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惟中退下去之後,王笑又接連見了好幾波人。
如今張獻忠在西南與南楚餘部聯合,出兵攻打荊州、漢中等地。
也許因為當反賊的比較實誠,也因為是知道這個局面不拼就沒機會了,總之張獻忠是說出兵就出兵,半點不糊弄。
王笑雖在漢中早有佈置,還是派秦山河西進,一路收復湖廣各地,到荊州應對西軍。
而秦山湖已打到杭州,南楚浙江總兵岑安國倒有些能戰之力,駐守杭州與秦山湖僵持。
林紹元則領兵下江西、兩廣。準備等秦山湖攻下浙江之後,兩路齊攻福建的鄭芝龍……
王笑已經預感到平定江南、甚至一統天下,不會太久了。
過程也許還要比清軍下江南更順利些,畢竟北楚還算是正統,許多有志之士不會拼死抵抗,該會少些英勇的反抗故事。
但想必會有些既得利益者站出來,然後多些腐朽而醜陋的故事。
江南像是一片有許許多多的蜘蛛網的樹林,人走過去,蜘蛛網就破了,但它能粘人一臉。
這次南征沒什麼熱血豪情,有的就是這種討厭的黏人的感覺。
因為這個封建社會走到了鼎盛之後,前方似乎再無路可走,於是停滯、結網,開始在不停的內鬥中腐朽下去。
而王笑想做的,就是在被蜘蛛網完全纏住之前,把它生拉硬拽出來,衝動荊棘與泥濘,趟出一條新的路……
這日處理軍務之時,王笑心想着這些。等處理完軍務,新任的南京錦衣衛指揮使裴民上前稟報近來的各種消息。
大部分都是些瑣碎的正經事,但話到後來,裴民又稟報了幾樁不着調的小事。
「卑職聽說,秦淮河那邊近日有個傳言,說是如今的花魁娘子,前幾日見了晉王,回去後害了相思病,完全病倒了,茶不思飯不想……說是要晉王能過去看她一眼才好。」
裴民說到這裏,偷偷瞥了王笑一眼。
他又道:「此事在秦淮河畔流傳得頗廣,晉王若真能去見那馮大家一面,許是一樁佳話……」
「你收了好處了?」
「卑職不敢。」裴民道:「卑職只是聽說了此事,覺得那小美人兒可憐……不,是卑職多嘴了。」
王笑道:「去查一下,哪些人在散佈這些流言?」
「晉王的意思是?」
「看看到底有哪些人千方百計地想哄着我去秦淮河上風花雪月。」
「是,卑職明白了。」
「我這邊要開了頭,我們的官員、將士那根弦就鬆了……這樣,你再去清查一下我們的人,讓他們都給我把神經繃緊一點。」
「是……」
王笑出了公房,在院裏長長吐了一口悶氣。
他有些想京城了,江南風景雖好,但他的家人妻兒都不在。
而且他很明顯得感覺得出,南京城暫時還不歡迎自己……
忽一抬頭,只見天上有隻風箏正在那兒飛着。
那是只鴛鴦風箏,卻不知怎會有人在內城署衙附近放。
王笑想了想,心想這風箏上別是抹了毒或者炸藥之類的,有可能是別人刺殺自己的工具。
於是他懶洋洋地轉回了公房。
不一會兒,卻有護衛進來稟道:「晉王,外面有位姑娘求見,說是她的風箏落在我們這了。」
「別讓她進來,你們去把風箏撿了還給她……」
「是。」
又一會兒,護衛又來回稟說那姑娘容貌絕美,「真是仙女下凡」之類,又說那風箏上有一首小詩。
王笑隨意掃了一眼他們抄回來的詩,還真是頗有才情,其中竟有「天邊明月伴菱花,空教芳草怨年華」這樣的佳句,也不知是抄的還是真是才女。
嗯,比蔡念真要有水平得多……王笑忽然又想起蔡念真。
他已經好幾個月不近女色了。
總之近來類似這樣的艷遇一天到晚層出不窮,惹得王笑既有些惱,又有些火。
大部分時候他都避開,有時候沒避掉,會遇到些十分漂亮可愛的小女子,她們未必就知道自己是被安排來的,碰到王笑時也不是搔首弄姿,反倒多是展露出天真又害羞的一面。
由此可見,南京城中安排這些的人也是花了心思的。
若把這心思放在國事上,也許王笑十年都打不下江南……
~~
兩日後,王笑啟程去杭州督戰。
南京城表面上已經暫時安穩下來,北楚的新政借着追繳積欠一事準備鋪開,江南士紳心生不滿,卻又不敢輕易反抗。
這些人大部分像錢謙益一樣感到兩難。
這種情況下,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轉向浙江的岑安國與福建的鄭芝龍,他們是南楚如今僅剩的兩個還在堅守不降的軍鎮。
這兩個軍鎮的實力勝過江北四鎮,同時,江南士紳比開戰之初更明白了投降北楚不會有好下場。
許多「身在曹營心在漢」的人們開始期盼着兩個軍鎮能扳回局面。
對於南楚而言,這是最後的生死一戰。
對於北楚而言,擊敗岑安國、鄭芝龍,江南就算是在名義上徹底平定了。
另外,王笑需要這一仗的勝利,把追繳積欠而引起的江南士紳的不滿情緒狠狠打下去。
這才是王笑迫不及待開始追繳積欠的原因,他要讓江南士紳有不滿就早點表露出來,讓他們期盼岑安國、鄭芝龍的反擊。
然後,當頭一盆冷水,讓這些傢伙看看清楚……世道變了。
之這後才是推行新政的時機,過程中必然還會有無數的小麻煩,但卻能讓江南士紳沒有再造反的勇氣。
不造反,那就是政治問題,他有的時間慢慢解決。
王笑甚至連琉球都搶先收復了。
他不給他們逃路,他要借這一仗一錘定音……
~~
王笑一離開,南京城裏許許多多人都不自覺地鬆了一口大氣。
錢謙益覺得像是壓在頭上的泰山終於移開了。
他這輩子活到這麼大歲數,還是頭一次遇到有人能帶來這樣可怖的壓迫感,還是這麼一個年紀輕輕的。
錢謙益馬上又寫了一封秘信給鄭芝龍,告訴對方王笑親自去杭州督戰的消息,並給鄭芝龍分析利弊。
簡單來說,岑安國與鄭芝龍唇亡齒寒,一旦岑安國敗亡,秦山湖必南下,而林紹元又出兵江西、兩廣,兩面夾擊。
鄭芝龍唯有揮師北上,救援岑安國,水陸共擊南京才有勝算。
另外,北楚再次兵分三路,浙江一帶只有秦山湖部,王笑也在軍中,只要能控制長江,便可包圍王笑,一戰而扭轉乾坤……
一封密信洋洋灑灑寫就,錢謙益意氣紛飛,仿佛已看到自己運籌帷幄、收復山河。
他再次把信裝入蠟丸,着人秘密送往福建,並囑咐一定要快馬加鞭。
然而,半日之後,錢謙益派往南邊的家僕就死在路邊了。
有人撿起那蠟丸,向地上的屍體輕笑道:「你放心,我一定會以最快的速度替你送到……」
這人說着轉頭又道:「我換衣服,你快抄一份送給晉王……」
「哈,這文官……為什麼文官就覺得自己能指揮武將打仗?」
「沒關係,我們巴不得就讓他指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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