛十三跪在了衛劍萍身側,磕了三個頭,起身之後,也雙手合攏,默默的祈禱着。
直到過了許久,門外的公山英已經不耐煩的來回踱着步子,這時候,衛劍萍才開口問道。
「十三啊,難道你沒有話跟奶奶說嗎?」
「奶奶,我。」
衛十三不知道怎麼開口。
「不要緊,慢慢說,想到什麼就說什麼,說錯了,奶奶也不會怪你的,從你小的時候,到現在,奶奶何嘗責備過你一次?」衛劍萍道。
「奶奶,有些話,我只能跟你說。」衛十三道。
「哦,那奶奶挺高興的,十三啊,你爹跟你娘可不是什麼都跟奶奶說,他們來奶奶這隻說些無關痛癢的話,心裏都藏着自己的小心思,十三啊,你可別學你爹娘,在奶奶這,有什麼就說什麼,沒什麼可怕的,奶奶雖然殺人,但不吃人,殺的人也都是敵人,是為了保家衛國,想明白這一點啊,奶奶還是不可怕的。」
「知道,奶奶,我最近,最近被人打人。」衛十三道。
「就是那個鄧家的小子?」衛劍萍道。
「是。」衛十三道。
「奶奶聽說了,啊呀,你受了傷,奶奶也沒去看看你,現在呢,沒事了吧?」衛劍萍問道。
「沒事了……奶奶,十三想外出歷練歷練。」
衛十三知道,必須說原因,奶奶才能讓自己外出歷練,於是,他繼續說道。
「奶奶,十三第一次被人打,從小到大,有爹娘,有奶奶你在,十三要什麼有什麼,從來只有掌聲和讚許聲,可是,自從這件事,十三知道了一個叫恥辱的東西,十三不想被任何羞辱,十三也不想給衛家丟臉,爺爺、太爺爺、太奶奶,他們在戰場上那是多麼英勇無敵,可是到了十三這裏,只有挨打的份,十三不想這樣下去,十三想像爺爺、太爺爺、太奶奶他們那樣,一身本領、持劍殺敵、保家衛國。」
衛劍萍認真的聽着衛十三的話,不時的點了點頭,對十三的話很贊同,也通過十三的話,想起了自己夫君,想起了衛家列祖列宗持劍上陣、浴血奮殺的場景。
「奶奶?」衛十三見衛劍萍走神,提醒她道。
衛劍萍回過神來,沒有直接回答衛十三的話。
「真是混賬東西,連衛家的人都敢欺負,鄧家在這宜陽,是越來越沒有規矩了,該到了好好約束他們的時候了,平日念在他們家出點糧餉的面子上啊,一直默默的縱容他們,顯然,快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了,十三啊,你可知道,斷了線的風箏,人就會很難掌控它。」
衛劍萍說的是鄧家,其實是借着鄧家的事,將道理說給衛十三聽,衛十三也聽出了衛劍萍話中的意思。
她同意和囑咐。
「奶奶,你放心,十三一定會遵法守規,不干違法亂規的事,十三這一次絕不會給衛家丟臉的,不學成絕不歸來。」衛十三高興的說道。
衛劍萍笑了,對衛十三的悟性很滿意,又帶着一種考考的語氣問道。
「還有呢?」
衛十三歪着頭想了一下。
「奶奶,十三會做一隻好風箏的,線不斷,牽在奶奶的手裏,定期向奶奶匯報。」
衛劍萍摸着衛十三的頭,對他回答的很滿意。
「有你這樣的話,奶奶放心了,來,既然你要外出,奶奶送你一樣東西。」
「什麼啊,奶奶?」
衛十三好奇的問,見衛劍萍起身,他連忙相扶。
「好孫兒別着急,要有耐心點。」
衛劍萍在衛十三的相扶下,走到夫君的牌位前,朝夫君拜了拜,口中念叨。
「今兒咱們的好孫子要外出歷練了,這是他自己的選擇,希望能像你一樣,神勇無敵,我同意了,我想你也會贊成的,他是衛家唯一的希望了,也只有十三有希望讓衛家更輝煌和榮耀了……」
衛十三站在邊上,他努力的想聽清楚奶奶在說什麼,可是,他怎麼努力都沒辦法聽清。
衛劍萍說完,朝夫君的牌位拜了拜,然後伸手,取下了供在牌位前的一把劍,看她取劍,衛十三有些神情激動,衛劍萍轉身將劍雙手捧到衛十三面前,叮囑道。
「外面世道險惡,難免會遇到麻煩,這把劍你拿去防身用吧,切記不要丟了,這可是你爺爺的劍。」
衛十三接下劍,高興的幾乎要叫起來。
「十三謝謝奶奶。」
「不用謝奶奶,謝你爺爺吧,這是他隨身攜帶的佩劍。」衛劍萍笑道。
衛十三立即拜了拜爺爺的牌位,拜的有些潦草和倉促,衛劍萍明白他是看劍心切,並沒有責備他什麼。衛十三
「奶奶,這,這劍叫什麼名字。」
衛劍萍沒有立即回答,她凝視着夫君的牌位,似乎她不願意說起這劍的名字一樣,語氣有些冷淡的說道。
「天狼劍!」
劍的外觀倒是不新奇,除了劍柄末端有狼頭的模樣,手抓住劍柄,似乎抓在狼的脖子上一般。
劍身兩側,各刻着一條修長的狼。
對這把劍,衛十三很喜歡。
「天狼劍……天狼劍……」
衛十三念了劍名幾遍,很喜歡,又謝了謝衛劍萍,沒有別的事,衛十三就辭別了衛劍萍,衛劍萍看着離開的衛十三,她不知道同意他外出歷練是好是壞,直到衛十三離去,祠堂的門重新關上,只剩下她一個人的時候,衛劍萍呆立良久,然後又跪坐在蒲絨墊上,祭拜着列祖列宗。
……
衛十三握着劍,得意洋洋的出門祠堂的門,一直在門外焦急等待的衛誠和公山英,一見衛十三出來了,立即上前,公山英迫不及待的問道。
「怎麼樣,怎麼樣,你奶奶怎麼說?」
「奶奶同意了。」
「少胡說,我去求個真。」
公山英要推門入祠堂,衛十三一抬手,用劍封住了公山英,公山英一見近在眼前的天狼劍,似乎明白了什麼,瞬間失望起來。
「這這這,這可是天狼劍,你爺爺的佩劍,你小子怎麼可以隨便拿?」衛誠吃驚,結結巴巴的質問道。
「奶奶給的,好了,爹、娘,十三這次外出一定會學有所成的,也會好好保護自己的,絕不會讓爹娘擔心的,那十三,走了。」
衛十三見衛誠和公山英沒反應,拜了拜,然後高興的把玩着天狼劍離去。
看着衛十三離去的背影,衛誠有些不太相信,對於天狼劍,自己親生母親衛劍萍都不讓自己碰一下,沒想到居然給了這小子,真是大發了。
公山英也看着衛十三離去的背影,她也不太相信,老太太真的捨得這個寶貝孫子外出歷練,她呆立着,有些不知所措。
「夫人啊,別站着了,十三要走,一起去送送吧。」衛誠道。
「不送,都是你們同意的,他愛去哪就去哪吧。」
公山英哭着離開了。
衛誠見她這樣,也無奈的搖了搖頭,嘆息道。
「兒大不中留,遲早的事。」
……
一切收拾齊備,衛十三告別了哭哭啼啼的花紅柳綠,告別了送行的老三,他一直想要送行的人卻遲遲沒來,直到他離開宜陽,一個人呆立在宜陽郊外的長亭里,遠處,從宜陽的方向傳來了一陣馬蹄聲,他以為他們不會來了,沒成想,等馬車走近,停下,衛誠下車的時候,衛十三才知道他們來了。
那個衛十三最想要送行的人來了。
見到衛誠,衛十三高興壞了,迎上前,跟衛誠擁抱起來。
「爹你怎麼來了?」
「意外呢,還是意料之內呢?」
衛十三朝衛誠身後的馬車張望,未看見什麼,問道。
「爹,娘怎麼沒來?」
「哦,你娘啊,是我拼命攔着,沒讓她來,她要是來了,十三啊,你不一定走得了,以她的性格,嘰嘰歪歪的老半天,不過呢……」
衛誠從袖口裏摸出一大袋子,衝着衛十三道。
「瞧。」
「什麼?」衛十三道。
「銀兩啊,盤纏,你外出歷練,這一路的吃吃喝喝,必然要錢的,沒錢外出歷練,肚子餓了怎麼辦?」
衛誠說完將錢袋塞到衛十三的手中,衛十三掂量了一下,問道。
「爹,有多少?」
「夠你用的。」衛誠道。
「多謝爹。」衛十三道。
「別謝你爹,這是你娘給你的,要謝就謝她,我就是費點體力,好了,兒子大了,該去闖蕩一番了,十三啊,走吧,爹送送你。」衛誠道。
衛誠送衛十三送了十里路,一路上,衛誠不斷的囑咐衛十三要注意什麼和不該注意什麼,說的衛十三有些煩了。
「爹,不送了,你快回去吧,我一個人可以的。」
「嫌爹煩了?」衛誠道。
「沒有沒有,爹,真的,你身體不好,走這麼遠的路,你吃不消的,所以,還是打住吧,早點回去,照顧我娘,還有我奶奶吧,好不好爹?」衛十三道。
衛誠沉默了片刻。
「那好,不送了,你多多注意安全,好好保重自己,還有,千萬要記住,不許在外面鬼混,不許談戀愛,就是談也不許找你娘那樣的,脾氣不好,你受一輩子罪,別怪為父沒提醒你。」
「好了好了,爹,我記住了。」衛十三道。
「記住就好,那,我走了。」衛誠道。
「爹,不送了。」衛十三道。
「呵,不送。」
衛誠轉身朝馬車走去,忽然,衛十三又開口問道。
「爹。」
衛誠站住,看着衛十三。
「什麼?」
「爹,我還有件事,一直問你,你老是不說,今天我就要走了,也不知什麼時候還能回家,不如你就告訴我吧,我為什麼叫衛十三啊。」衛十三道。
「你就叫衛十三,沒為什麼啊。」衛誠道,
「爹?」衛十三不滿意道。
「好了好了,實話告訴你吧,你啊,是我跟你娘努力了十三次,才有的你,所以呢,就叫你十三,衛十三了。」衛誠道。
「這麼隨便,你們怎麼這麼隨便起名?」衛十三道。
「隨便?一點都不隨便,努力了十三次,還能叫隨便?真要隨便,不如給你起名叫衛隨便了,好了,你也知道了,我該走了。」
衛誠說完,上了馬車,吩咐車夫駕車離開,馬車離開,衛誠不忍心,偷偷的朝後看,見衛十三跪在地上朝自己磕頭,他的眼淚一下子從眼眶裏滑了出來,他摸着眼淚哭了起來。
衛十三也是滿眼淚水,這是他第一次離開父母、離開家、離開宜陽,他本可以時常回家,但他立下誓言,不學成不歸來,所以,這一走不知何年才能再看見父母和奶奶,想到這裏,他的眼淚就止不住的往下流。
「爹、娘、奶奶,你們要保重,十三很快就會回來的。」
呆了片刻,衛十三擦乾了淚水,站起身,看向荒野,忽然間,他迷茫起來,天大地大不知道該去哪裏,該去哪裏拜師學藝。
聖都。
這兩個字眼,跳入衛十三的腦海,他決定去聖國最繁華的地方碰碰運氣,也許能找到他想要的,也許找不到,也能目睹一下聖都的繁華和熱鬧。
於是,他朝西,朝聖都的方向走去。
他本可以騎馬或搞一輛馬車,但他拒絕了,他認為騎馬或坐車是偷懶,不是歷練,歷練就是該腳踏實地的走。
一路走,走一路,每時每刻歷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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