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纘自詡豁達,揮了揮手,作出不以為意的樣子。
但經此一遭,他也無心再理會秦家姐弟,道:「回去該讀女誡的讀女誡,該讀書的讀書,以後給我安生些!」
「是。」
秦小竺作出乖巧的樣子向周纘行了禮退了下去,走時偷偷瞪了王笑一眼。
秦玄策卻是一幅賤兮兮的樣子,竟是不肯走。
周纘身為一國之君,卻也拿他這樣臉皮厚、年紀小、背景深的無賴有些無奈。不由又是罵道:「你父親特地上書請求讓你去國子監讀書,你可有去過一日?」
秦玄策卻是一臉諂媚地應道:「我去,我明日就去,天天去。一定好好讀書。」
「嗯。到時候我會親自考校你。」
秦玄策便道:「是,我願為大楚效死,何況讀書乎?」
周纘懶的理他,轉身就走。
秦玄策又道:「讓我來護衛您。」
如此,一行人由陳圓圓領着,竟是走進了積雪巷。
王笑很有些緊張。
好在陳圓圓打開的是唐芊芊家隔壁的院子。
原來今日周纘竟是陪她來拿東西的。
王笑不由頗為鄙視——還一國之君呢,看給你閒的。
院子很是整潔,與隔壁佈局相仿,只是院中多了些花草,還擺了架鞦韆。
周纘四下看了看,吟詩道:「花褪殘紅青杏小,牆裏鞦韆牆外道……這便是你往日住過的地方了?」
他只當錢承運買了陳圓圓來京安置於此,以便用作籌碼。
如今案子問過了,至於陳圓圓自己也試過了,確實是處子,別的便也懶得追求。
卻聽秦玄策一臉諂媚地道:「好詩,此二句出自東坡的《蝶戀花》,牆裏鞦韆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裏佳人笑……這是贊這位佳人呢。」
「要你多嘴?」周纘罵了一句。
秦玄策便故作惶恐。
陳圓圓便低頭笑了笑,對周纘輕聲道:「那我去收拾些衣物,纘郎在此等我哦。」
周纘便點點頭。
只過了一會,卻有一個房伢先生過來。
依周纘的想法,如今陳圓圓成了自己的女人,大可將這個院子買下來給她,既算是與她以前那段被人買來賣去的時光有個割捨,又算賜她個小產業。
於是來時便讓王芳找了房伢。
這房伢卻是個齙牙模樣,正是上次王笑租宅子是遇到的那位。
他進門一看,見院子裏站了四個男人,其中兩個少年竟是自己見過的。
「唉喲,竟是這位老主顧。」房伢便笑道:「公子說要攢錢購宅,如今可已攢到了?那間宅子說也巧,本是已經買掉了,卻有個主顧跑來加了價、付了銀子,可等到了過契那天卻又不來了……」
王笑頗有些尷尬,只好嚅嚅道:「還沒攢夠。」
接着,房伢朝周纘行了禮,笑道:「只看長相,這位一看便是小公子的尊父,一樣的氣度不凡、英俊瀟灑。」
周纘便轉頭看了看王笑的樣子,對這個說法也不覺得吃虧。
他也懶得與房伢說話,便示意王芳來開口。
王芳便開口問道:「我主家想把這個宅子買下來,如何作價?」
那房伢便道:「八百兩銀子一間。」
王芳與周纘皆是一愣!
這麼貴?!
周纘看了王笑一眼,向那房伢問道:「這宅子是王家的?」
王笑便明白他的意思了,心中很有些無語。
自己這位一國之君的准老丈人,這竟是想向自己索賄?!
沒想到,那房伢卻道:「這宅子不是王家的產業了。」
他笑了笑,接着便解釋道:「小的也是剛才去問了才知道,原來王家早就將東邊這排宅子賣掉了。許是生意上要周轉吧。」
周纘有些尷尬起來,他確實沒想到這個宅子這麼貴。
今日也就讓王芳從私庫里拿了三百兩齣來。
朕富有四海、坐擁天下,卻是連一間一進院的宅子都買不起?
做帝王做到這個地步,千古以來,還有誰?
……
一時間,眾人都有些為難。
那房伢挑了挑眉,心道:「這父子倆一樣的德性,沒錢還想買宅子?呵呵。」
王芳其實是拿得出這個銀子的,他本來就有錢,如今身為東廠提督又撈了不少,但此時卻是心道:「千萬不能讓陛上知我有錢!」
王笑回想着上次延光帝說的『抄家』二字,亦是心道:「不能讓他知道我有錢!」
過了一會,王笑摸出了十兩銀子,遞給了王芳。
王芳摸出了備好的三百兩,自己又湊了十兩。
還差四百八十兩……
王芳便拉着周纘輕聲道:「陛下,要不然老奴讓番子們過來?」
「像什麼話?朕還能打劫自己的子民嗎?那朕與唐中元有何不同?!」
下一刻,秦玄策探過頭看了一眼。
「我這裏有。」
秦玄策說着,竟是遞了一張五百兩銀子的銀票過來。
周纘的第一反應卻不是感動,而是憤怒!
他看着那張銀票,愈發大怒起來:
這就是朕辛辛苦苦籌集來的遼餉?!
盧正初!秦成業!你們就是這麼對朕的?!
秦家一個束髮之年的小孫子,隨手便能打花五百兩。那他身上帶了多少銀子?一千兩?一萬兩?
而秦家又有多少子孫?盧家又有多少子孫?
整個天下都在遭災,朕連給自己的女人買個宅子都沒銀子,你們卻是這樣花朕的心血?
一群蛀蟲!
眼見着王芳接過秦玄策手中那張銀票,臉上帶着笑意與那房伢交割,周纘只覺得這個畫面是那麼刺眼……
突然。
王笑向秦玄策問道:「你哪來這麼多銀子?!」
秦玄策底氣十足地道:「我從文弘達身上搶的啊。」
周纘一愣。
千般怒意正要爆發,這一刻卻是愣了一愣。
王笑與秦玄策對視一眼,各自心中會心一笑。
王笑又問道:「你為什麼要搶文弘達?」
秦玄策瞬間有些生氣起來:「你知道那小子說什麼嗎?!」
「說什麼?」
秦玄策自然不會說什麼『我去踩盤子時聽到的』,而是握着拳頭忿忿道:「他在背後議論我的明心,他心懷不軌……」
「一親芳澤?!想得美,我必須揍他。」秦玄策道:「我打了他一頓,卻見他身上掉了這張銀票出來。不過是致仕的太常寺卿的孫子,怎麼這麼有錢?!」
唉。
王笑心中一嘆——最後這句話多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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