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痴愚實乃純良 第374章 忠與奸

    出了白府,王笑先是看向賀琬,一幅和氣生財的樣子,道:「賀總,上個月的分紅有收到吧?」

    賀琬不知這『總』是何意,但反正是稱呼自己。

    他臉上雖有些倦容,但還是爽氣地哈哈一笑道:「豐收叔和我提過。我人在海外,沒想到還能吃這一份利潤,一直想着要上門感謝,又恐駙馬貴人事忙。」

    王笑頗有禮貌地笑了笑,道:「那改天一起推牌九……」

    秦玄策馬上眼睛一亮,應道:「好啊。」

    「問你了嗎?」秦小竺一腳將他踹上馬車。

    兩輛馬車,王家兄弟與賀琬共乘,王笑則與秦家姐家共乘。

    ……

    賀琬向王珍笑了笑,道:「東江鎮一事我未和王兄說過,一則是我們多年未見,二則是此事沒有朝庭支持則難成,這其中涉及的是一個總兵之位,又關係到我楚國與朝鮮的關係……」

    王珍溫和一笑,道:「我明白,辦事不密是大忌,你沒和我說是對的。」

    賀琬道:「我卻沒想到令弟短短時間內能成這樣的勢。哈哈,早知如此,這些年我也不必去海外漂泊,早點巴結駙馬才好。」

    王珍見他笑容中也帶着些疲憊之態,便問道:「賀家如今的情況,你怕是不容易吧?」

    他其實了解一些賀琬的情況。

    年少時,他們這『四毒公子』玩得極得好,十七歲那年,有一天便再也未見到賀琬。王珍打聽了許久,才知道賀琬是妾室生的,因賀家長房妒忌,找藉口打死了他的生母,將他趕上了下南洋的海船。

    再往後的十三年間,王珍也聽說賀琬成了賀家這一項生意的掌舵人,便也慢慢釋然。

    都成了三十而立的人,再相見便也沒再開口說起這些,本以為打打牌九、說說笑話,事情便那般過去了。

    但上次賀琬才回京,立足未穩之際,賀家的家主卻忽然又病了……

    因此王珍有此一問。

    「我在家中管海貿,這些年久不在京,說話不太有份量。」賀琬道:「東江鎮一事我操持數年,費資頗大,卻屢不順遂,在族中落了些話柄……好在有盧大人作靠山,他們不敢動我。」

    王珍手指在膝上敲了敲,問到事情的關節處:「令尊的病如何了?」

    「他什麼時候死,還不是掌握在賀老大手裏?」賀琬笑道:「老大縱橫商場一輩子,不太好對付。」

    「兩件事,我如今正好都能幫你。」王珍道。

    賀琬爽然笑道:「王兄厚誼!我回頭許個妹妹給你……」

    「別說笑。」王珍無奈擺手。

    賀琬便道:「家中瑣事我懶得聽,先說東江鎮一事吧。」

    「我上次與你提過,吳培在萊州任知府……」

    「老吳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賀琬道:「他最煩盜賊,我聯絡的那些人都是海盜。」

    「他為官之後,你還未見過吧?」王珍道:「人入了官場,總是得做些改變的。」

    說着,他與王珠對視一眼,又道:「此事,我二弟可助你一臂之力。」

    「好,我便當賭一把。」賀琬哈哈大笑道:「小珠兒,我回頭也許個妹妹……」

    「閉嘴。」王珠懶得理他。

    當初王珍與賀琬最年少輕狂時,王珠不過八九歲,而所謂的『四毒公子』中他最煩的就是賀琬。

    如今王珠長成了一個冷峻青年,其實很難回想到當年被人捏着臉蛋、叫着「小珠兒真可愛」時的情境了……

    「我回家交待一下,我們連夜就去萊州?」賀琬又道。


    他向來就是這樣……雷厲風行。

    王珠嘴角一抽,轉過臉,冷冷道:「我明天先去,你過陣子再來。」

    「為什麼?」

    王珠高深莫測地瞥了他一眼,並不答話。

    至於為什麼?王笑要平抑糧價,賀琬進京那一刻便已然成了他的棋子……

    另一輛馬車中。

    「王置之。」秦小竺又念了一遍。

    王笑看了她一眼,眼神與往日有些不同。

    「叫我做什麼?」

    「沒事不能叫你啊?」

    「哦。」

    過了一會。

    秦小竺又低聲道:「王置之……」

    「哎喲,你們兩個煩不煩?」秦玄策不耐煩道。

    王笑這才轉向他,問道:「盧大人為何叫你們兩個來?」

    秦小竺先偏了偏頭,眼睛很認真地看着王笑,道:「盧大人一直以來是秦家在朝中的靠山,這你知道吧?」

    「知道。」

    秦小竺道:「他說楚朝的首輔不好當,以後,他將秦家付託給你,你就是我們家下一個靠山。」

    王笑一愣。

    秦玄策白眼一翻,道:「意思是,以後的遼餉我們找你要,明白不?」

    王笑卻是又側頭看了秦小竺一眼……

    秦玄策看在眼裏,心裏忽然有些警惕起來。

    從叛亂之夜之後,這小崽子看我姐的眼神就有些不對……

    白府。

    白義章哼道:「王笑這小子不識抬舉。」

    盧正初閉着眼,緩緩道:「話不能這麼說,至少今夜,老夫的目的都已經達到了。」

    白義章微微一愣,問道:「首輔大人此話怎講?」

    「我今年不過六十又二,身體卻已不如八旬老翁,老了啊。」盧正初嘆道,「如今鄭元化走了,我入主內閣,卻只感到……無能為力。」

    老人聲音很輕,似在與白義章說話,卻又像自語。

    「十二歲便是東林書院文魁,二十一歲便入仕,我當年意氣紛發,想着一展心中抱負。到如今,卻發現這天下正是在我輩手中頹糜至此。這些年來,老夫就好像一個在陡坡上攔巨石的愚夫,使盡一身解數,也攔不住這巨石滾滾而下。黔驢技窮了啊,只能眼看着社稷江河日下,渾渾而不能止。

    那天陛下問我,鄭元化的狼子野心我知是不知,我是知道的。當年陛下讓我入閣牽制,鄭元化問我,山河破敗何必再黨爭不休?他其實看出我的弱點在哪裏……他想南遷,我便覺得給社稷留一段香火也好。

    在我想來,我輩人能治理好天下則最好。若不成,那便盡力守住疆土不失。若還是不成,便讓陛下南遷。倘若這也不成,也只好讓他帶走儲君了……我的顧忌太多,退的太多,失之於過柔。多慮則不勇,非王佐之才。怪不得,這些年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是錯的。」

    白義章勸慰道:「老大人切莫如此說,若非你苦力支撐,朝廷撐不到現在。」

    盧正初閉着眼歇了一會,恍若睡着了一般,過了一會方才道:「若問老夫最在意什麼?老夫其實不在意你貪不貪,不在意百姓死了多少……老夫在意的是,這社稷不能在我輩手中葬送、這疆域不能在我輩手中淪喪。」

    「今夜也算是將邊事託付給年輕人了。老夫也能放下顧忌,放手施為。秦成業不服朝綱,別人壓不住他,老夫已上表請辭首輔之位,親赴遼邊督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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