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比賽是輸了,但是陳琛也拿到了好處。
比賽的最終結果,還是劉備組和趙雲組獲勝。
簡雍和郭縕白撿了一座小牧場,他們兩臉上可就樂開了花。
其實這樣倒也不錯。
他們兩相對來說入伙晚,之前有些獎勵分配都沒有他們的份。
別看陳琛和毛階他們平時都跟錢財這東西沒有什麼來往,毛階還自己往牧場裏買了那麼多牛羊。
他們兩其實還是挺有錢的,因為過年過節的時候,劉備總是會發放不少福利。
所以他們這些跟着劉備早的人,早就收穫了不少的東西。
晚來的老郭和簡雍,倒算是給大家帶來一定的經驗,此次獎勵也算是補貼一下他們,不然他們兩也沒有什麼機會跟陳琛、荀攸他們一樣作為總指揮立個大功什麼的。
并州這邊倒是其樂融融,和整個天下的氛圍都不怎麼一樣。
但是在北境的邊塞處,倒是有着另外的一種情緒。
那種情緒,或許叫做孤獨?
呂布一個人靜靜地看着九原城外的景色。
他突然感覺到有些寂寞了。
因為劉備將匈奴人給團滅了,而鮮卑人也因為之前的并州坑殺十數萬鮮卑人的戰績,還有七日直下雲中郡的戰績給嚇到了。
近些日子,五原郡安穩得很。
之前呂布一直在抗爭的匈奴人和鮮卑人,如今連個人影都見不到。
一直以來,他都是在殺戮和戰鬥中成長的,如今他沒有戰鬥,沒有對手,他感受到了無盡的寂寞。
他突然想起了那日在匈奴王帳遇到的那個白袍小將,他感受到了他的潛力和實力,他期待他的成長。
可惜不是現在。
呂布將倚靠在城牆上的方天畫戟拿了起來,他活動了活動筋骨,整個人看起來有些落寞。
或許,他留在這裏的時間,不會太久吧。
呂布回過頭去,看向了九原城內的那些低矮房屋。
這裏終究是束縛不住自己的,自己想要有更強大的對手,想要有更廣闊的視野,自己只能向外走。
走到外面去。
「呼。」
呂布慢慢地拆卸掉自己腰間綁着的鐵塊,整個人肌肉一松,長長地鬆了一口氣,似乎是要將自己體內所有的濁氣一次性清空一般。
斜陽映照在他的側臉上。
他高聳的鼻樑在他稜角分明的面龐上形成了一道陰影,遮擋住了他眼中的熊熊火焰。
他不是一個沒有目標的人。
他想去南方看看了,去那個傳說中的中原看看。
看看這天下還有多少高手。
看看自己還有什麼需要學習的,還有沒有進步的空間。
其實呂布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其實潛意識裏對於那個神秘的中原,有着來自精神層面的嚮往和追求。
他對那裏的高手們抱有很大的希望。
希望他們能夠輕易地打敗自己,讓自己有着在武道再進一步的空間。
此時的呂布,還是一個單純想要守護自己的家園,並且在武道上尋求突破,打破限制了他已久的枷鎖的男人。
對於他來說,他就是一個生於草原,長於草原的野性騎士。
他的說話方式,是手中的方天畫戟。
從城牆上下來,他卸去了自己身上的鐵器。
因為他可不想把那些東西帶回家中。
「回來了?」
他才剛剛踏進自家大門,便聽到了一聲微弱的詢問。
這個人高馬大的漢子松着肩膀,快步地走向了屋內,到了床榻邊。
呂布的臉上全然沒有在殺戮異族人時的那種兇殘和冷漠。
在他鐵血的臉上竟然出現了溫情,那種小心翼翼的溫柔。
「你別亂動,今天感覺如何?」
呂布輕輕地捋了捋自己結髮妻子落在額前的長髮。
他希望她能夠快點好起來。
「今日好多了。」
床榻上的婦人身形消瘦,但這病弱的樣子絲毫沒有讓她的美遜色半分,反而更顯悽美。
她和呂布青梅竹馬,自幼相交。
魏氏是九原城有名的美人,呂布也是九原城最為驕傲的狼頭,他們理所當然地相愛,理所當然地在一起。
她為呂布產下一女,也成了呂布心中的至寶。
如果沒有病魔的話,或許呂布這輩子都在九原城守護着她們娘倆了。
可惜就在去年,她突然病倒,從此臥床不起。
「好多了便好,異族人已經許久沒有來擾邊了。」
呂布握住了她的手,感受着她的體溫。
「明日開始我便一直陪着你。」
「切莫掉以輕心,我之前幫忙處理的那些事情,我都交給續兒了,他性情直愣,你要幫我好好看着他。」
呂布呆呆地點了點頭。
妻子所說的事情,便是之前她幫助呂布一直在處理的那些公務之類的事情,九原城的安定,也有魏氏一份功勞在。
而且當年呂布在九原城外大戰異族大軍的時候,都是魏氏在城內鼓舞民眾,安撫大家的恐慌情緒。
魏氏病倒之後,經常有人來探望,並且送上一些東西,希望她能夠早日康復。
「我去看看綺兒。」
呂布安撫了一下魏氏,想出門看看自己的女兒。
「好。」
魏氏躺在床上,看着呂布的背影,默默地流下了兩行清淚,哽咽不知所言。
她的時日不多了。
人是能夠感應到自己還有多久時間能活的。
她知道自己還能夠和丈夫、女兒呆在一起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她希望他們能夠好好的。
呂布出了屋子,看到了在院內一角努力地洗衣服的女兒。
她小小雙手用力地在衣服上揉搓着,希望能夠把這些素色的衣服洗得乾淨些,這樣娘親在穿的時候才能更舒服些。
九原城沒有那麼多規矩,呂布家也沒有什麼侍女,就是簡簡單單的一家三口的生活。
呂玲綺雖然年紀不大,但是懂事得很。
辦事情利索,能夠獨自一人照顧好娘親。
她從來沒有怨言,因為她知道自己是九原呂奉先的女兒。
自己的父親是個守衛家園的大英雄,自己的娘親也是受人尊敬的好夫人。
她一直以來都為這而自豪。
哪怕活得辛苦些,她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玲綺,今日你娘親情況如何?」
呂布蹲下來,接過了呂玲綺手中的衣服,他幫忙洗衣服,詢問自己女兒,魏氏今日的情況。
「不太好。」
呂玲綺低着頭,雙手抱着自己的膝蓋,聲音有些糯糯的,似乎是在忍住哭腔。
「今天娘親又咳血了,咳了很多,玲綺不知道怎麼辦。」
她的手指絞在一起,似乎是在自責。
今日早些時候,她給娘親擦嘴角的血的時候,她特別心疼,但是卻又不知道自己能夠做些什麼。
「沒事的,玲綺已經做得很好了,你娘親會沒事的。」
呂布微笑着撫摸着呂玲綺的頭髮,他的大手覆蓋住了呂玲綺的腦袋,給了她力量。
「嗯。」
蹲在一旁看着自己的英雄父親也蹲在這裏洗衣服,呂玲綺覺得這樣的日子,足夠溫馨了。
「咳咳咳,嘔」
突然,從屋中傳來了一陣急促的咳嗽聲。
正在洗衣服的呂布臉色一變,放下了手中的衣服,直奔屋內。
大踏步地衝進屋裏,呂布臉色極為難看,他迅速上前跪扶在魏氏身邊,心疼地看着自己的髮妻。
魏氏的被褥上染透了紅色的血跡。
這是她剛剛咳嗽咳出來的。
看來,時間快到了。
呂布沒有說話,他靜靜地看着她,流過再多血都沒有哭過的他,竟然眼眶濕潤,眼神中有着萬般的不舍。
呂布這個人,無論在對手,還是在同伴心目中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到了家中,就是一個寵愛自己妻子的人。
愛妻至深。
他也是一個情種。
「看來是瞞不住奉先你了呢。」
魏氏抬手擦了擦自己嘴角的鮮血,她覺得這般或許會影響自己在夫君心中的形象。
不過手沒有什麼力氣,抬了抬便放下了。
她靜靜地凝視着呂布。
呂玲綺在一旁趴在娘親的小腿邊,不吱聲地看着娘親,她已經習慣了娘親這般咳血,但是哪怕有着父親剛剛的保證,她還是心裏慌慌的,生怕出什麼意外。
「我若去了,你需尋一個好人家。」
魏氏的氣息微弱,聲音小小的,但是卻能讓呂布聽見。
她囑咐的第一件事,便是讓呂布再娶。
呂布搖了搖頭,他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一時間,淚如泉湧。
「不,我不會的。」
「胡鬧。」
魏氏的聲音抬不起勁來,但是卻是斥責了呂布的想法。
「你能照顧得好綺兒嗎?」
「聽話,尋一個好人家,對綺兒要好些,我希望你心裏能夠時常記掛着綺兒。」
「莫要爭強好勝,便隨意與人爭鬥。」
「不要貪圖虛名,有時候,遵從本心更重要。」
絮絮叨叨的,魏氏將自己要交代呂布記住的話都說了。
說完之後,便讓呂布將呂玲綺拉來,輕輕抬手放在自己最心愛的女兒頭上。
「綺兒,乖乖長大,娘親會一直看着你的。」
魏氏的眼神充滿了慈愛。
她這一輩子。
有這樣的夫君,有這樣的女兒,其實已經無憾了。
只不過上天沒有給自己更多的時間去陪伴他們,讓他們在這個時候就要為自己而哭泣,倒是令人難過。
就這樣吧。
魏氏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她緩緩地閉上眼睛,留戀地看着在床榻邊的丈夫和女兒。
「啪嗒,啪嗒。」
屋內靜靜的,魏氏的呼吸聲已經消失了。
只剩下眼淚滴落在地上的聲音。
呂布這樣的大漢涕泗橫流,無聲哽咽。
他痛苦到連痛苦都無法用聲音表達出來。
他覺得自己所執着的一切都失去了意義。
他抱緊了自己的女兒,今後這將是他唯一要守護的東西。
中平五年,呂布髮妻,九原魏氏病逝。
魏氏於九原倡立幼學,興辦醫館,秀外慧中,賢良淑德,其病逝乃九原之殤,五原之殤。
呂布着黑衣黑甲騎乘黑馬,抬棺繞九原一周,讓其再視故土,隨後下葬。
一時間,九原城百姓前往祭拜,香火不絕。
呂布靜靜地坐在妻子的墳墓旁。
看着來往的百姓。
發着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他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想什麼。
他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做什麼。
茫然,絕望,生活失去了意義,這種念頭充斥在了他的腦海之中。
九原之殤。
不僅僅是魏氏的離開。
還有呂布的頹廢不舉的狀態。
好在現在沒有太多的異族人入侵的事情,也沒有什麼外敵。
而九原城內部還是較為團結的,呂布的頹廢和自我放縱才沒有出什麼事情。
如果這個時候有外敵來攻,九原城未必能夠守得住。
呂玲綺被寄養在自己的舅舅魏續家中,而呂布則是在魏氏的墳墓旁結廬而居,親自為其守喪。
這種日子看似平靜。
但是平靜的日子就是用來被打破的。
呂布看着放在廬中,被包裹上了一層又一層黑布的方天畫戟。
他覺得自己暫時是用不上他了。
為妻子守喪這段時間,他不想多造殺戮,而且也沒有什麼機會讓他多造殺戮。
他只想坐在妻子旁邊,跟她絮絮叨叨地講些過去的事情。
以往總是她絮絮叨叨的。
她在鬧,自己在笑。
現在她不鬧了,自己也笑不出來了。
他跟往常一樣在墳墓旁盤腿而坐,備上一壺酒,慢慢地喝,慢慢地聊,說着過往的時光。
突然,從遠方突然傳來馬蹄聲。
呂布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他能夠感受到這來者是衝着自己這個方向來的。
他眯起了眼睛,看向了那個方位。
緩緩的,一道人影從一個斜坡處出現,來人的馬速度不慢,看着沒有攜帶任何武器,呂布的眉頭才舒緩開來。
來者是客的話,就不用在妻子面前動刀兵了。
「奉先兄,好久不見!」
來者大喊。
呂布倒是認出來來的人是誰了。
李肅。
從五原郡走出去的兄弟。
聽說他去了洛陽,不知道他為什麼回來了。
呂布起身,有些奇怪地看着匆匆趕來,匆匆下馬的老相識。
「你怎麼來了?」
呂布的聲音也算不上冷淡,只是能夠讓人聽出他對其他事情不感興趣,有種端茶送客的感覺。
「肅是前來祭拜嫂夫人的。」
李肅苦着臉,朝着魏氏的墳墓行了一禮。
「那坐下來喝一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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