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痴愚實乃純良 第809章 轉氣運

    賴慕布很鬱悶。

    他身為清太祖的十三子,偏偏沒有地位。被噶布喇、特爾親、杜努文這幾個侄子、侄孫帶着,正連夜一路向香河縣追去。

    賴慕布腦中思緒不停。他覺得,阿巴泰不去追一萬關寧鐵騎,這不對。

    人家騎兵都突圍而出了,不及時追上,萬一這股騎兵偷襲了什麼重要的營帳怎麼辦?到頭來又鬧成當年王笑在大清腹地橫衝的局面。

    雖說多爾袞給阿巴泰下的命令只是包圍楚軍、防止其撤回山東,但有『包圍』二字,真出了事,要是講究起責負來,阿巴泰免不了責任。

    但這念頭,賴慕布也就是心裏想想,不敢說出來。

    他已經學乖了。

    自己地位又不如七哥,指手劃腳教別人做事,到頭來吃虧的還是自己。

    但……多爾袞要是治罪,會不會再治自己一個『坐不勸阻』呢?

    管他呢,都已經被罷黜宗室了,有本事再把自己罷黜出滿人。

    這輩子活着,反正怎麼做都是錯的,沒那個氣運。

    想到這裏,賴慕布心下愈發悲傷。

    除了擔心阿巴泰之事,他更擔心的是噶布喇把自己裹脅着,萬一真追上王笑怎麼辦?

    應該不會吧。

    王笑哪有那麼容易追上。

    賴幕布看着前面特爾親、杜努文的身影,想到他們的二叔尼堪當時就是追王笑,結果被楚軍調頭殺了。

    真晦氣。

    他於是大聲喝道:「你們這樣太冒險了!」

    香河縣以西四十里,柏肖溝。

    秦玄策還在策馬狂奔。

    他知道偷襲多爾袞並不容易,幾乎沒有成事的可能,能多殺幾個貝勒就不虧。

    彭城之戰,項羽使用斬首戰術,以三萬精騎閃擊劉邦五十六萬大軍,那是因為漢軍諸侯盟軍。

    最後也沒殺掉劉邦。

    再說了,秦玄策知道自己跟項羽還是沒得比的。

    能和項莊比一比就很滿足了。

    可惜,項莊舞劍,也還是沒殺掉沛公……

    想着這些有的沒的,策玄策側頭看了史工一眼。心中又暗道:「沒想到這個屎殼郎瘋起來這麼瘋,真是太冒險了。」

    忽然,前方有一個聲音遠遠傳來。

    「你們這樣太冒險了!」

    秦玄策一驚。

    是誰在警告我?

    馬蹄如飛。

    兩撥人馬都是疾速狂奔,聽到對方的馬蹄聲之後,來不及減速,直接便打了個照面。

    正是狹路相逢。

    秦玄策這一千人本就是以最快的速度飛馳,並沒有派探馬。

    賴慕布這三千人本就是走在自己的地盤上,也沒有派探馬。

    「誰?!」清兵奔在前面的人喝問了一句。

    「殺!」秦玄策瞬間下了命令。

    一千驍騎軍也不減速,徑直向清兵撞過去。

    「對面是不是王笑?!」

    「是王笑?殺啊……」

    噶布喇、特爾親、杜努文敢帶三千人就過來,倒也不是覺得自己可以憑三千人敵萬餘人,而是覺得肯定還有友軍在與楚軍交戰,突然面對這場遭遇戰,一時也有些發懵。

    好一會才紛紛大喊起來。

    「快放箭!」

    「開銃!」

    「殺王笑……」

    三千清軍互不歸統,卻也不算很慌亂,慌亂中解下弓。

    但他們在夜色中看不清對方有多少人,以為遇到了一萬關寧鐵騎,多少還是有些心驚。

    箭才搭到弓上。

    突然,夜色中響起火銃的激射聲。

    「砰砰砰砰砰……」

    火光閃閃,一時前排的清兵盡數栽倒在地,人仰馬翻,慘叫這止。

    清兵這邊也有鳥銃,多跑在前面,還未來得及點火繩,不少人已倒了下去。

    場面大亂。

    噶布喇、特爾親、杜努文三人連忙組織陣形。

    不成想,沒隔多久,對面又是一陣「砰砰砰砰……」

    竟是連發的火銃。

    清兵一時大亂。

    「穩住!不要慌!他們人不多的……」

    緊接着,又是一輪射擊。

    火光在黑夜中綻開,血也四散漸開。

    驍騎軍轟然撞向清兵,手中的長刀直接劈了下去。

    噶布喇勃然大怒。

    他沒想到自己心心念念追擊王笑,甫一遭遇會是這樣的結果。

    經年未見,關寧鐵騎的戰力、裝備竟已又提高了不少。

    噶布喇一箭射出,拔出刀便親自沖向前方的戰陣。

    雙方都沖得太快,撞在一起就沒有退的餘地。當此戰局,唯有全力拼殺。

    「大清的勇士們,殺啊!」

    特爾親、杜努文兩兄弟見狀,也是親自上前搏殺。

    他們都是宗室子弟,身先士卒,終於把本來快要潰散的軍心穩住……

    噶布喇弓馬嫻熟,又仗着一身盔甲好過普通小兵,作戰兇猛,接連殺退了幾名楚軍。

    忽然。

    「砰」的一聲,他肩甲炸開,手中刀已落在地上。

    噶布喇痛叫一聲,目光看去,只見楚軍中一名少年將軍撥馬而出,正拿了個手銃對着自己。

    「王笑?」噶布喇大聲喝問道。

    「砰!」

    又是一火銃打在他頭盔上,把他頭盔打落,帶着了一隻耳朵。

    噶布喇劇痛欲死,卻是大喝着徑直賂對方撲了上去!

    「去死吧王笑!」

    「該死。」

    秦玄策暗罵一聲。

    他自認為銃法還可以,比王笑不差。

    沒想到在混戰中,差距還是體現了出來。

    可能是手上這支火銃不好用。

    他把火銃一插,拔出刀就向噶布喇迎上去。

    這是一場毫無章法的混戰。

    天太黑,遭遇得太急,雙方主將打得又凶,主將的風格也影響到兵士,所有人都殺紅了眼。

    史工想要指揮作戰也指揮不了。

    他乾脆也策馬沖了上去……

    秦玄策與噶布喇正殺得起勁,那邊特爾親、杜努文也在趕過來支援。

    秦玄策不擅用刀,一個挑刺被噶布喇擋了。

    噶布喇捉住機會一刀斜劈過來。

    史工堪堪趕到,從秦玄策身旁一刀擲出,直接扎在噶布喇臉門上。

    「啊!」

    秦玄策反手一刀,斬下噶布喇的腦袋。

    「哈哈哈……」

    特爾親也是堪堪趕刀,見狀大怒。手中大長刀橫掃過去,直接把史工擊飛馬下。

    秦玄策連忙趕上擋住特爾親,同時嘴裏向親衛喝道:「保護軍師!」

    杜努文則是拿着一根長矛衝上來,兄弟二人齊攻秦玄策。

    三人打得虎虎生威,特爾親刀刀直攻秦玄策要害,杜努文長矛如暴雨瘋刺,不讓楚軍上前支援。

    兩兄弟都有一個念頭殺王笑的大功就在眼前了!

    賴幕布也覺得這次要把王笑殺掉了。

    賴幕布自幼也是在馬背上長大,年輕時也是一員猛將。

    但他許久未上戰場了,加上酒色過度,如今身體也不好。

    主要是精神不好,看起來不像三十四歲,像六十四歲。

    他總之不太想上去衝鋒陷陣,於是不停指揮着人馬上去圍殺。

    「去啊!殺王笑啊。」

    但到處都是一片混亂,這裏大部分清兵也不歸他統屬,才指揮了人殺過去,楚軍又逼過來,把他們殺退。

    賴幕布急得滿頭大汗。

    下一刻,他張了張嘴,驚呆了一下。

    目光落處,只見特爾親、杜努文兩兄弟本已把那王笑逼到死地。

    特爾親一刀揮落了王笑手裏的刀。杜努文一矛扎死了一名趕上去保護的楚軍,直逼王笑。

    忽然,那王笑拔出火銃,打在杜努文肩上,同時搶過長矛。

    一瞬間,他仿佛變了一個人一般,手中長矛一挑一刺,威勢極大。

    「去死!」

    「噗!」


    「噗!」

    連着兩聲響……

    賴慕布知道,杜度的七個兒子只剩四個了。

    王笑居然還會如此高超的槍法?

    賴慕布撥馬便走。

    大清朝的賞罰分明可以給別人,但從未給過他。當年攻克寧遠的大功換來的也只是皇太極的處罰,何苦去賣命?

    他在的時候沒人聽他指揮,他一走便有清兵喊叫起來。

    「奉恩將軍逃了!快撤啊……」

    潰散終於在這一刻形成。

    史工從勉強從地上爬起來,只覺渾身都疼的厲害。

    他吐了一口血,抬眼看向西面,只見清兵正在拼命奔逃。

    他知道今夜是沒辦法再偷襲多爾袞了。

    運氣不好,正好遇到這一股騎兵。

    史工當機立斷,重整隊伍決定向北與秦山湖會合。

    「玄……國公爺人呢?」

    「跟着奉恩將軍撤……」

    馬蹄翻飛,賴慕布轉頭看去,見杜努文麾下的一個牛錄正一邊拍馬狂奔,一邊大喊着收攏殘兵。

    賴慕布心中大恨,暗罵這狗奴才不識好歹,非要跟着自己。

    緊接着,一隊楚騎追了上來。

    「別走了那個奴將!」

    隨着身後一聲大喝,跟着賴慕布的那個牛錄急忙調轉馬頭跑開。

    賴慕布暗罵一聲該死,拼了命的跑。

    下一刻,一騎追上來,一支長矛橫掃,重重撞在他的腰上,將他擊落馬下。

    賴慕布腰間劇痛,一口血噴了出來,心中浮起無盡的悲涼。

    最後只能在心裏嘆了一句:「我這輩子都沒有氣運啊,現在更是氣運衰到了極點。」

    接着,有人策馬過來,冷眼打量着他。

    「押起來!」

    「你是王笑?」

    秦玄策應道:「不錯。」

    他冷笑着,拿長矛捅了捅賴慕布,罵道:「你他娘的窩囊廢一個,也敢來追老子?」

    「咳咳。」

    背後有人咳了兩聲。

    秦玄策轉頭一看,見是史工,正在用眼神提醒自己注意說話的腔調。

    史工一邊整頓兵馬,一邊審起賴慕布來,審問附近還有多少建奴兵力之類。

    賴慕布很配合,有問必答,竟是難得的乖巧。秦玄策不由感慨:「好久沒見到這麼軟骨頭的建奴了。把他捆起來,拉在我馬後面跑。」

    賴慕布任人捆着,眼神愈發暗淡。

    秦玄策接過繩索,隨口問道:「聽建奴兵喊叫,你還有宗氏爵在身上,你爹是哪個?」

    「努爾哈赤。」

    史工轉過頭,手上的動作停了一下。

    秦玄策手裏的繩牽掉在地上,他腳一勾,又撿起來。

    「你說啥?你是老奴的崽?」

    「是。」

    秦玄策上前一腳把賴慕布踢翻,親自掏出他身上的信令來看。

    「嘁,你怎麼混成這樣?」

    賴慕布低聲道:「阿瑪的兒子有四等,第一等是正妃所出;第二等是側妃所出;第三等是另室之妾所出……我是第四等,我額娘是侍婢。諸兄弟中,第四等的除了我,只有十六弟費揚果,至於費揚果,已經被皇太極殺了。」

    「哦。」秦玄策道:「這麼說,你活到現在,還是有本事了?」

    「是。」

    秦玄策不由心想,這是捉到了一個老奴的兒子,要是王笑在,他會說些什麼呢?

    開個玩笑吧……

    「我看你比看多爾袞順眼,你們大清朝的攝政王,該由你來當才對。」

    賴慕布一愣,自嘲地笑了笑。

    下一刻,他想到這句話是王笑說的,心裏莫名地一顫,有些茫然地抬起頭來。

    秦玄策卻已經哈哈大笑着翻身上馬。

    他在心裏安慰自己道:「今夜雖然沒能偷襲多爾袞,但捉了一個多爾袞的同歲兄弟……也差不多嘛。」

    次日。

    多爾袞聽說賴慕布被捉了,眼皮都沒抬一下。繼續發號施令,道:「這一萬楚騎佯攻通州之後,必會偷襲我們設在燕京城東的大營。」

    他走到地圖前,指了指,接着道:「傳令蔡家禎,領兵堵這裏、這裏、這裏……務必圍住他們。」

    連着在地圖上標了好幾個位置。

    「喳!」

    多爾袞向另一人問道:「南面那五千楚騎圍住了嗎?」

    「想必很快就會有消息。」

    多爾袞又問道:「西面那五千人呢?瓦克達的有信報嗎?」

    「已兩天都沒發現敵方蹤跡……」

    多爾袞皺了皺眉。

    他根據昨夜傳回的消息,已然判斷出了楚騎的計劃。

    居然狂妄到想要偷襲自己的大營。

    很像王笑的作風。

    緊接着,一騎快馬自南面飛奔而來。

    「報!王爺神機妙算,那股楚騎果然是佯攻永清,想藉機偷襲我方永定河倉。圖爾格將軍把他們圍住了!」

    多爾袞點點頭,心放寬了不少。

    他今天花了大多時間在這幾路小股楚軍身上,於是打算把注意力集中到攻打燕京。

    然而不到半個時辰,又有快馬飛來。

    「報!圖爾格將軍急報,有四千楚朝突破包圍逃了。圖爾格將軍正在領兵追擊。」

    多爾袞的心思又被牽到這件事上。

    又過了一會,信報再次傳來。

    「報!圖爾格將軍已斬殺楚朝斷後的將領,先呈上首級給睿親王過目。」

    多爾袞目光看去。只見一顆頭顱被兵士捧在手上。看起來滿臉都是憤怒和豎毅,果然是好一員猛將。

    但多爾袞不認得這人,想了想,忽然下令道:「讓吳閻王過來認認。」

    「喳。」

    很快,吳閻王進了大帳,看到那首及,愣了一愣。

    「鎮南王認得此人否?」

    吳閻王恭恭順順行了禮,方才道:「稟睿親王,此人乃是瑞軍將軍,名叫白萬里。」

    多爾袞又問了幾句,最後道:「知道了,既然你認得他,把這首級帶去處理了。」

    「喳。」

    多爾袞獨自走到地圖前,沉思了一會。

    看來這五千騎士並不是王笑了。

    那他是在西面?還是東面?

    下一刻,忽聽一聲駿馬長嘶,一個傳信兵奔至多爾袞面前。

    「報睿親王,西邊的王笑突然率人折返回坡峰嶺,搶了我們的大炮……曹統領戰死了。」

    多爾袞眼睛一眯,臉上有了威容。

    「混帳!不是說這股人往北去了嗎?瓦克達怎麼追的?!」

    「貝勒爺兩天前追至聖蓮山,追丟了他們。但蹤跡表明,他們是向燕京去了。貝勒爺急忙率兵到天門山攔截,但但……但沒想到……」

    「傳令瓦克達,儘快奪回火炮。」

    多爾袞撫了撫額頭。

    曹振彥死了?

    少了一個好奴才啊。

    他並非是有什麼悲傷,而是憤怒於王笑的瘋狂。

    另外,多爾袞有把握知道哪個才是真正的王笑了……

    瓦克達與滿達海雖然還沒見到多爾袞,但他們已經能想像得出睿親王是如何雷霆大怒。

    瓦克達與滿達海也已經盡力了,領着一萬多人漫山遍野地追擊王笑,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居庸關、紫刑關、倒馬關為什麼重要?就是因為大軍不好爬山。

    清兵的盔甲又重,人又多,還不耐餓。一萬多人在山上追擊,後勤也跟不上。

    王笑帶的那五千泥腿子,光着腳板都能在山林里箭步如飛,一人一塊餅就能頂一天肚子,往林地里一躺就能睡着還不染風寒。

    如果這點能耐都沒有,他們早在逃難的時候餓死了。

    瓦克達的清兵真的是追不上,好在麾下也有獵戶出身的女真人,一路跟着泥腿子們的蹤跡,判斷出他們要去京城……

    追着追着,不知不覺,離曹振彥的管炮營越來越遠。

    等瓦克達一回神,就聽說管炮營被王笑端了。

    他氣得恨不能昏過去,馬上領成麾下兵馬調頭南下,重新趕向坡峰嶺。

    曹振彥就是個奴才,是睿親王的私產,死了就死了。大炮卻不能丟。

    兄弟倆緊趕慢趕,到了坡峰嶺前,滿達海忽然攔住瓦克達。

    「阿哥,可記得王笑偷襲盛京一事?」

    「你想說什麼?」

    滿達海道:「萬一他搶了火炮,以火炮攻打我們的援軍怎麼辦?不如先派小股人前去試探?」

    瓦克達深覺有道理,為穩妥起見,派了一小隊探馬到坡峰嶺打探。

    很快,探馬回報了消息。

    「報,對方不會用火炮,正在試炮,炮口都未調整好。」

    瓦克達不再猶豫,下令道:「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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