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一點一點暗下來,錦衣衛點起火把,在憲國公里來回搜檢着,時不時抬了一個個箱子出去。
「王笑!你怎麼敢?!你未得聖命,安敢抄堂堂國公府?」
憲國公的幾個兒子指着王笑大罵,卻又不敢上前。
「誰說是抄家了?你們行刺齊王殿下,自然要搜查證據。」
「那他們為何抄我們府里的銀子?」
「銀子?哪有銀子?」王笑似乎有些驚訝,轉頭向小柴禾問道:「我記得兩月前陛下倡議勛貴捐餉。憲國公府捐了多少來着?」
「六百三十七兩。」小柴禾恭聲道。
「還有零有整的。」王笑又問道:「憲國公當時是如何說的?」
「當時憲國公言家中僅有六百餘兩,願悉數為國捐出來。」
「哦?」王笑感慨道:「不愧是忠良之後,一腔報國熱忱!既然國公將銀都捐給朝庭了,今日若是搜查出了貴重物品,便可能是有人故意栽贓的,一一帶回去做記錄。」
「是。」小柴禾拱手領命。
「王笑!你……」思路中文網╭ァんttps:.sしz.Θmんttps:m.sしz.Θmヤ
「你們看,我總有許多理由。」王笑悠悠道:「但這些都是藉口,事實上我就是衝着你們來的。世間總有人喜歡恃強凌弱……但,巧得很,我也是這種人,也喜歡仗勢欺人。你們這些權貴搶奪百姓錢財,視他們性命如草芥。我也是,我愛好搶你們的錢財、殺你們的人。」
「豎子,你休要倡狂,口出如此狂悖囂張之言,早晚讓你不得好死。」
「憑你們這些紈絝?」王笑道:「我這話便放在這裏,你們不妨告訴京中勛貴們,今日撈出的屍體,哪家但凡有拋一具,便等我上門。」
憲國公府中眾人愣了愣。
王笑這條瘋狗這是要與滿城勛貴下戰書?
連張永年也是有些吃驚,錦衣衛目前的實力絕不可能扛得過京城權貴的聯合攻訐,哪怕是齊王一系所有力量加起來,也不是那些人的對手。
今日拿了憲國公,陛下的詰問、朝臣的彈劾、權貴的反撲……如是種種尚且難以應付,張永年本以為接下來王笑會分化拉攏,一點一點蠶食那些人的勢力。
如今這般大放厥詞,真是被沖昏了腦袋不成?
王笑哂笑一聲,道:「一群吃祖上老本的廢物,我會一家一家抄過去。我背靠齊王,手握錦衣衛,還擅長羅織罪名,你們奈我何?」
他說完,負手站在那裏,頗有些睥睨四方的威姿。
憲國公府的眾人卻只拿看傻子一樣的目光看着他。
今日之事,王笑如果用『查案、行刺齊王』作藉口,或許勉強能糊弄過去,但如今當着眾人的面他將話挑明,又展露出這樣狂悖的心思,只能是自取滅亡。
沒有人應話。
與一個不自量力的自大狂還有什麼好說的?讓他在滅亡前再逞逞威風罷了……
果然,沒過多久,便有金吾衛的前來控制局勢,並讓王笑進宮面聖。
王笑臉上那幅高傲的表情便垮下來,老老實實地跟着金吾衛走。
憲國公府眾人互相對視了一會,皆看出王笑不過是外強中乾的爾爾之輩。
「將那瘋狗所言傳給京中權貴,大家聯合起來弄死他……」
延光帝與幾位重臣就着國事商議了一陣,心情愈發煩燥起來。
盧正初的意見是為了防備今冬建奴來范、開春唐中元東征,當務之急是給足遼東和宣大的兵餉,招驀新軍守備京畿,甚至還要重建東江鎮……他當然也知道國庫無錢,最後便將主意打到延光帝的小金庫上。話里話外的意思無非是:陛下你偷偷拿了恭王的銀子,拿出來救急吧。
鄭元化雲裏霧裏地說了一堆,話外之音卻是遼東和宣大的兵餉不要給,東江鎮也別想了。當務之急是建一支新軍,讓百姓加稅賦也要籌銀子……他的意思延光帝也明白,做好打包南遷的準備。
左經綸便站出來與鄭元吵了一架,認為當此情勢反而該輕減徭役、與民生息,到時候建奴或反賊來了才好領百姓眾志成城地守護社稷,又言驀兵費銀,應重新丈量土地,整重衛所軍戶……道理雖是這個道理,但延光帝覺得這個意見也只剩下『道理』,遠水解不了近渴。
……
將三個老頭東西趕走之後,延光帝來回踱步,始終拿不定主意。
小金庫反正是沒錢的,銀子這種東西,過手便花光了。恭王府的銀子自己確實是拿了,卻悄悄拿去組建一支新的武驤衛,以後若是局勢不利,這支天子親軍便是保護御駕南下的重要力量……盧正初這個老東西不會賺錢光會花錢,他娘的!
再加稅?加稅完再南遷?這麼無恥的舉動,以後的千古罵名如何擔得住?偏偏又沒人願意『綁架』自己南遷。鄭元化這老東西目的不純,只想保太子……靠不住的老王八,他娘的!
與民休息、戮力同心?那更是扯淡!等反賊或建奴打來,左經綸這個老東西一刀抹了脖子就成了千古名臣,自己卻是亡國之君……老東西只會空口白牙,他娘的!
在心裏罵完三個老東西,延光帝便聽人稟報道:「陛下,駙馬來了。」
小混帳一天天地給朕找麻煩,也是個王八蛋。
等王笑行了禮,延光帝便面色不豫道:「聽說你幹了不少好事?」
沒想到王笑極是坦誠,道:「兒臣有罪,弄死了嘉寧伯,還捉了憲國公。」
「你還有臉說?」延光帝不想發火也得發火了,喝罵道:「你是想逼朕砍了你?」
「他們犯了事啊。」王笑道:「嘉寧伯圖謀不軌,憲國公殺人拋屍,事情敗露了還行刺齊王。」
「混帳!你有什麼權力權置他們?」
「兒臣沒處置啊,我就是去看看,那不是……錦衣衛處置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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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光帝板着臉,面露寒霜。
這種事翁婿倆也不是第一次做了,王笑便低聲道:「父皇,嘉寧伯的銀子我沒拿,憲國公府搬出來這個數……」
延光帝目光看去,只見王笑伸手出手比劃了一個『二』,他便皺了皺眉,顯然不甚滿意。
還不夠朕兩天花的。
「太倉促了,沒處理乾淨。」王笑解釋道。
延光帝道:「這樣的事不許再有下一次,這京城不能亂,明白嗎?」
「兒臣只是想給父皇分憂。」
「分憂?朕看你是添堵!還是想給老四分憂?」
「父皇,我我……兒臣能不能打個比方?」
延光帝一聽他要打比方,便想到『陛下就好比被下了那個藥的女人』,正要不允,卻聽王笑已嘰哩哇啦地說了起來。
「兒臣沒什麼出身,那就打個粗俗的比方哈。」
他娘的,又是粗俗的比方。
「就好比我入贅到一個大戶人家,娶的是四房姑娘,那我當然心向着四房,因為我疼我媳婦,又與四房的內弟親近。但我最孝敬的肯定還是老丈人啊。」
延光帝眼皮抖了一抖。
王笑又道:「現在老丈人的生意遇到些困難,一時周轉不過來,那不得向親戚朋友借些銀子嘛?那些親戚朋友以前拿了老丈人家的錢,現在富得流油,卻不肯借銀子,氣不氣人?」
延光帝嘴上罵道:「你那是借銀子嗎?!」
王笑道:「那他們不借,我們不得把該拿的拿回來麼?這種事,老丈人不好出面,親兒子也不好出面。不就得是我這個上門女婿出面做壞人嗎?回頭親戚們怪罪,老丈人罵我幾句,面子上也好看。」
「這次治疫的事也是,老丈人讓四房出面整理田莊,田莊裏都是自家佃戶,對自家佃戶好了,來年他們才好更賣力地種田。偏那些親戚要欺負我們家的佃戶,我不得出面打他們一頓……」
王笑說着抬起頭,臉上的表情仿佛在說自己是個極好的女婿。
總之這一個比方下來,卻是將抄家殺人之事描繪的不痛不癢。
延光帝叱道:「胡言亂言!堂堂天家,豈可與市井門戶相提並論?你身為駙馬,眼皮子便只有這麼淺?」
要不是如今長房勢大,老丈人恨不得現在就砍了你以平眾怒……
「兒臣本就出身商賈之家。」王笑撇了撇嘴,竟好似還有些委屈。
但他心裏知道,哄老頭子這種事,自己一哄一個準。
接下來,只需等來日所有權貴們一起來圍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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