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羿射日」的傳說在中華,當然是婦儒皆知,無人不曉。
可想讓剛來中華不久的紅髮妞能理解「天下為什麼會有十個太陽,弓箭怎麼能射落太陽呢?」的確有不小的難度。
蔡廷干說的口乾舌燥,可紅髮綠眸的卡特琳娜依然瞪着一雙誘人的大眼睛,滿是不解。擦了擦汗,蔡大副小心翼翼的說道:「安妮小姐,請恕屬下學識才淺,無法為您解惑。您看……這魚雷的名字是軍門大人起的,要不等回去時……」
「嗯,好!等我們回去,我就去問他,為什麼要給威力這麼強大的小寶貝們起那麼怪的名字!」
「呃……小寶貝。」
好吧,蔡廷干明智的扭過了頭,「安妮小姐,我去各炮位巡視下,艦隊已經駛入濟州海峽。這裏已經是日本守備艦隊的活動範圍了,為了……」
「去吧,傳令各艦,掛花旗國海軍星條旗。」
「好的,安妮小姐。」
看得出,江華灣一戰,快速艦隊幾乎是兵不血刃的擊沉了日本三艘戰艦,卡特琳娜的心情還算不錯。雖然,那只是作戰能力下降許多的三艘傷艦,但從實戰中還是可以看得出,現在的福建水師戰力相當不俗。從駕駛室軍官的應變能力到炮手們的射擊精準度。
「若是再加上……」
從艦長室出來,蔡廷幹警惕的向四周望了望。無線電即將上艦的消息,也僅限於水師中的高級軍官們知道。在整個世界範圍內,甚至是在馬尾,龍旗實驗室中諸多戰略級項目的進展,都是被列為最高的五星級保密措施的。
馬可尼的無線電項目實驗室,其實早就在數月前,便已成功開發出「實用級」小型接發收設備,並在艦隊執行護航任務時,率先在南平號和漳州號之間完成了多次實驗。
所以,保密級別明顯不夠的蔡廷幹才有機會提前知道無線電即將上艦的消息。當然,即便這樣,在南平號上,也只有數人能夠知曉這樣的消息,而且還都是簽署過保密條例的,誰要是泄密了,那不用說,去船政衙門直屬的保密局喝茶是指定逃不掉的。
想到這兒,蔡廷干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保密局喝茶」絕對是福建水師內部最恐怖的幾個字之一,「不死也得扒層皮」,可問題是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見到扒層皮的——被保密局那些黑衣內勤們請進去的人,就沒有還能出來的。
有人將保密黑衣衛比喻成雍正朝的血滴子,這話……就算是在言論較為開放的閩、台地區,也算是大逆不道之言。也僅限於私底下朋友間喝酒時隨便說說罷了,蔡廷干搖了搖頭,似乎要努力將腦海中的胡思亂想搖出去。
留美期間,他就因為頑皮好戰,而被稱為「好鬥的中國小子」,更與其他留美幼童一樣,在西式教育的影響下,對中國固有的封建禮教社會倫理的觀念有所淡薄,早早便剪掉了腦後的辮子。
駐美副公使、學督容閎大人對他們的「越軌行為」放之任之,惹得國內官僚們不斷的非議和彈劾,才導致了他們的留學被腰斬中斷。
可蔡廷乾沒有想到,回國後,經歷了馬江慘敗的他,還有東山再起之時,甚至……他的那些留美同學們,俱皆受到了重用,就連那只會耍嘴皮子的唐榮浩,也搖身一變,成為了船政衙門中的寵臣。
還有自己……伸手摩挲着鋥亮的船欄,蔡廷干突然覺得豪情滿懷。
想想新敗的北洋水師,想想曾經自己在那裏連做個小小的魚雷營都司,都會被百般刁難。要不是當時受不了上官的壓榨,憤而辭職,跟隨在電報局做譯員們的那些同學轉下南洋,恐怕到現在也摸不到這鐵甲艦的邊,更有可能的是……現在已經沉入東海了吧?
聽說北洋連鐵甲艦都被擊沉了五艘,蔡廷干又有些擔憂曾經的袍澤們,「打的那麼慘烈,魚雷營的兄弟們……」
「稟蔡大人,前方發現敵艦!」
哨兵跑步聲和傳令聲幾乎同時傳來,蔡廷干無暇顧及他缺失的軍禮,眉頭一皺,「敵艦?」
「回大人,是的,是敵艦——兩艘掛着日本軍旗的運輸艦,還有一艘護航炮艦。」
「快,回艦長室!」
「回大人,剛才卑職已經稟報給安妮大人了,可大人說……她要休息了,讓蔡大人你來指揮這次戰鬥。」
「呃……」
蔡廷干實在忍不住,當着哨兵的面就翻了個白眼,「合着一聽說對方是運輸艦隊,你就讓我來指揮了呀?」
可誰讓人家是「代提督」之責的上官呢,蔡大副再不願意,也只能服從軍令,或者自娛自樂的想像成「這是安妮小姐對咱的提拔」能更開心些。至少,如果不是人家偷懶,想要指揮這四艦編隊,級別上還差着許多呢。
「拉戰鈴,發旗語,通知其他各艦,準備戰鬥。」
……
與快速艦隊遭遇的……更準確的說是被追上的,的確是一支日軍的運輸編隊。除了負責護航的守備艦隊炮艦江津號,兩艘運輸艦一艘是運送日軍第十九混成旅團一部在仁川登陸的姬島丸號,而另一艘則正是自大江口運送海軍傷員歸國治療的玄海丸號。
玄海丸號出發的時間,比松島三艦更早一些,加之「傷號」艦隊的航速緩慢,當玄海丸號在江華灣中與江津號與姬島丸號匯合編隊時,正好與福建水師的快速艦隊相錯而過。
事實上,每一次的戰爭,都會出現許多的巧合和遺憾。若是快速艦隊抵達江華灣的時間再早一些,那勢必會先與玄海刃號遭遇。那樣,即便這艘運輸船難逃被擊沉的命運,也會將快速艦隊的位置顯露無疑。松島三艦就有足夠的時間轉向或是改變航道。
而若是松島三艦能夠逃回本土,在福建水師並沒有能力強攻炮台林立的日本本土軍港的前提下,甲午戰爭的進程也一定會發生改變,重整戰力的聯合艦隊絕非福建水師所能匹敵,除非大清南、北洋數支艦隊能夠撇開成見,戮力同心,一致對外。可是……
好在,歷史沒有那麼多的可是,戰爭的進程也不會因為某些人的懊悔拍膝和和另一些人的撫額慶幸而發生改變。
當松島、比睿、赤城三艦被擊沉於江華灣;當江津、姬島丸、玄海丸三艦全軍覆沒於濟州海峽;當大清福建水師沿九州島海岸線炮轟佐世保、福江、長崎等地的消息傳遍遠東、傳遍世界的時候,正沉浸於慘敗之後的李中堂拍案而起,消瘦的身形喜極而晃;而剛接到黃海海戰大勝的東京大本營中,海軍軍令部長樺山資紀頹然的將準備上報天皇,為聯合艦隊請功的奏章又收了回來。
福建,馬尾,南洋船政衙門。
載洵亦在認真的閱讀着卡特琳娜與其他三位管帶聯名發回來的戰報。
快速艦隊在濟州海峽收穫了意外的戰果之後,卻也因為炮彈的不足,不得不將炮擊日本海岸城市的計劃縮水了不少。原定在江華灣攔截戰之後,要一路轟到鹿兒島。
但最後,在只是在長崎打光了最後一發炮彈後,攜補給濟日月潭號全速返回舟山基地。
南洋大臣兼兩江總督劉坤一聞聽福建水師得勝而歸後,親乘南洋水師旗艦寰泰號,赴舟山慰問參戰官兵。
看到這兒,載洵咧了咧嘴,「瑪蛋,這劉老爺子別看年紀大了,這可鼻子真是好使,聞風而動,簡直了哈!」
對於這位一直與自己站在同一條陣線,對龍旗辦業、馬行興軍等事務都還算支持的老爺子,載洵也不介意分些功勞給他。那麼年齡了,要真是能把他拱到軍機值房去,那還……「嘿嘿,那這南洋大臣的帽子就算落不到咱頭上,至少也得是卞老爺子了吧?」
親戚有薄厚,朋友有遠近,別看兩個老爺都跟載洵喝過酒,還一起合辦嶺南師範大學堂,可在載洵心中,劉老爺子的地位與卞老爺子還是差上那麼些許。
「幹得漂亮!」
福建水師偷襲建功,比載洵更得瑟……更開心的卻是龍椅寶座上的當今聖上。
收到劉坤一的加急電報,光緒帝差點喜極而泣。北洋水師損船失兵,被人家打得丟盔卸甲,海途一失,這整個遼東就緊着告急了。
「做不成拓業之帝,朕也不能當個丟土之君呀!」
甲午戰事開啟,光緒的心氣還是挺高的,「打不過那些西夷,咱還打不過這些東洋倭人了?」
所以,豐島及牙山開打,兩國同時宣戰以來,皇上每日都早早勤政,在朝堂上與諸大臣商討兵事,後來實在按捺不住,雖明知北洋一系對於聖旨神馬的,也只是「所謂聖旨」,但光緒還是連發數電,督促入朝清軍「總統」葉志超積極用兵。
再後來……平壤一戰,清軍便被打回了原型,而不得不開始準備保衛本土的江防之戰,光緒的心便涼了半截。大清疆域遼闊,可丟哪都行,這東北卻是丟不得呀!
三江白水,儘是祖宗生息之原;遼東黑土,更是祖靈長存之地。要是遼東都讓人佔了,那不就相當滿人的根基都丟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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