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完全黑了下來。
屋內的兩個人也不點燭火,借着星光輕聲說着。
良久之後,唐芊芊道:「便從這三萬兩中支出錢來做本錢罷了,等這邊賺了錢我們再回補過去。」
王笑道:「這樣好嗎?」
「放心吧,人家聽你一說,便明白這是個賺錢的買賣,又不虧了他的。人家將賬面做得漂亮些就是了。」
王笑道:「總之你這兩天先想一下,若有想不通的地方,我再來找你說……」
「王老虎!你人呢?」
樓下長街上突然有人在大喊起來。
唐芊芊轉頭看去,皺了皺眉。
她卻也不問王笑在樓下喊的那少女是誰,只是拉着他的臂彎,柔柔道:「你和奴家一起回去嗎?」
「不……不好吧,那個姓羅的御史盯着我呢。」
樓下「王老虎」的喊聲更大,頗為吵鬧,秦小竺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唐芊芊咬了咬唇,道:「那好吧,奴家就不信你能一直這樣狠心,常在河邊走,你總有濕鞋的時候。」
她說着,竟是湊在王笑耳邊,輕聲又說了一句。
「到時候,你莫要用你那濕漉漉的鞋,弄髒了人家的屋子……」
王笑的臉騰得一下紅了起來。
這女人,又在開車,還彎道超車。
「王老虎,我們要去喝酒啦!」樓下秦小竺又在喊。
王笑連忙站起來道:「我走了,這銀子你拿好,先到京郊買地,把攤子鋪起來。」
唐芊芊「嗯」了一聲,竟是拿了一張兩千兩的銀票塞在他懷中,輕聲道:「你一個男兒家在外面用銀子的地方多,留些銀錢傍身。」
王笑愣了愣,這感覺頗有些奇怪了。
「但這是生意上的本錢啊……」
「若有不足,奴家先墊着就是。」
王笑一時頗有些無言,這女人行事,自己其實是有點看不透的。
「對了,芊芊啊,你覺得我們楚朝還有多少年的氣數?」
唐芊芊捋了捋頭髮,奇道:「你為何要問奴家這個問題?」
「就是有些疑問。」
「想來,還有二九年數吧。」
王笑一愣:「二九……十八?」
「討厭。」
十八年?果然還是這女人靠得住,竟能說出這樣有零有整的數來。
「你為何說是十八年?」王笑問道,心中頗有些好奇。
「再過十八年,人家年華老去,顏色已失,這楚朝的氣數盡不盡,與奴家還有何干?」
王笑:「……」
待王笑出了門,唐芊芊卻依然一人坐在窗邊。
從窗外看去,長街上那個身影走到了等在那的三個年輕人身前。
「王老虎,你跑哪去了?我們和老當等你一起喝酒呢……」那個看起來大大咧咧的女孩子說了一句。
四個年輕人便說笑了幾句,轉頭走去。
一直到四個人消失在街角,唐芊芊才悠悠嘆了口氣。
花枝走進來,問道:「你今天又為何要這麼做?」
唐芊芊支着頭,輕聲笑道:「有什麼為何的,人與人之間,若不先付出,又怎能收穫別人的心意。」
「便好比,我騙陶文君那回,若不是之前給了她那許多利錢,她怎會把那兩萬兩銀子交在我手中?」
她似乎嘆了口氣。
「你且看着吧,我能把他吃得死死的……」——
富貴人家大多會備幾處私密園子,用來招待賓客,談些重要之事。
王珠便在玉淵潭附近置了一個園子,這夜裏便在招待三位客人。
菜是請了東來居的名廚做的,陪坐的亦是個個絕色。
名餚佳宴,賓客盡歡。
酒過三巡,王珠揮退了旁人,舉杯笑道:「今日還要謝過裴大人相護。」
裴民「哈哈」大笑道:「沒什麼的沒什麼的,羅德元那個蠢貨,我想到他那張氣歪的的臉就暢快。」
王珠一杯酒飲盡,又斟了一杯,向另一人敬道:「往後還請趙大人多加照顧。」
這人卻是太平衛的千戶趙平。
趙平對視一笑,一杯酒飲盡。
王珠再斟一杯,終於敬到了場上權勢最高的一位,太平衛南鎮撫司指揮使,邱鵬程。
「鎮撫大人,今日能得一見,實乃三生幸事。」
邱鵬程擺了擺手,道:「我這人有個習慣,先說事,再喝酒。」
王珠臉上笑容依舊。
「洗耳恭聽。」
邱鵬程道:「羅德元我動不了,他是僉事大人親自吩咐過不能動的,顯然背後是站着高官。你與其求到我這裏,不如想想自己得罪了誰。」
王珠臉上笑容更盛,道:「鎮撫大人快人快語,坦蕩之言,敝人實在傾慕。今日敝人不是來求大人辦事的,只是想交朋友。」
趙平連忙道:「鎮撫大人,王公子是確實是極值得交的朋友。」
裴民亦是點頭不已。
見王珠識趣,邱鵬程便點點頭。
裴民便又說起早間王珠用兩本《蘇坡詞集》氣羅德元一事。
氣氛活躍起來,四人便開始大罵天下間的讀書人,以及朝中的文官。
王珠道:「羅大人說我想『賄賂』裴民,敝人認為實乃淺薄之見。朋友間偶爾贈些土特產而已,他卻用詞何等言重。」
「哈哈哈哈,酸儒一個。」
王珠又道:「說到特產,敝人家中是賣酒的,且有一壇美酒贈與鎮撫大人。」
說着,他拍了拍手。
隨着這拍手,便有一個大漢推門進來。
「鍋頭,去將那壇美酒拿來。」
不一會兒,那個叫鍋頭的大漢便捧着一個大酒罈過來,放在桌上。
趙平好奇道:「這是什麼酒?竟值得王公子特意一提。」
裴民便伸手去端。
他手一捧,那酒罈卻是紋絲不動。
「你醉了?」趙平笑了笑,亦是伸手過去。
手一推,他才知道這酒罈竟是極重,也不知剛才那個大漢是如何舉重若輕的。
他向邱鵬程點點頭,邱鵬程會意,伸手便掀開酒罈上的封泥。
竟是滿滿一大壇黃金。
屋子裏似乎瞬間亮了一些。
三個太平衛的人一愣。
「哈哈哈,好酒!」
「好酒!」
「哈哈,我早說王公子是極講義氣的朋友。」
又是一番觥籌交錯。
邱鵬程嘆道:「說起來,羅德元如此囂張,便是因為他背後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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