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大畫家的逃跑就再無波瀾……
花花說到做到,在替燕公收下了太上皇賞賜的兩百萬貫之後,她緊接着下令打開汴河水門和通津門,然後任由更換了漕船的大畫家和他隨行人員,包括劉延慶父子率領的騎兵離開開封。
實際上不只是這些。
就在同時大批南方籍的大臣也趁機一同登船加入南逃的行列。
「這是眾叛親離啊!」
花花站在黎明的城牆上,笑看着一艘艘駛出開封的漕船。
這時候已經不只是朝中大臣,甚至就連宗室還有諸王也加入逃跑的行列,而她腳下正在駛出的船上,差一點就做了人質的康王趙構,正站在甲板上回首身後遠離的城市……
趙九妹這種聰明人當然要逃跑。
留在開封又沒什麼好果子吃,這座京城其實已經等於陷落。
被大畫家父子這父不父子不子的奇葩行為,搞得最後一絲忠心也蕩然無存的禁軍,甚至包括那些沒有跟隨劉延慶的西軍士兵,這時候已經完全沒有了保衛內城的興趣,這趙家江山還保個屁啊!為保這樣一群貨色浴血奮戰,那他們得是多麼賤啊,燕公來就來唄,燕公又不會虧待士兵!
該喝酒喝酒!
等着燕公來愛幹嘛就幹嘛!
總之無論禁軍還是西軍,全都已經不準備抵抗了。
這種情況下那些王公大臣當然要逃跑,那些北方籍的的確沒法逃……
實際上也有逃的,趙九妹這樣的不就是北方籍嗎?也就是河北,山東,河東陝西這些地方的暫時還沒有逃跑的,倒是開封本地跑的很多,尤其是那些王公貴族們紛紛逃亡。
王躍的確不是女真入侵者。
可問題是王躍同樣可怕啊,上次的事情可剛過去不到一年,留在這裏誰知道會是什麼結果,萬一真的再來一撥清洗,那些王公貴族可倒霉了,反正他們很多人都已經向南方轉移了財富,正好趁機跟着大畫家一起,到了江南就算後者另立朝廷,大家也都可以跟着做一個從龍之臣。
好日子還是會繼續的。
開封這破地方就扔給王躍和那些刁民禍害去吧!
大宋版的衣冠南渡就這樣匆忙上演。
當然,他們也拋棄了趙桓。
可憐的趙桓,就這樣在一夜之間,感受到了什麼是眾叛親離,雖然他才是受害者,真正的陰謀是他爹搞出的,但當一切揭開後,他爹最終讓他明白了他爹還是他爹,在他和他爹之間,絕大多數王公貴族,文臣武將,還是選擇跟隨他爹而拋棄他。現在可憐的皇帝陛下,只能躲在皇宮,痛苦而又憤怒地看着他爹拋棄了他,兄弟們拋棄了他,大臣們背叛了他,軍隊都從某種程度上說背叛了他,而那個逆賊的大軍還在迅速逼近。
不過他倒是還沒逃跑。
這一點上他終究比他爹要強一些。
當然,也可能還有一線希望,畢竟他還沒等到劉錡的消息,而且他也知道王躍就算是攻入開封,也只會把他當傀儡,而不可能弄死他。
但他爹會啊!
他爹擺明了是出去另立朝廷的。
那他跑出去,就是他爹必須除掉的敵人了,他一個繼位才不過幾天的皇帝,這時候就連遠一些地方的官員,都還不知道他繼位的消息,他離開了京城又能去哪裏。
南邊都是他爹的天下。
他爹不會允許他出去繼續和自己玩兩個朝廷。
但王躍來了會保護他,和他爹玩南北兩個朝廷,所以哪怕面對這種局面,趙桓也寧可留在開封等着他最後的命運。
「總監,小的還是不明白,總監為何放趙佶離開,總監與他有血海深仇,難道不是正應該幫趙桓?」
楊忠小心翼翼地說道。
他對趙家父子的稱呼也改了。
實際上原本開封公社這些人,跟着王躍鬧歸鬧,但要說真的造反奪了鳥位其實也不是很堅決,就像楊忠這樣的,據說祖上還是跟着趙大打天下的,對老趙家總還有那麼一絲香火情。但現在欣賞了一番這對父子的表演後,這點香火情算是徹底乾淨了,原本的上皇官家也變成了直呼其名。
「就是與他有血海深仇,我才讓他離開開封!」
花花冷笑道。
楊忠茫然地看着她。
「江南,他以為江南百姓會歡迎他嗎?」
花花冷笑着自言自語。
江南百姓不會歡迎大畫家的,這一點作為一個江南人她很清楚。
花石綱搞得民怨沸騰,朱勔的確掌控東南,但也讓江浙百姓對他恨之入骨,東南人慾食其肉,童貫在江南的作戰,光無辜百姓就殺了上百萬,不過他倒是很聰明,一到江南就聲稱免了花石綱。實際上他還是假傳聖旨,大畫家只是准許他便宜行事,但沒說免花石綱,童貫一到江南明白矛盾的焦點後,毫不猶豫地假傳聖旨說免了花石綱……
這就是童太師為什麼能在軍事上做到他那些成就。
摻水歸摻水。
但他的軍事成就也是真的。
原因就是這個,需要時候他敢假傳聖旨。
而且事後不用擔心會受懲罰,他能迅速平定方臘,靠的就是假傳聖旨免了花石綱,但可惜還沒徹底結束戰爭,知道了此事的大畫家就大為惱火,緊接着下旨重新恢復,連童貫都對此不滿,公然說東南人飯鍋子未穩,復做此耶?
這是他和大畫家之間出現裂痕的關鍵。
大畫家以為江南煙雨在等着他,以為他只要到了江南,立刻就會聖旨一出各地皆服從。
但實際上江南等他的,只有百姓的仇恨。
同樣還有江南官員們的不滿,畢竟他還帶着一堆人過去分他們的利益,原本歷史上光他的行宮,在鎮江一個月花費就得二十萬貫,這些可都是江南官員們想方設法給他供應,最終這些官員絕大多數拒絕遵從他的聖旨,甚至乾脆找他兒子去告他的狀,寧可把他要的錢糧送給他兒子也不給他。
這就是他原本歷史上為什麼又無可奈何地回來,他再不回來都不用他兒子動手,江南那些官員和百姓自己就動手了。
他在揚州去寺廟遊玩參觀佛塔,甚至有僧人直接當面嘲諷……
何不取充花石綱?
從那一刻起大畫家就知道了江南不是他想像中的江南。
當然,現在他依然不知道這些,還在憧憬着他的江南煙雨,蘇杭美景。
「這仇得我方家自己報,在開封你是太上皇,到了江南你就是一條討飯的狗!」
花花說道。
「總監,陳橋門外有加急的信使要求進城!」
一名軍官匆忙走到她身旁報告。
開封公社控制外城門禁,就是加急的信使,也得先得到她的允許,只不過白天信使會隱瞞身份,隨着那些進城的百姓一起進來,但夜晚各門關閉,他們就只能申請,實際上是把急報先給花花看一遍。不過實際上極少這種情況,那些信使都是在白天進城,如今夜晚要求進城,那就是真正極其緊急的情況,甚至顧不上在意被她先看一遍了。
花花接過他手中的急報。
「這就很尷尬了!」
看着急報的內容,她笑得很開心。
這是劉錡送給趙桓的,他在巨鹿休息一天,但巨鹿的官員都跑光了,他找不到人給他發加急奏報,只好跑到邢州,但已經是昨天上午了,沿途驛站倒是沒敢耽擱,緊接着五百里加急接力傳遞,而邢州到這裏五百多里,這些驛站傳遞速度已經超過五百里加急的標準,但卻依然晚了一步,這份奏報要是早到六個小時估計就不會有之前那的那些了……
當然,也不一定。
畢竟這個還得看花花讓不讓他進城。
「讓他等着吧,什麼時候城門開了,他再什麼時候進來!」
她很隨意地把這份奏報扔給了那名軍官。
一個小時後,趙桓看到了這份奏報……
但已經沒什麼意義了。
雖然理論上他依然可以給他爹,然後讓他爹看到王躍的開價,停止接下來的南逃,但事實上已經不可能了。
都撕破臉了啊!
他爹就算還願意回來,劉延慶還不干呢!
同樣那些跟着逃跑的大臣還不干呢!
他們已經為此和趙桓撕破臉,回來後大畫家的確是可以繼續回艮岳,但他們回來還有容身之地嗎?劉延慶回來還想繼續做同知樞密院事嗎?趙桓不弄死他們就算是奇蹟了,再說大畫家也不會回來,王躍只是開價而已,誰知道他是不是騙人的?就算他不是騙人的,大畫家也不肯回來到華陽宮關起門養老,而且父子倆都撕破臉,他還怕哪天在艮岳落水呢!
劉錡的奏報在撕破臉前到達,或許還能挽回這一切……
實際上也夠嗆。
畢竟南逃是大畫家的既定戰略,王躍南下只是逼着他下了決心。
但就算沒有王躍的南下,他也在為南逃做準備了,總之劉錡的奏報什麼也沒改變。
趙桓的確給他爹送了一份。
但已經到達雍丘的大畫家什麼也沒表示,依然繼續他的南逃,倒是趙桓做出了一個很明智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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