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弦一動,靜然無聲。隨夢小說網 http://www.suimeng.co/
師珏的琴音也靜了片刻,才繼續往下演奏。
羽姝嬛滿意地看到師珏臉上划過一絲窘迫,不由得又多看了這琴一眼。奇特的琴,不過也是容易招災的東西。
看這孩子的樣子,他應該當真不知道這琴的狀況。如此,便更加危險。
只是這麼想想,羽姝嬛展顏一笑。
既然這琴在他旁邊這麼久都沒事,恐怕這孩子也有些獨特之處。這些擔憂,或許多餘了。
曲罷,音收。
師珏抬眼看着羽姝嬛,目光里滿是寵溺地責怪。
羽姝嬛頑皮一笑,道:「挺好挺好,曲很好,舞也很好。到時候,芊芊用這一支舞就可以震懾全場。誰能想到,一個九歲的小孩,能有這樣的舞姿。」
「還是算了,這種絕技,留着自己看就行了。」師珏道,「讓芊芊練習一下小雅的三首曲子,考核的時候去領舞。」
「不必。」夏泠芊昂頭,道,「無論是什麼曲子,我都有信心跟上,不需要練習。」
「哎呀,何必推辭。明明是和小雅親近的時候。」羽姝嬛笑然道,「時間就這麼幾天,還是要好好把握。」
夏泠芊微微皺眉,道:「和那個沒關係我是不會在即興跳舞上失誤的。」
「哦」羽姝嬛似笑非笑若有所思。
夏泠芊轉開頭,道:「就是沒關係。」
這孩子可真是好懂。羽姝嬛又轉頭看看輕雅,目光稍稍認真了些。那孩子在想的事,果然還是無法放下曾經的傷麼。罷了,還是逗逗他們玩就好了,萬一惹哭了,也不太好。
真是可愛的玩具呢。
輕雅低頭擦琴,稍稍有些沉默。
一連五天,都這樣在排練室里度過了,然而,技藝上,可以說沒有絲毫長進。
輕雅有些鬱悶,難道自己屬於那種天賦異稟學習痴呆型麼師珏都已經那麼認真的逐一示範了,可他該不會還是不會。
輕音也沒再說話,安靜得很。
師珏本還想讓這琴演奏其他的古曲,然而輕音就是沒反應。輕雅護琴心切,不讓師珏老是盤問。師珏無奈只好作罷,把鳳將雛和鹿鳴這兩首古打譜,小心仔細地收在譜匣子裏,視作珍寶。
至於夏泠芊這幾日都沒怎麼說話。
輕雅專注練習未想其他,並不覺得有異。而且他已經暫住到官樂坊內,夏泠芊則是有羽姝嬛每日從家接送,交流會少,也很正常。
再過一個時辰,就要開始正式的官樂坊考核了。
輕雅坐在首席的位置上,環視了一圈大堂里來回走動的人群,繼續低頭擦琴。
想想還真是有趣呢,五日前,他也曾想過自己會在他們之中,參加考核。而現在,自己卻負責考核。輕雅哭笑不得。師珏這個人不只是整考生,連他們也一起整了。
哎,這大概是中陵樂坊有史以來,最搞笑的考核。
「笨蛋。」夏泠芊已經換好舞衣,坐到輕雅旁邊,說道,「你有沒有覺得,氣氛有點奇怪」
「嗯」輕雅應聲抬頭,已經見慣了夏泠芊的舞衣,「哪裏奇怪」
「人好少。」夏泠芊道,「我去候場區看了,只有三十幾個人。我去年參加的時候,有差不多近百人,超額選拔呢。」
「去年多了,今年就少了罷。」輕雅不以為然道。
「你可真是笨蛋。」夏泠芊道,「我聽說啊,這次初審貓膩了。我之前不是說過,民樂坊報名的樂手一定會被選上麼,結果居然也有沒選上的。相對的,這次選入好多江湖藝人,有不少是身世成迷的浪子,和你一樣。」
輕雅心中一跳,道:「是嗎」
「對呀,特別奇怪。」夏泠芊繼續道,「本來是官樂坊,應該找些家世清白的人。我看這次江湖人居多,不知道是要做什麼。」
「問下師珏,應該就知道了。」輕雅微笑,道。
「我問了呀,可是珏大師說,這是按照一定標準篩選的。我問標準,珏大師居然說保密。」夏泠芊無奈道,「然後我才發現,這根本就是珏大師隨性選的,根本沒有確切的標準。然後那些考生就不幹了,說官樂坊越來越黑暗了,再這樣下去會完蛋的。這不,有些准考的考生都沒有來,人一下子就少了好多。」
「那不是挺好,少點人,入選幾率就大了。」輕雅說道。
夏泠芊偏頭想了想,道:「說的也是哦,能進官樂坊就是官籍,不來的人才是自命清高不知所謂的大傻帽。」
輕雅笑了笑,若他是考生,也不會來。
進門考核都貓膩,裏面還不知道有多少貓膩,這麼複雜的地方,玩不起。
「對了,你入職是什麼等級」夏泠芊好奇道。
「那天你沒看」輕雅拿出中陵樂坊入職木牌,道,「樂屬學徒。」
「學徒你為什麼是學徒」夏泠芊拿出自己的牌子,「看我,舞屬中等。你好歹是考核首席,怎麼只給你了學徒的位置你有沒有問問啊。」
「新人,不是學徒是什麼。」輕雅無所謂道,「我是什麼水準我心裏清楚。要是給我個樂屬中等,我到有些懷疑這個官樂坊的水準了。」
「不是啦,這個等級和你水準沒關係,這個是身份象徵,懂否」夏泠芊說着,解釋道,「你是琴師,等級不該是這麼低。琴在整個樂團裏面要起引領作用,如果是個學徒來引領,怎麼引領啊。」
「誰知道,又不是我設置的等級。」輕雅毫不在意,道,「反正跟你在同樣的地方就好了。」
夏泠芊微微一滯,又被感動。
前幾天,原本是有點鬧脾氣,昨日方才想明白。那時候他還小,所有事都不由自主。如今他想成為尋常人,想成為一個琴師,就夠了。她自己不也是這樣,有一個目標在努力,之前鬧了不愉快,輕雅也沒有嫌棄自己。
這麼想着,又和他親近了起來。
「還是不對,我幫你去問問。」夏泠芊皺眉,道,「學徒和中級的月錢差了很多,你這樣太吃虧了。我去問問,是不是有人故意找你茬。」
「我才剛來,就有人找茬」輕雅迷糊道,「至於麼。」
「那是太至於了好麼,你這麼笨的人,不欺負你欺負誰。你等着,我去幫你問。」
夏泠芊拿着輕雅的腰牌,跑掉了。
輕雅呆然。
這就是官樂坊的貓膩麼完全沒看出來哎。
有人走到近前,不悅地看着輕雅。
輕雅抬頭,哦,是廖梓昶,就是這裏的樂團團長,也是中陵樂坊的大樂師。簡單的說,就是所有的事務都歸他管。
「聽說,珏大師讓你負責這次考核的首席,演奏主旋律」廖梓昶明顯不滿意地垂目看着他,道,「為什麼是你」
「你應該去問師珏。」輕雅隨口道,「問我也沒用。」
「沒禮貌的小子,稱呼珏大師要用尊稱。」廖梓昶更加皺眉。
「我愛怎麼叫怎麼叫,關你什麼事」輕雅撫琴試音,淡淡道,「這次考核主事,是師珏,我也是聽他的罷了。你有意見就去找他,和我說沒用。」
「別以為有珏大師撐腰,你就能這般放肆。」廖梓昶冷冷道,「你若在考核中出了差錯,我一樣有權限把你趕出去。到時候,我看你還如何張狂。」
輕雅微笑,道:「是嘛,師珏告訴你這次演奏的曲目了」
「中陵樂坊所有考核的曲目,我全都聽過。你只要出錯,我就能聽出來。」廖梓昶道。
「也就是說,這次的曲目,你還沒聽過。」輕雅微笑,道,「我就說嘛,師珏才跟我說要保密曲目,應該也不會告訴你的。」
「你什麼意思」廖梓昶皺眉道。
「就是」輕雅正要說,忽然一想不對,道,「你是不是故意套我話,我才不會告訴你呢。」
廖梓昶抖了下嘴角。
輕雅抬頭,道:「反正呢,到時候你要說我出錯,可以,但前提是,你必須準備正確的旋律。光憑差錯這兩個字,不足以說明任何問題。如果說不出來,就閉嘴聽着,別沒事找事。」
廖梓昶微微眯起眼睛。
這個孩子,居然敢這麼在官樂坊說話,到底是無知還是故意。就算是珏大師,說話也不會這般。哼,若有機會,必要趕他出去。
夏泠芊拿着輕雅的腰牌回來了,邊跑邊喊道:「我問過了,果然是有人故意哎,廖樂師。」
廖梓昶皺眉,是那個討厭的小丫頭。
這兩個孩子,都很討厭。
不知哪裏來的野孩子,也不明白珏大師到底看上了他們什麼。
最讓廖梓昶不甘心的是,為什麼,這兩個孩子可以加入聖樂坊,還是由珏大師親自保薦。可是他,在這官樂坊呆了有十年,卻一直沒機會加入聖樂坊。
不公平,一點都不公平。
「為什麼,你給笨蛋的級別是學徒」
夏泠芊直接就問道:「你應該知道,珏大師明明讓你給一個中等樂屬,你為什麼只給了一個學徒你是不是不相信珏大師的判斷」
廖梓昶淡淡瞥了一眼夏泠芊,道:「他是學徒,只能說他選的樂器不對。」
「什麼叫樂器不對琴是最古老高雅的樂器,怎麼不對了」夏泠芊怒氣沖沖道,「我看你就是不聽珏大師的話,應該讓珏大師開除你」
「就是因為,琴既古老又高雅,所以他只能是學徒。」廖梓昶淡淡解釋道,「你可知道,琴在樂團中,代表着什麼」
「什麼」夏泠芊應道,她對樂團不熟。
「琴,是樂團的靈魂所在,也就是一把琴,可以融匯所有的聲音,使其變成優美的樂曲。」廖梓昶輕蔑地解釋道,「如今,樂器普及民間,琴也淪為民間玩物,更有甚者毀琴為誓。你們或許以為,琴就該如此。但在官家,撫琴者,在樂團里必是首席,或者團長。你們自己捫心自問,憑他的資格,能夠首席之位麼」
「有何不夠」夏泠芊道,「你又沒聽過笨蛋演奏,憑什麼下此結論而就算他不夠資格,那也是之後降級。你現在就給一個學徒,明顯就是故意而為,不懷好意。」
廖梓昶揚眉,道:「如此,就讓他來證明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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