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樂侯常歡,可以算是起於微末而攀至峰巔的典型勵志人物。筆硯閣 m.biyange.com
他出身寒微,雖名為「常歡」,卻自記事起便沒有一日歡樂時光,到十歲時更被為生計所迫的父母狠心送入宮中,淨身之後做了一名最卑微的小太監。
皇宮之內本就是最黑暗最易扭曲人性的所在,由於生性懦弱木訥,初入皇宮的常歡受盡了同伴的欺辱,其間種種陰暗不堪之處,實是難以盡述。
如此熬過了兩年暗無天日的時光,常歡終於被無休無止的折磨徹底壓垮,選擇了在一個深夜投井自盡。
總算他命不該絕,剛剛投身井中,正本能地在冰冷的井水中掙扎時,恰好有一隊巡夜的宮廷禁衛經過,其中有人聽到動靜,將他從井中救了上來。
求死未成的常歡昏迷數日,自然也沒有人來看護照顧,眼看便要被上司當做屍體處理掉時,他忽地悠悠醒轉過來。
經歷了這一番生死之劫後,常歡的性情在眾人不知不覺間悄然轉變,等到他憑一些不知從哪裏學來的聲色享樂巧技,博得了即位不久的成泰帝青睞時,眾人才愕然發現這小太監已如脫胎換骨般,全不復早年的卑微懦弱,無論心機手段還是權勢地位,自己這些人都只有仰望妒恨的份兒了。
終成泰帝一朝,常歡一直是這位荒唐天子身邊最可信賴的心腹之人。不僅將所有尋歡作樂之事都委託此人籌辦,更縱容他以宦官身份插足朝堂軍政大權,到後來甚至違背大周「無軍功不得封侯」的鐵律,不顧朝堂上下群情洶洶,一意孤行地加封常歡為「安樂侯」。
而常歡也似只效忠於成泰帝一人,只要能博得這位陛下的歡心,將天下黎民皆視為螻蟻草芥,幾番鼓動成泰帝大興宮室、廣選美女,弄得民不聊生怨聲載道。
自古以來,除非改朝換代,否則從無人會認為皇帝有何過失。上至百官下至庶民,所有人都將天下喪亂衰敗之因歸於皇帝身邊的「奸佞小人」,而常歡自是首當其衝。民間甚至流傳了一句歌謠,喚作:「國有安樂,豈得安樂」
等到成泰帝崩殂,新君隆興帝即位,又微微顯露出整肅朝綱的明主氣象。許多人以為失去最大靠山的常歡報應臨頭,幾個強項御史迫不及待地跳出來,在朝堂上參奏常歡十二款大罪,請求隆興帝即刻將其削爵拿問。
當時侍立在隆興帝身畔的常歡絲毫不動聲色,隆興帝卻當堂大怒,嚴辭訓斥了那幾名御史,反將他們罷職貶黜。
此後的兩年時間,常歡行事倒也收斂了不少,全不似前朝時的張揚。他除了每日例行公事地入宮當值片刻,便是幽居於先帝敕建的安樂侯府,竟有些就此不問世事、修身養性的樣子。
這一天,常歡照例乘坐一輛馬車出了安樂侯府,徑往宮中當值。
他每次外入宮時都輕車簡從,身邊只有一個駕車的車夫。
以往也有人認為這是一個極好的機會,不止一次派出刺客,打算用這種最簡單粗暴也最直接有效的方法清除這一大敵,但每一次都是以那刺客神秘失蹤,就此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收場。
久而久之,所有人都知道常歡敢於輕身外出,是因為擁有不為人知的自保手段,便也絕了趁機刺殺的心思。
其實以常歡如今的身份,實在沒有必要每日入宮。
再說自隆興帝即位後,雖然沒有免除常歡在宮內的職司,卻也提拔了幾個心腹太監擔任常歡的副手,漸漸接手了他在宮內的各項權責。
但常歡偏偏依然故我,每日都要入宮一次,風雨無阻,從不間斷。
車輛行至一處繁華街道,常歡將窗簾挑開一線向外張望,打量着街上往來的各色人等。
驀然間,他忽地心中一動,右腳略抬在車板上輕輕一踏。
那車夫立時一收韁繩,將馬車停了下來。
常歡端坐車中不動,略顯尖細陰柔的聲音蓋過整條街的熙熙攘攘,遠遠傳了開去:「鞏首座既已駕臨,何不現身相見」
這句話喝出之後,街上的行人車馬盡都化為一團團清氣憑空消散,霎時間整條街道便只剩下常歡乘坐的這一輛馬車。
在長街的盡頭,忽有一人踏歌而來,歌曰:「高隱朝堂不事君,只為蒼生盪妖氛。魑魅魍魎若為惡,入我袖裏大乾坤」
那人做道士打扮,看相貌年不過三旬,面如冠玉,目若晨星,長須墨染,廣袖迎風,飄飄然有神仙之資。
他足下似有縮地成寸的玄妙,只踏了幾步便到了常歡車前,稽首為禮,洒然笑道:「貧道鞏元方,見過安樂侯。」
常歡的車馬連同駕車的車夫倏地化作縷縷黑煙消散,只剩下他本人面對那道人負手而立,從容笑道:
「素聞懸鑒司首座鞏道人一手袖裏乾坤之術出神入化,今日親身經歷才知此言非虛。鞏首座竟然可將袖中空間與這條街道所在的空間重疊,又以元氣幻化街上行人車馬,虛實相生借假幻真,令咱家步入彀中而不自知,實在是神乎其技,使人嘆為觀止」
「慚愧,貧道竭盡全力,也只能瞞得侯爺片刻。」鞏元方沒有半分慚愧之色地謙遜了一句。
常歡有些無奈地輕輕嘆息一聲:「當今陛下的手段倒也算得上高明。表面上拋出一個傅天仇吸引咱家的注意,使咱家以為他仍打着徐徐圖之的念頭,有心豎起此人來與咱家抗衡;暗中卻定下斬首之策,安排了陷阱準備直接對付咱家。然而他究竟年輕一些,只隱忍了三年不到便要對咱家動手。如此浮躁,又豈成得大事」
鞏元方搖頭道:「侯爺當真以為自己的身份和圖謀可以永遠隱瞞下去嗎莫忘了我懸鑒司素有鑒幽燭微之稱。在貧道看來,陛下不待大害養成無力回天而當機立斷,縱有幾分行險一搏的味道,卻已是最好的選擇」
常歡臉色一變,聲調中平添幾分森寒殺氣:「既然知道了咱家的身份,想來今日到場的便不會只有你鞏首座。還有哪些高人到場,便一起請出來罷」
「南無阿彌陀佛」一聲佛號如洪鐘大呂響徹這一條空寂長街,隨即那聲音又轉為柔和,「慈航禪院無塵,見過天蛇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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