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堂文武皆是動容。
這叛徒,好狠的心!
虎毒尚且不食子,老傢伙竟是用自己兒子的命來換前程!
諂媚君上,勾連閹黨,毫無氣節,寡廉薄此,心狠手辣,喪盡天良……這樣的人,居然也配立於朝堂之上?
看着錢承運的背影,百官皆是目露鄙夷。
錢承運能感覺到的背後那一道道如刀劍般的目光。
但他已做出選擇。
與昆黨的第一局敗了,自己註定會是左經綸的替罪羊。
加之刑部出了漏子,更是火上澆油,危機四伏。
要想立於這朝堂之上,要想當人上人,就必須得有所捨棄。
什麼氣節?什麼道義?什麼親情?
壯士斷腕,方有生機。
他閉上眼,在心中與自己的次子道了別。
——成兒,你便算是治好了也不過是廢人。今生緣份,父子一場,你便成全為父罷了……
果然。
延光帝高站在那裏,開口冷冷道:「這便是你們口誅筆伐的奸佞?!」
「你們彈劾他結黨營私,彈劾他公器私用,彈劾他居心叵測……為何這些朕都沒看見?若他結黨營私,為何這大殿之上竟無一人為他發聲?」
「朕的刑部侍郎,會因京中百姓之死,手刃自己的親生兒子。結果呢?那些百姓卻是唐逆細作。而朕的文武大臣們,你們!卻還不信唐逆有細作在京城,你們以為這天下歌舞昇平?日日斗、夜夜爭,可曾有想過時局已經糜爛到了何種地步?!」
「若有朝一日京城再遭圍困。朕告訴你們,皆是你們這些鼠目寸光的好臣子之功!」
他一席話說完,滿殿的大臣又是一陣悲呼。
「臣等有罪!」
「臣等有罪!」
朝堂衣冠,一排又一排地跪了下去。
延光帝站在階上看過去,嘴角泛起一絲冷笑。
今日,他便要讓所有人知道,這朝堂上,到底是誰說的算!
錢承運支持自己開東廠,便是忠臣。
錢承運為自己狠狠地扇百官一巴掌,便是能臣。
只有讓這樣的忠臣、能臣得到應有的待遇,才會有更多的忠能之士為自己這個皇帝發聲。
……
朝會之後,延光帝便在小朝會提出了自己的主張。
「禮部梅尚書告老還鄉了。朕屬意讓尤開濟接任禮部,讓錢承運升任刑部尚書,諸君意下如何?」
左經綸一驚。
盧正初也是皺了皺眉。
錢承運如今算是誰的人?
兩人便轉頭向鄭元化看去。
卻見這位首輔大人依舊是一臉的波瀾不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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積雪巷。
王笑花了很長的時間講述細菌、病毒等小知識。
他還講了講怎麼防止病菌的傳播,比如戴口罩、勤洗手這些……
這些事其實他自己也是一知半解,但對於別人來說卻已是高深莫測了。
可惜,院子裏的另外五人,聽懂的不多。
秦小竺一臉崇拜地看着王笑,雙目泛光、異彩漣漣。但她絕對沒有聽懂。她只是覺得『哇,好厲害』,然後僅此而已。
耿當與白老虎……勿須多言。
秦玄策到是聽懂了。
他顯然有些被嚇到,喃喃道:「你是說,戴那個什麼口罩、勤洗手就不會被毒死?」
「具體還不好說,我們現在的工藝水平,也沒有很有效的口罩……」
秦玄策轉了轉頭,道:「姐,我們能不能和兵部說說,讓我們回遼東去吧?」
秦小竺在他頭上一拍,罵道:「閉嘴!」
傅青主卻是不做言語,一直用灼灼的目光看着王笑。
王笑被他看得很有些不自在,便問道:「傅先生還懂醫術?這鼠疫不能醫嗎?」
「醫?」傅青主嘆道:「這鼠疫傳播之迅烈,絕非等閒……這麼說吧,平陽府中有一富戶全家都病死了,便有兩個小偷到他家偷取財物。這二人約定一個在屋檐上接應,一個下到房中將偷來的東西遞上來……」
秦玄策實在是不想聽,那些話卻還信耳里鑽。
「突然,下面遞包袱的人慘叫一聲便死了,而上面的人在接的時候也染上瘟疫斃命。死的時候,這兩個小偷手裏還攥着偷來的包袱。」
秦玄策道:「這……如此迅烈,那武藝再高,也毫無用處了……」
卻忽然聽王笑道:「若只說防治,迅烈有迅烈的難治,不迅烈卻有不迅烈的難防。」
「此言何解?」傅青主若有所思道。
「這便涉及到一個潛伏期的概念。」王笑道:「比如若是染上瘟疫,要幾日後才會發作,但發作前卻還能傳染別人。」
秦玄策聽着就是眉毛一皺。
果然,只聽王笑道:「就比如,我們六人之中,有人染了鼠疫,便此時卻毫無症狀,一人得便傳六人,再傳百人……」
秦玄策翻了一個白眼道:「你為何要用我們六人來比如?」
王笑卻是自己也有些疑惑起來。
若真像傅青主所言如此迅烈,如何能傳播得那麼遠?
他自然也不會知道,鼠疫有好幾種,比如腺鼠疫有二到八天的潛伏期,肺鼠疫則是數小時至兩天,而這兩種鼠疫往往是相伴而至……
此時坐於院中,一知半解的王笑又將自己知道的大概都說了說。
從肆虐歐洲的黑死病說起,又說到滿洲里大鼠疫。
說得秦玄策眼皮直跳。
傅青主看向王笑的目光愈發有些不同起來。
王笑終於忍不住道:「傅先生為何這樣看我?」
傅青主道:「這些,你是從何而知?」
王笑便道:「聽一些出過海的朋友說的。」
傅青主手指在桌上輕輕敲着。
一些朋友?這個說法太寬泛了。
海外未開化之民又能知道些什麼?
眼前的少年能吟出《定風波》那樣的詞,又這樣博古通今,怕是一個……天才。
其實,傅青主嘴上說着『直斥滿朝高官』,其實卻是帶着試探的意味。
此時他微眯着眼看向王笑,心中不由自諷了一句——在這樣的聰明人面前,又何必再彎彎繞繞。
於是他問道:「你救我出來,是想要什麼?」
王笑道:「我們可以一起做些事來防治啊。」
傅青主點點頭道:「那是自然。我是問你,你想要我為你做什麼?」
「防治啊。」
「我是問,我能為你個人做什麼?」
王笑迷惑道:「傅先生為何要為我做什麼?」
傅青主愕然。
——呵,竟是我小人之心了。
勘來勘去,自以為勘破了人心……
下一刻,卻聽王笑緩緩道:「此事,我問過陛下與盧次輔了,對這件事,朝庭鐵了心要袖手旁觀了……」
傅青主更加愕然。
——你問過陛下了?!
就算是內閣重臣說這句話的時候,也要朝皇宮方向拱一拱手。
竟是在市井之間,聽到有人用這樣淡泊的語氣、隨隨便便將這話說了出來。
你又是什麼人?
傅青主的目光在王笑身上梭巡了一會,心中不由暗道,這小子總不會是什麼皇子皇孫吧?
王笑卻是接着道:「但朝庭不做,我們可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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