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中,三個老掌柜站在窗前,深深吸了口氣。
後生可畏啊。
今日之後,再有人仿製這蜂窩煤,也難以與笑談煤鋪搶生意了。
街上時不時響起「打跑這些奸商,保護低價煤」之類的呼聲,唐芊芊卻只是搖頭笑了笑,一派運籌帷幄的模樣。
說起來,她心裏是微微有些得意的。
「這大概便是他說的『想賺消費者的錢,先賺消費者的心』吧,也不知哪來的歪理。」
桌上的火盆子實在有些熱,唐芊芊拿起團扇輕輕扇了扇,開口道:「三位可知何謂『品牌』?」
她一說話,三個老掌柜便重新坐了下來。
「這京中百姓只要用煤,便會想起『錢財幾許都付笑談』八個字,他們便不會去別家買……這便是品牌。」
文有才「哈哈」一笑,道:「這句話聽着大義凜然,卻是包藏禍心。」
唐芊芊笑道:「包藏禍心言重了,一言雙關而已。」
陸方之便也笑起來。
何成一愣,想了想,才明白這句話卻是「你有多少錢,都付到『笑談煤鋪』里來」的意思。
「對了,剛才說到哪兒了?」
唐芊芊輕羅小扇,很有些遊刃有餘的樣子。
「唔,說到我們小夫妻剛入行,想要拜碼頭。」她笑道:「今日這樣的鐵爐子一共有三個,三位掌柜各帶一個回去,煩請與貴東主說,這是我們送的拜碼頭的禮物。」
文有才便道:「既然收了禮物,卻還要知道你們想入得是哪一個碼頭?」
「我夫君說了,蜂窩煤只是試手,他不在乎能賺多少銀子。他在乎的是能與你們這些業界的前輩們學習,學海無涯嘛,然後再一起做些什麼生意……」
唐芊芊說到這裏頓了一頓,才道:「比如說……煤礦。」
陸方之眼皮一跳。
文有才與何成再次對望一眼。
唐芊芊說着,拿茶杯在那鐵爐子上輕輕碰了一下。
「叮」的一聲。頗有些清脆。
「對了,還有鐵礦。」她說道,「我夫君說他一生別無所求,但求家中有礦。」
幾人沉默下來。
只用了兩息時間,陸方之就已做出了決定。
事情他已經看得很明白了,笑談煤行展示過了足夠的實力,也表明了極大的野心。
但這攤子比較大,如今卻是要讓東家做決定要不要與對方見面了。
桌子周圍確實有些熱,陸方之擦了擦頭上的汗。道:「唐老闆的話老夫聽明白了,老夫要回去與我家東主說,這便告辭了。」
他說着,伸手提起桌上的鐵爐子,道:「再會。」
如此一來,文有才便着急起來。
但他想了想,卻還是拱手道:「說了這麼久,唐老闆不如把你夫君請出來,也好讓老夫心中有數。」
他這麼一說,何成便道:「不錯,既是要合作,總歸是要見到正主的。」
陸方之才轉頭走了兩步,聽到這句話便停下腳步。
他也想看看,唐芊芊那所謂的夫君會不會出來……
正在此時。
卻見花枝走了進來,對唐芊芊低聲道:「有個人想見你,道是有要事商談。」
唐芊芊微有些詫異,自語道:「還有人能找到這裏?那……讓他進來吧。」
她心中暗道,正好給這三個老匹夫一些壓力。
不一會兒,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走進茶室。
他衣着打扮如公子哥一般,舉止中卻透着精幹。
人還未到,聲已至。
「幾個老傢伙做事婆婆媽媽的,放着金山也不知道挖。」
聲音清亮,語氣卻頗有些不屑。
何成眉頭一皺,躬身喚道:「九少爺。」
賀琬笑道:「哈哈,竟是何叔在這裏?小九剛才言語失當了……大哥也真是,什麼事都讓何叔跑腿,也不怕累着你。」
何成道:「謝九少爺關心,這是老夫該做的。」
賀琬道:「哪能讓何叔如此辛苦?你不妨回去告訴大哥,今天這事小弟替他辦便是。」
陸方之聽到這句話,暗道賀家既然來了能作主的人,自己卻也不好再耽擱了,得回去找東家商議才行。
他也不再多呆,邁開步子就走。
那邊賀琬卻已不再搭理何成,他看了唐芊芊一眼,眼神一亮,卻又很快恢復清明。
「沒想到這樣的手筆,卻是一個女子所為。」賀琬笑道。
唐芊芊笑道:「小女子只是出面招待幾位老掌柜,其它的卻是我夫君佈下的策略呢。」
賀琬點點頭,道:「敢問怎麼稱呼?」
唐芊芊道:「叫我唐老闆也可,王夫人也可。」
賀琬道:「王夫人既在此,王相公又在何處?」
唐芊芊轉頭看向窗外,悠悠道:「他卻為何要見你?」
「因為你找這三個掌柜來要談的合作,與我也可以談。」
賀琬說着徑直在椅子上坐下來,靠着椅靠,架着二郎腿,頗有幾份自如。
唐芊芊不喜他的氣盛,道:「可惜你來晚了,我也說累了,懶得再說一遍。」
賀琬道:「沒關係,該了解地我都了解了,我可以直接合作。你們給我大哥的那份所謂的『計劃書』我也看了一部分,有點意思……」
「這麼說,賀公子是在令兄處安插了眼線?」唐芊芊道。
賀琬擺手笑道:「我不小心看到了,如此而已。」
他雖然這麼說着,臉上卻帶着些傲慢的笑。
這樣的笑容落在何成眼裏,便是頗有些囂張了。
「這樣的事,大哥居然沒有親自過來,實在是有些沒眼光。」賀琬道:「何叔你不要用這樣的眼光看我……你放心,我既然來了,此事我們賀家已佔了先機。哈哈,勿慮勿慮。」
他說着,竟伸手在何成肩上拍了拍,自顧自說道:「煤、鐵這種賭局,賠率最是高,贏面又是最大。閉着眼下注的事,居然還有人要拿捏考慮?哈哈。」
一席話說完,文有術與何成一對望,實在有些無語。
唐芊芊卻也未見得高興。
談生意,對方不按自己的節奏來,定是頗為強勢之人,他看事又透,顯然不是能吃虧的主。
下一刻,卻聽賀琬道:「這疊銀票大概有三萬兩千兩。哈哈,唐老闆王夫人,簽契書吧。」
「啪」的一聲響。
如在賭場下注一般,他將一疊銀票拍在桌上。
下完注,賀琬有些百無聊賴地看了文有才一眼,皺眉道:「你又是哪家的?聞起來竟有一股,讀書人的酸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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