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體仁院總裁,金陵甄家主事人甄應嘉,突然接到金陵知府鏈二的赴宴請帖。
不是前幾天才吃過酒麼?
甄應嘉心中疑惑,卻還是爽快派人回復,到時候一定準時赴宴。
怎麼說兩家都是老親,鏈二年紀輕輕就混成了正三品大員,以後前程不可限量,值得交好。
只是,等到了時間他趕到約定好的酒樓,突然發現整個三層安靜得過分,樓梯口甚至還有氣息凌厲的好手守護!
心中猛然咯噔一下,遞上名帖倒也不擔心安全問題。
只是,原本輕鬆的心情,不知為何頗有那麼點子不安。
整個三樓空蕩蕩的,原本的屏風全部搬走,正中央位置孤零零擺着一桌酒席。
見到他來了,鏈二急忙起身過來招呼。
客氣幾句,甄應嘉隨着鏈二走向孤零零的酒桌,目光集中在端坐的高大青年身上。
確實高大,只是端坐就不比尋常百姓矮多少。
「甄世叔,這位是我三弟,你喚他琮哥兒就成!」
鏈二樂呵呵介紹道:「我這三弟頗有些名氣,世叔應該聽過家『琮三少』吧,就是這小子!」
「我知道,那本《慈航—靜齋》最近在南方十分火熱!」
甄世嘉眼睛微微一眯,輕笑道:「聽過之後嘆為觀止,嘆為觀止啊!」
「哈哈,甄世叔客氣了,不介意小子如此稱呼吧!」
賈琮起身笑道:「只是隨便寫寫,隨便寫寫罷了!」
「無妨無妨,咱們兩家本就是世交!」
甄應嘉連連擺手,吃驚於賈琮的高大,難怪這小子托大沒有及時起身。
足足比自己高出一頭,若是刻意顯示親近的話,怕是給甄應嘉帶來不小心裏壓力。
「哈哈,世叔說的是!」
鏈二連聲笑道:「坐坐坐,世叔不必客氣!」
等三人都坐下後,甄應嘉率先開口,朝賈琮笑道:「我可不認為那是隨便寫寫就能寫出的東西,不知為何總讓我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哈哈,所謂的江南世家,不就是里靜齋那樣的存在麼,世叔覺得熟悉也是應該的!」
賈琮輕笑出聲,三言兩語便道明其中緣由。
「原來如此!」
甄應嘉猛一拍巴掌,搖頭輕笑道:「虧我還是江南人士,竟然到現在都沒反應過來!」
「世叔這是『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賈琮輕笑道:「只需稍稍琢磨,就能反應過來!」
「琮哥兒說的是!」
甄應嘉連連點頭,話鋒一轉輕笑道:「不過,看描述哦,還有琮哥兒的態度,似乎對江南世家不以為然啊!」
「不錯!」
賈琮坦然點頭,悠然道:「若是北方朝廷顧及臉面的話,江南世家自然能夠混的如魚得水,可若是不顧及臉面,刀把子在手也不在乎江南亂不亂的話……」
後面的話沒有出口,但意思已經十分明顯。
甄應嘉臉上笑容微微一僵,搖頭道:「琮哥兒所言有些過了,朝廷再怎麼樣也不會如此作為的,總的有讀書人出面治理天下吧!」
呵呵……
「讀書人其實很好培養的,只要錢糧足夠就成!」
賈琮笑眯眯道:「不過就是天下輿論控制在讀書人手裏,而讀書人的主流在江南士林罷了,當今也就是第三代皇帝而已,前面兩任的太祖和太宗,誰又真正把所謂的士人看在眼裏?」
話說道這裏,酒桌氣氛微微有些尷尬,鏈二察言觀色急忙笑道:「不要說這些沉重話題了,吃酒吃酒……」
有這廝活躍氣氛,酒桌上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甄應嘉一邊附和着吃喝,可心中總有些不太對勁,最後還是沒有忍住直接問道:「鏈哥兒,不知此次你突然邀我過來,到底所為何事?」
鏈二愣了下,沒想到甄應嘉如此沉不住氣,有些吃驚的同時下意識看向賈琮。
這一幕並沒有瞞過甄應嘉的眼睛,頓時暗暗吃驚:莫非這次請酒的主導者,是賈琮這小子不成?
「世叔可知,鏈二哥還有我林姑父,違背官場常例調任江南是何緣故?」
沒理會甄應嘉複雜疑惑的神色,賈琮慢悠悠開口問道:「世叔肯定猜不到!」
「為何?」
甄應嘉下意識開口,好奇問道:「別說,鏈哥兒和林撫台的任命,確實有些古怪,還引起江南官場一陣猜測!」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他心中卻是有些莫名的忐忑。
「上皇的身體越發不好了!」
賈琮先是說了句不相干的話,這才慢悠悠笑道:「甄家這個江南王,也該退出舞台了,這麼些年可是撈夠了好處!」
「你說什麼?」
甄應嘉駭然色變,手中酒杯子猛然往桌上一頓,看向賈琮的目光冷厲兇狠,沉聲道:「休得胡言亂語!」
可心情,卻是慢慢沉入谷底……
鏈二嚇了一跳,急忙開口緩和氣氛:「世叔莫急……」
可對上甄應嘉一雙冷厲幽深的眼神,猛然心頭一顫說不下去了。
「江南這麼大塊肥肉叫甄家吞下去,留給朝廷的不過湯湯水水,世叔覺得當今會甘心麼?」
賈琮卻是神色如常,根本就沒有受到影響,悠然道:「當今明顯想有一番作為,可國庫的銀子老是不夠用……」
響鼓不用重錘,相信甄應嘉會明白他的意思。
經過調查,金陵甄家主事人甄應嘉算是個難得的明白人。
甄家能夠在短短數十年迅速崛起,甚至成為江南第一豪強,甄應嘉的功勞甚大。
同樣有貴妃在宮中,而且還是受寵程度不一,可甄家就知道收斂鋒芒,將所謂的金陵四大家族推到前台,自己則隱居幕後享受最大紅利。
只是可惜,與勛貴豪強家族差不多,甄家也只能算是豪強一流,底蘊或者說家風一般般,後輩子弟沒一個成才的。
就是甄應嘉同輩兄弟,不服他這個家族主事的也大有人在,暗地裏可沒少了齷齪。
眼下甄家風光無限自然無所謂,可一旦遇到滅頂之災,很快就會風吹雨打去。
紅樓原著中,堂堂江南第一豪強轟然倒塌,竟然沒有引起朝局劇烈動盪,就可見甄家的底蘊確實不足。
甄應嘉此時額頭驚出一層冷汗,被賈琮毫不客氣揭去遮羞布,立刻就知曉情況確實不妙。
「甄家乃是忠順親王母家……」
不過,甄應嘉也不是嚇大的,還想要在嘴上堅持一下。
「世叔就別自欺欺人了!」
賈琮神色淡淡,語氣悠然道:「幾年前,忠順親王被我一本《開封神捕》坑得不輕,到現在都沒恢復元氣,哪有能力支援甄家,還是當今特別關注的事情?」
「你你你……」
甄應嘉氣得額頭青筋根根爆氣,怒視賈琮良久才勉強恢復平靜,沉聲道:「說吧,你到底有什麼用意?」
說着,還狠狠瞪了旁邊的鏈二一眼,心道這小子也真是滑頭,把得罪人的事情交給賈琮這個愣頭青來做,自己則穩坐釣魚台。
鏈二若是知曉他的想法,肯定會大喊冤枉。
他真要有這等本事的話,也不會落到眼下尷尬局面,聽賈琮和甄應嘉在那唇槍舌劍,心頭忐忑生怕直接鬧翻。
幸好甄應嘉並沒有拂袖而去,不然他只能硬着頭皮玩強硬了,可那樣一來後患實在太大。
「沒什麼,只是想告訴世叔,甄家眼下的狀況不能持久!」
賈琮輕笑出聲,悠然開口:「若是想要度過危機,或者說讓當今放過一馬,得付出重大代價才成!」
「比如呢?」
甄應嘉面沉似水,冷聲問道:「說具體點!」
「織造衙門,還有江南王的地位,以及還清欠款!」
賈琮笑得風輕雲淡,好像根本就沒看到甄應嘉幾欲噴火的眼神,淡然道:「甄家由此以後,將從江南王的位置落下,成為金陵城的頂級豪強!」
「還有,上皇讓甄家執掌巡鹽御史衙門十幾年,還有到現在都沒收回的織造衙門,是為了叫甄家還清四次接駕的虧空,而不是將這些好處據為己有!」
「夠了!」
甄應嘉臉上肌肉扭曲,怒吼出聲冷笑道:「想要甄家付出這麼大代價,就憑你在這信口雌黃?」
呵……
「世叔其實心中清楚!」
賈琮不為所動,悠然道:「隨着甄家老太太和甄貴太妃先後離世,還有上皇的身體不斷惡化,江南王的地位根本就維持不了多久,便會自行轟然倒塌!」
沒理會甄應嘉難看之極的臉色,笑呵呵道:「畢竟,甄家能夠給的利益着實有限,銀錢的話只會越來越少,官位根本就不可能隨意插手,時間一長誰還會跟着甄家一條道走到黑?」
說到這裏,突然一頓嘿嘿笑道:「當然還有另一種情況,甄家的牌面依舊能夠勉強維持,估計就是那些傳承上百數百年的世家大族,推着甄家站在前頭與當今硬抗了!」
此言一出,甄應嘉的臉色變得慘白若紙,賈琮所言雖然有些危言聳聽,可以他對江南世家大族的了解,還真有可能發生這樣的事情。
目的麼很簡單,不讓當今輕易把手伸向江南……
可真要出了這樣的狀況,甄家必死無疑,而且還是家破人亡沒有翻身之地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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