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路漫漫。
天地悠悠。
在那前不見盡頭,後不見來路的官道上,迎着夕陽拖出的長影,走着一老一少一羊的奇怪組合。
一老一少是輕裝,長得像牛犢的羊則馱着負重、行囊。
此時距晉安到喇叭瓮棺材寺廟,挖出王家父子屍骨送回家與家人團聚,以及安葬完其他遇難者後,已是兩天之後了。
昌縣事了,晉安接下來的行程,打算前往州府完成五臟道人的執念遺願,但只有去昌縣的鄰縣,才有渡口搭乘上前往州府的大船。
晉安正是走在前往鄰縣渡口的路上。
在走陰時,他曾聽到了五臟道人的遺願,那或許就是五臟道人一直彌留不肯散去的執念吧。
晉安打算去州府尋找五臟道人的故人。
「老道,你神魂受傷已經大愈,而且昌縣也已經事了,你咋不去繼續雲遊天下四方,咋還跟着我一起?」
晉安頗是無語看着已經一輩子賴上他的老道士。
老道士輕輕一捻長須,恬不知恥的厚臉皮說道:「小兄弟你宅心仁厚,老道我覺得小兄弟你將來有一天能鑄功德金身,不是有一句話叫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嗎,老道我也想看看廣寒宮裏到底有多麼不勝寒。」
廣寒宮?
「老道,那你是雞,還是犬?」
晉安被老道士的話給逗樂了,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不是貶義詞嗎,哪有人拿貶義詞來形容自己的。
老道士臉黑,說啥也不幹了,說晉安在罵他是老狗,還說他那是比喻,就那麼形容一下。
夕陽斜伴。
一老一少走在前往鄰縣的官道上,一路拌嘴着,身後還牽着一頭牛犢大山羊。
咩咩咩。
一路拌嘴中,傻羊偶爾也找下存在感。
從昌縣到鄰縣有百里左右,不是一兩天時間能走到的,眼看天色漸晚,在天黑前,一老一少一羊,打算先找個村莊借住一晚。
最後終於趕在徹底天黑前,他們終於找到落腳地點。
那是一座傍河而建的小山村,這是一條由陰邑江分支而來的河流,河水有些湍急。
分流剛好從村子門前經過。
這是座很典型的依河而建的村莊。
二人一羊還沒進村呢,忽然,噗通一聲,從身旁流經而過的河水裏,忽然拍起一個浪花,隱隱看到江水裏好像飄着個人?
此時因為天色快要黑,一時看不清河水裏到底是不是飄着個人,晉安和老道士趕忙跑到河邊,結果真看到飄着兩個人。
應該說飄着一個人,才更為準確。
因為另一個人是面孔朝下的浮屍,一個人抓着浮屍的腳踝,一路順流而下的飄過去,剛好飄到河岸邊被晉安和老道士救起來。
說來也是奇怪,當人被救起後,噗通一聲,一個浪花打起,河裏那具浮屍被一個浪花捲入河底下,不見了蹤影,大晚上連是男是女都沒看清。
老道士驚奇叫了一聲:「老道我咋覺得這浮屍是救人,故意把眼前這人送到我們面前,讓我們救他的?」
晉安聽後一回味,還真像是老道士說得這麼回事。
畢竟一切都太巧合了。
但此時沒時間想太多了,救人要緊,晉安發覺被他們救上來的這人,還有脈搏,但身體冰涼,估計是泡水裏太久,體溫流失過多,而且人也在發高燒一直昏迷,看着奄奄一息。
這人即便昏迷中,手裏還依舊緊緊握着一口斷劍,估計是名江湖劍客吧,身受重傷,傷口在後背上,後背一大片衣服與人皮,都不見了,後背居然是被活生生扒了皮,露出背部肌肉在水裏泡得發白,腐爛,還寄生了不少怪蟲。
這麼嚴重又詭異傷勢,似乎都在預示着,眼前這名江湖劍客的來歷不簡單?
「糟了,他後背上的這些肉都已經壞死了,必須找個地方趕緊醫治他,替他刮掉後背上這些壞死腐肉才行。」
還是遊方道士的老道士有經驗,嚴肅道。
於是,晉安將人小心扛起,讓山羊馱着去前方村莊裏找大夫救人。
可就在抬人放至羊背上時,晉安忽然驚詫了一聲:「嗯?這人身上好重的屍氣和陰氣…這是屍變了的死人?」
「不對啊,有脈搏,而且刮開後背上一點泡爛了的腐肉,的確露出了新鮮血肉,還在冒新鮮細血絲。這名神秘劍客為什麼看着渾身佈滿了烏泱泱死氣,身上卻又有着活人的特徵?」
「是陰陽人嗎?」
晉安暫時先攔住羊,然後把自己的發現告訴老道士,讓老道士看看是怎麼回事,在見多識廣方面,晉安一直都很欽佩老道士。
專業的事自然交給專業的人去做,晉安很有自知之明。
而如果眼前這名劍客,真是死人或怪屍什麼的,他把這名來歷不明的劍客送進普通人的村子裏,那這就不是救人,是害死更多普通人了。
老道士聽了晉安的話,急忙再檢查一遍背在羊背上的劍客,這回仔細檢查了幾遍,老道士又摸又看又聞,沉思了會後,這才終於確認道:「這位劍客少俠的確是活人不假,但又跟正常活人有點不同,應該是江湖上很少見到的活人死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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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人死相?」晉安看向老道士。
「活人死相,意指明明是活人,卻有着如死人的面相與一身死氣。這種人平時並不多見,因為通常都是後天培養,只有兩種行業才會專門花費大量人力物力財力,從小培養這種人。」
「一個是撈屍人。」
「另一個就是盜墓賊了。」
「而老道我剛才挨個看過這人的食指與掌心,他十指纖細,柔軟無骨,手指和掌心都不像船夫常年風吹日曬撐篙那般的粗糙,長滿厚厚老繭。所以老道我推理,此人應該不是靠水吃飯,給人打撈屍體的撈屍人,而是名盜墓賊。」
按照老道士所說,不管撈屍人,還是盜墓賊,每天都跟死人打交道,跟各種詭譎怪地,藏屍水洞打交道,這人死得越邪門,地方陰氣也越重,鬧起來也越凶。
毫不誇張的說,但凡河流都必定淹死過人,但凡有山嶺的地方都必定埋過死人,如果碰到那些特殊地方,尋常撈屍人去不了的怪譎水道,尋常盜墓賊下不了的大墓王陵,這就需要到特定高手出手了。
所以到了後來,在撈屍人和盜墓賊中,出現了一種特殊人,活人死相。
就是從小收養小乞丐,或拍花子拐賣來孩童,強迫他們從小吃死屍長大,七天死屍、十天死屍、半月死屍……
一年、十年、二十年…百年份……
慢慢加大難度,忍常人所不能忍的痛苦,一直吃到長大成年,遍體死氣的時候,就能專走活人去不了的地方,能接近活人接近不了的墓葬寶貝,就連尋常陰祟都看不到這類人。
因為在陰祟眼裏,只看到了行屍走肉的同類,是死人,而非活人。
不過這種人不好培養,病死率奇高,從小培養一千個小孩里都未必能有一個成功。
聽完老道士對活人死相的介紹,晉安一怔。
感情眼前這位不是劍客,反而是位比狠人還更狼滅的盜爺呢!
「盜墓賊不應該是世上所有陵墓主人的仇家嗎,剛才那具浮屍應該就是來自古墓里吧,那麼剛才那具浮屍為什麼反而要救他?」
老道士說老道我咋知道,把人救醒應該就能知道了,或許是活人死相還有別的本事,比如能操控屍體啥的?
晉安想了想,雖然盜墓賊挺可恨的,但聽完老道士的話,又覺得這些被後天培養出來的活人死相之人,挺可憐的。
他最終還是決定先救人。
好在有金錢開道下,晉安在村里大夫家找到住宿,並且讓大夫出手救人。
不過,村醫的醫術能有多高明,可想而知,最後晉安讓村醫盡力救人就行,救不回來也不怪人家,村醫這才肯刮肉救人。
刮肉療傷,不是短時間內的事,在晉安和老道士幫忙不停換熱水、換洗麻布下,足足花了近一個時辰才完成這個浩大過程。
這可沒把年老體衰的老道士給累夠嗆。
但直到等刮完背上腐肉,上完止血藥,再用麻布纏滿上半身,隔絕傷口感染,晉安救回來的這位盜爺還是全程昏迷未醒。
村醫又餵了幾碗藥後,告訴晉安,人能不能從鬼門關里拉回來,就全憑個人氣運了,傷勢太重,他已盡全力。
晉安謝過村醫,這一夜在幾人的精疲力盡中睡下。
……
次日清晨。
一日之計在於晨,晉安正迎着朝霞吐納呼吸,修煉《五臟秘傳經》時,一大早就閒不住出門後不知去了哪裏的老道士,忽然風風火火跑回來,緊張兮兮的找上晉安。
老道士一進門,就緊張兮兮的關上所有門窗。
「小兄弟,老道我剛剛打聽到一個事,你絕對猜不到老道我發現了什麼。」
「小兄弟你還記得那位帶你走陰的陰陽先生嗎?巧了,原來他就是出自這個河谷村!」
晉安聽完老道士的話後,終於了解到事情始末。
這座村子叫河谷村。
雖然只是倚陰邑江支流而建,但往年雨季到來,偶爾也會發大水,淹過村子,不少村民被捲入江里。
人死得多了,就容易發生一些怪事。
每到雨季的晚上,就會發生一些怪事。
比如村民們偶爾能聽到,以前被大水捲入江里的村民們哭泣聲。
直到後來,村里一位先生求來一口刀,懸掛在拱橋下,作為全村子的鎮器後,河谷村再沒鬧過怪事了。
那口刀叫斬蛟刀。
可就在一個月前,河谷村路過一夥古董商人,他們以收購古董的名義,盯上了河谷村里已有上百年歷史了的古董刀,斬蛟刀。
這伙商人一開始假借收購古董,以古董價錢從村民們手中買入不少普通花瓶、普通瓷碗。
一直到跟村里人關係混熟後,這伙古董商人終於露出他們的真正目的,他們從一開始就是盯着斬蛟刀來的。
他們想高價收走已有上百年歷史的斬蛟刀。
村民們不同意。
那伙古董商人一開始還是客客氣氣,繼續逗留村里,數次想求購,可每次都被陰陽先生帶頭的村里老人們堅決回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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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後來,大家突然發現村里開始隔三差五發生怪事,尤其是江邊那些被江水淹死村民的哭聲又開始出現了。
剛開始這些哭聲還是在村外。
後來開始進入村子裏。
怪事也跟着越來越多。
懸掛在村里上百年歷史的鎮器斬蛟刀似乎失去了作用。
也就是那個時候,陰陽先生孤立難支,被那伙勢在必得的古董商人給害死了,似乎那伙古董商人中還另有高人相助。
隨着陰陽先生的身死,以及幾名帶頭反抗的族老也跟着意外身死,河谷村的村民們膽小怕事,就把斬蛟刀給賣了。
而因為當初陰陽先生是帶頭反抗最厲害的人,這些村民們怕引火上身,也都開始疏遠陰陽先生一家。
「剛才老道我打聽到陰陽先生家位置,待老道我過去時,發現陰陽先生留下的孫子已經不在家,人去屋空,應該是已經被那位大頭道友守約接走了。」
老道士最後說道。
老道士說完後,忍不住罵了句這些村民白眼狼,枉費了陰陽先生一直堅守村子。
晉安聽完低眉思索,想不到陰陽先生的死還有這麼多離奇事發生,果然他一開始就沒猜錯,用黑棺下葬,陰陽先生的確是枉死的。
「時間過去那麼久,那些來河谷村強行收購斬蛟刀的古董商人,應該已經離開了吧?本地村民有知道那些古董商人離開河谷村後,去了哪裏嗎?」晉安沉吟後問。
老道士搖頭,說村民們躲那伙古董商人都來不及,哪裏還會主動湊上去打聽消息。
打探情報這事,老道士這位身穿道袍的遊方道士,最適合去做了,他們還要在河谷村待幾天,所以晉安讓老道士繼續多打聽打聽。
老道士也是閒不住的人,要不然也不會大清早就跑沒人影了,所以一口答應下來,主動包攬了這事。
其實按照原本打算,晉安是打算只在河谷村留宿一夜就離開的,但半道救了個盜爺,救人救到底,所以打算等到這位半路撿來的盜墓賊醒來後再離開。
接下來的兩日,晉安在河谷村的生活軌跡倒是簡單。
清晨練《五臟秘傳經》呼吸吐納。
白天和晚上都是修煉江湖武功。
期間還會花費些精力,一天三四次給撿來的盜墓賊渡髒炁,助其保命,恢復傷勢。
人體最脆弱的是五臟六腑,只要能穩住臟腑傷勢,恢復臟腑生機,這人命就算是撿回來半條了。
而老道士這幾日則一直滿村子晃悠,既是在打聽有關昌縣一夜滅城的最新消息,也是在打聽附近有沒有啥大墓。
既然盜墓賊是從村外河水裏撿來的,那麼應該就是來自這附近一帶的哪個古墓里了,然而一直沒新進展。
倒是盜墓賊挨過傷勢最重,一直高燒不退的頭兩天後,人終於退燒了,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晉安每天堅持渡髒炁的關係,即便那麼重的傷勢都能挺過來。第三天清晨,村醫欣喜跑來通知晉安和老道士,說人醒了。
「二位要有心理準備,你們的朋友雖然人是醒了,但好像高燒太久,人出了些問題……」
村醫欲言又止說道。
「他好像不會說話了,也忘記以前的事了,有點像是腦子給高燒燒壞了。」
這意思是腦子燒成傻子了?
晉安和老道士進入滿滿都是中藥味的屋子,看到上半身纏滿麻布的盜墓賊,坐在床上一動不動,臉上沒表情。當聽到動靜,看到有人進來時,他的眼珠子也會跟着轉動,看一眼門口方向,看着並不像是傻子的那種渙散目光。
但人就是一直坐着不動。
一言不發。
沒有喜怒哀樂。
像截木頭人。
你問他餓了嗎?渴了嗎?有沒有哪裏痛哪裏不舒服?他不會主動回應你,可當村醫遞過去藥湯和清淡稀粥時,他懂得自己進食,也懂得拿筷子喝粥。
人一點都不傻。
就是木楞得像個木頭人,你不主動喊他幹什麼,他能一動不動的發呆坐一天不動。
如果問他身份,記不記得以前事,為什麼會落水,後背的傷是怎麼回事,盜墓賊又沉默不語,像是失憶了又像是天生啞巴。
晉安無語了。
他們這跟救了個鹹魚干有啥區別?你要不去主動翻動下這條鹹魚,人家都懶得動彈一下。
既然人已經救回來,晉安和老道士打算繼續上路了。
他們跟盜墓賊道別一聲,然後留下些散錢,準備上路,能救人一命已是晉安善舉,不可能還把對方帶在身邊。
可哪知。
剛道完別,晉安和老道士才剛出村,一直木楞跟個木頭人不會主動動彈的盜墓賊,居然主動跟了上來。
看着主動跟上來的盜墓賊,老道士樂了:「小兄弟,看來他也不是真傻。」
「你走吧,不要跟着我們了,我已經有兩張嘴要養,再多一個人養不起了。」晉安朝盜墓賊回絕道。
老道士:「?」
傻羊:「咩。」
結果,晉安、老道士、傻羊才剛走,這位木楞盜墓賊又跟上來,他們停,盜墓賊也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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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繼續上路。
盜墓賊也繼續默默跟着。
怎麼趕都趕不走。
見對方這是打算碰瓷賴上自己了,晉安無語問對方:「你為什麼一直跟着我們?」
哪知,一直是啞巴,不說話的盜墓賊,這回居然開口說話了,並不是啞巴。
「師父。」
盜墓賊朝晉安喊道。
晉安:「?」
老道士:「?」
這一口師父,喊得晉安頓時發懵啊。
老道士則是一臉震驚的看着晉安,想不到小兄弟你還是位深藏不漏的盜墓賊,老道我一雙閱人無數的火眼金睛,居然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晉安暫時沒搭理不正經的老道士,因為隨着死人臉盜爺喊完他一聲師父後,那種熟悉的大道感應再次降臨了。
晉安這下是徹底懵了。
「你剛才喊我啥?」晉安再次求證道。
「師父。」
盜墓賊第二遍喊道。
果然。
晉安欣喜。
那並不是他的錯覺。
果然真的有熟悉的大道感應再次降臨他頭上。
晉安對自己一個望氣術,陰德數——
一萬六千一百零四。
其中有一千陰德是走陰斬棺材寺廟裏舊身所得。
雖然白棺內那位凶主的舊身厲害,但實力已經削弱絕大部分,相當於是品級下降了好幾個品次,所以晉安斬獲的陰德不多。
棺材寺廟除魔貢獻的陰德不多,反而是在顛覆昌縣全城的那場滅頂之災里,他救人獲得的陰德佔了大頭,足足有一萬多。
扣掉他原本還剩下的二陰德,等於是木楞盜墓賊每喊他一次師父,他就能獲得一陰德。
晉安這下是真懵逼了。
喊人師父也能拿陰德?
「老道,你喊我一聲師父試試看。」
老道士自然是打死不喊,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小兄弟你這是要佔老道我便宜呢?
晉安倒是沒強迫老道士一定喊他師父,他陷入沉思。
「莫非是這撿來的盜墓賊,知道是我救了他,所以心誠則靈,每喊我一聲師父,都是一次發自肺腑的感恩,都是一次陰德?」晉安在心裏想到。
「可又不對啊,我晉安一向助人為樂,向來都有我為人人的高尚覺悟,平日裏也沒少被人感謝,為啥別的人就沒陰德?所以說…應該是除了心誠則靈,誠心十足道謝外,還跟這位盜墓賊的活人死相體質有關?」
若說起這位盜爺跟普通人有啥不一樣的,那就是活人死相體質了。
按照老道士所說,這活人死相體質,是從小吃屍肉長大的,所以體內死氣堆積嚴重,不止積聚了一具屍體的死氣,而是多具屍體的死氣,甚至是上百具,難道是因為盜墓賊一次感恩,等於上百人感恩?
晉安一時沒頭緒,但管他的呢。
有陰德,就說明是心誠則靈,這位盜墓賊並不是另有心機接近他,而是的確是真誠感謝他,就是他的感謝挺別致的,一口一個師父……
在這一刻,晉安突然覺得,自己白撿一個徒弟,也不像是那麼難以接受了。
「徒兒,再喊幾聲師父聽聽。」
「師父。」
「師父。」
「師父。」
晉安喜得眉開眼笑,越看眼前這位失了憶的死人臉盜墓賊越順眼。
老道士震驚了。
這鬧啥呢?
剛才小兄弟你明明還一臉趕都趕不走的嫌棄,現在咋突然就師徒感情深厚上了?
「徒兒來,見過你師兄。」
晉安已經完全接納下這位半路撿來的盜墓賊了。
「大師兄。」
「三師弟。」
盜墓賊喊山羊大師兄。
喊老道士三師弟。
老道士差點沒被自己一口口水噎死:「為啥老道我是三師弟?老道我還不如一頭羊!」
盜墓賊如木楞的木頭人,臉上沒有喜怒哀樂:「因為大師兄救過我一命。」
老道士:「?」
老道士心態無法平衡了:「幾天前把你救回來也有老道一份功勞,是老道和小兄弟把你從河裏救起來的。」
這分明是在罵他老道連禽獸都不如呢?
盜墓賊就好像沒有喜怒哀樂一樣的殭屍臉,一問一答的簡短四個字回答:「我忘記了。」
老道士頓時蔫頭耷腦了。
接下來一路上,老道士都有些失魂落魄,他一直想不通為什麼自己活得還不如一頭羊?
山羊是大師兄,老道士是三師弟,盜墓賊自然就是二師兄了。
「徒兒,你有沒有名字?」走在官道上,晉安問撿來的木楞盜墓賊。
搖搖頭。
「那你還記得以前記憶嗎?」
還是搖搖頭。
晉安想了想,道:「是人總得有個名字,那以後就叫你削劍吧,撿你的那天,你手裏一直握着把斷劍不放,以後你就充當一名江湖劍客的身份,別讓人知道你以前是干盜墓的,盜墓是死罪。」
「削劍,你為什麼喊我師父?」
晉安心中一直很疑惑這個問題。
已經有了新名字的削劍,臉上依舊是沒有喜怒哀樂表情:「我心裏好像一直有個聲音,這個世上最重要的人,叫師父,這個世上最值得關心的人,是師兄師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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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師父你就是我最重要的人。」
「大師兄和三師弟就是我最關心的人。」
削劍這次難得說得很鄭重。
一直為自己不如一頭羊而悶悶不樂的老道士,這回聽了削劍這句話,頓時臉上重現老菊花般笑容。
削劍一看就是有大本事的盜墓賊,那可是萬中無一的活人死相,能被這種神秘大高手當貼身護衛,起碼以後誤入個活人禁地、藏屍洞、萬人坑啥的,不用擔心會豎着進去然後橫着出來了。
天下那麼多陰氣重的禁地,何愁去不得?
「徒兒,再喊幾聲師父聽聽。」
漫漫官道,只聽師父,師父…不絕於耳。
……
如果前往州府,一共有兩種路線可走。
一是舟車勞頓的旱道。
一是更便捷的水道。
數日後,三人一羊在鄰縣渡口,順利搭乘上前往州府的桅杆客船。
現在雖然已經入春,但江上的風依舊大,所以客船甲板上並沒有幾個人。
晉安因為待不習慣狹窄空間的船室,所以他是少數不多站在甲板上的人。
而削劍也一直跟着晉安。
晉安看着眼前的波瀾壯闊江面,忽然心有所感,想要吟詩一首。
可晉安絞盡腦汁後才突然醒悟發現,他不是文抄公,也沒有滿腹的唐詩三百首,憋了半天最後才只憋出一首兒歌——
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
咚!
忽然,船身像撞到什麼東西,船身猛的一震,撞擊力道很大直接都把載滿了人的客船撞得打橫在江面上,也把剛準備吟詩一首的晉安給硬生生撞憋回肚子裏。
這時船上驚慌叫聲四起,不少船客跑出船艙,跑上甲板慌張問船員怎麼回事?是不是船觸礁了?
晉安倒是看清了,他們船底碰到了什麼,那是一根斷木,而且斷木還新鮮,像是剛被衝進水裏的。
這個時候,因為有些暈船,在船艙里暈暈乎乎睡覺的老道士,也急火火的跑上甲板找晉安。
當晉安說是船底撞到一根橫木,老道士這才鬆了口氣。晉安這時才知道,原來老道士是個旱鴨子,這輩子最怕落水游泳了,老道士擔憂了一路。
不久後,這條客船繼續往府城方向航行。
可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越是往府城航行,江水裏橫木,斷木開始明顯增多起來,船身時不時不小心輕震下。
讓本就暈船的老道士,更加暈乎乎了,晉安讓老道士趕緊躺在船艙里別動了,人越是活動,只會暈船越厲害。
直到這天,距離州府僅剩最後一天路程時,船突然停在江中心不再前行了,前方去不了了。
附近有好幾艘船都被一條官府小船攔截住,此時一艘艘船隻橫在江面上,隔絕外人駛入。
「怎麼回事,怎麼鎖江了?」
「好像是官家的船攔在了前頭。」
此時,那條官家的小船上,站出來一名州府當地的官吏。
「諸位,前方江岸兩邊發生山石滑坡,江道堵了。那些被泥石流衝下來的斷木、樹枝,現在全都堵在陰邑江前方最狹窄的拐彎處。」
「現在我們水師正在全力配合州府,清理江道,大概還有一天時間就能清理完,明日應該就可恢復通航。」
對方說話客客氣氣,倒是沒有什麼官家豪橫氣,所以各家船上的船客、商人情緒,很快被安撫平靜。
……
夜色漸沉,江面吞噬月光,倒映出濃濃黢黑的水面,似乎正應了那一句話,月黑風高適合殺人夜。
江面上的船身隨着水浪上下起伏,左右搖晃,第一次在船上嘗試神魂出竅的晉安,花了好一番功夫才終於靜下心來。
忽然感到身子一輕,仿佛輕如鴻毛,晉安頭一次在水面上神魂出竅成功。
晉安環身一看四周,狹窄的小小船室內,老道士呼嚕聲震天,削劍被吵得睡不着正發呆坐着不動,而他佯裝睡覺,臉朝船壁的熟睡着了。
山羊自然不在這裏,它正跟其它牲口待在艙尾區。
就算晉安想帶山羊過來,船家也不會同意,畢竟這一整艘客船並非只做晉安一個人生意,牲口身上的濃重體味,會影響到了其他客人。
晉安神魂飄到自己肉身頭頂上方,然後從虛壓着的手掌下,取出兩張黃符,正是六丁六甲符與五雷斬邪符。
當兩張黃符貼身,那種被神道氣息溫養的神魂暖烘烘感覺又回來了,神魂不再冰冷。
接下來,晉安神魂飄蕩,飄到艙尾區,找着了山羊。
當找到山羊時,晉安頓時樂了,山羊暈船暈得厲害,吐得七葷八素,再沒力氣鬧騰了。
晉安神魂繞客船一圈飄蕩,見船上並沒有其它狀況,這才神魂飄出,朝江水淤堵方向飄去。
他打算看看這次山體滑坡嚴不嚴重,明天能不能疏通水道,如果不行,那他就只能改水道走旱道了。
說來也是巧了,晉安飄出沒多遠,居然碰見了白天見到的那名官吏所在船隻。
即便入夜了,這些官府的人,依舊盡忠盡職的守在江面上,防止夜裏視線昏暗,有不明真相的船隻誤入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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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安繼續往裏飄。
神魂越是往裏飄,江面上的斷木,樹枝,果然越來越多起來,直到飄出一里後,晉安才來到了那名官吏所說的拐彎淤堵處。
這裏的確是陰邑江最險的地方之一了,拐彎急,江水到了這裏水流更加湍急了,但此時這裏堆積滿了不少從山上衝下來的雜物。若是有船隻不小心誤入這裏,這裏水流這麼湍急,絕對逃不出過翻船的下場。
現在是晚上,白天負責清理水道的官府的人,現在都已經不在。
因為晚上的江水兇險,視野不佳,並不適合清理水道。
晉安繼續往裏飄,他想看看,江道究竟淤堵出多長,神魂飄飄蕩蕩,結果,幽幽平靜的江面上,晉安居然發現到遠方一處火光。
那縷火光就像是墳地里的幽綠磷火,一閃一滅,一閃一滅的搖晃,在這烏漆嘛黑的江水上,多多少少有些瘮人。
晉安微訝,心想這麼黑燈瞎火的大晚上,還會有誰跑到江上來?
他朝那邊快速飄去,接着發現了一艘烏篷船,烏篷船的船頭掛着一盞綠色燭火的燈籠。
眼前這一幕,何其相似,這不就是跟走陰時的引魂燈、引魂船一個樣子嗎?
只不過這裏的引魂船,跟晉安那次陰間走陰的引魂船長得並不一樣。
晉安這回是吃驚不小。
他屏氣凝神的專注去看。
古月對江。
那艘仿造陰間引魂船的船上,站着一對老少,一人約摸四十歲左右,一人是名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
聽二人的對話,中年男子是二叔,年輕男子是前者親侄子,名字叫宗仁。
中年男子站在船頭,嘴裏神神叨叨,估計是在念咒語什麼的吧,然後把手裏銅錢拋進江水裏。
晉安飄在遠處,看着這對古古怪怪的老少,靜觀其變,沒有貿然接近。
晉安並未等待多久,他忽然發現原本平靜的江面下,開始翻起大量水花,然後晉安吃驚看到水面下居然浮出一具具被水泡得發脹,蒼白的人臉面孔。
他們身子都還在水下,只有一張泡得發脹,蒼白的面孔,抬頭仰望的浮出水面,足足有十來張死人臉浮出水面,各個死不瞑目,詭異的是每張死人臉的額頭上都貼着一枚銅錢。
正是那名中年男子先前丟下水的銅錢。
而這些死人的來歷,自然都是這些年來落江淹死的人了。
「這是趕屍?」
「還是召魂?」
晉安吃驚。
「莫非這就是老道跟我提起過的撈屍人?」
可晉安總感覺,眼前這位撈屍人跟他想像中的撈屍人,有點不一樣啊。
很快,晉安的猜想便得到了答案。
那些溺屍額頭上的銅錢脫落,然後這些被打擾了沉眠的溺屍,死不瞑目的又沉入江底。
而那些銅錢,又各自飛到中年男子手裏。
這回,那名中年男子讓自己的侄子宗仁划船槳,改一個地方後,又如法炮製的往江水下拋銅錢。不久後,果然又有其他溺屍額頭貼着枚銅錢的浮上來。
但說來也是奇怪,這名中年男子又是收回銅錢,然後那些溺屍再次沉回江底。
這名中年男子好像是一直都是有目的的在尋找什麼人,但他要找的人一直沒找到,反倒釣屍上來一些別的死人。
晉安出於好奇,想看看這對叔侄究竟想要找什麼樣的人,於是他一路跟着他們,看着他們一次次換地方,一次次往江水裏拋銅錢。
直到中年男子換了二三十次地方,夜色越來越深,中年男子目光一喜,他終於找到要找的人了。
中年男子伸手去抓水下的死人,一開始撈不上來,然後讓侄子找來一根麻繩扔下水吊住屍體脖子,這才成功把水下死人打撈上船,那是一具男屍。
男屍看起來像是才剛死不久,因為身體還沒被泡發脹嚴重。
接下來,中年男子開始在屍體上下摸索,在有目的的找尋着什麼。
最後他目露喜色,從男屍身上摸到一樣東西,晉安還沒來得及細看,中年男子已經匆匆揣進自己懷裏。
噗通!
中年男子一腳把那具男屍踢回水裏,帶着死不瞑目與不甘心,男屍再次沉入江底。
「二叔我們廢了這麼大勁,怎麼就只為了找這樣一塊碎玉?」侄子宗仁不滿的嘟囔了一聲,似乎半夜被自己親二叔拉來江上吹寒風,不能睡覺,引起這位侄子的小情緒。
二叔輕拍了下自己侄子的後腦勺,溫和罵了一句:「你懂什麼,這可是個好寶貝。」
侄子擾擾自己後腦勺,忙問是什麼好寶貝?
「這塊碎玉可是好寶貝,關乎着一件屍解仙的秘聞。」
或許是因為終於找到想要找的東西,這位二叔有些自鳴得意,忍不住想找人分享自己的內心喜悅。
原來,在早些年的冬天,陰邑江某段水道,發生了百年最嚴重的枯水期,差點斷流。
就在差點斷流的那晚,又發生了另一件奇事,有附近村民從露出河床的江下,打撈出一頭石牛馱着的石頭棺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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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石牛栩栩如生,就好像活物,看起來就像是石牛馱着石槨在江底下行走。只是這次的百年一遇嚴重枯水,露出了河床,這才被人發現。
石槨里封着的是個半肉半骨道士,有不少村民嚇得慘叫倒地,都說這是撞邪了,他們今天把石槨打撈出來,又開棺讓棺材裏的屍體吸了人氣,這石槨里的屍體馬上就要詐屍吃人,於是一把火全燒掉了。
這些村民自知闖下禍事,所以瞞着不敢聲張,但再嚴密的門窗總有漏風的時候,後來這事被捅了出來,官府趕去那個村子時,只找到了那隻陷在河床里無法被村民搬走的石牛,道士的屍體早被一把火燒乾淨了。
現在那隻石牛就還在州府里立着呢。
其實那道士不是什麼邪屍,而是一位高人正在修煉屍解仙。
道家屍解仙,說的是人經三百載而復生,斷四肢而猶活,屍解仙有火解、有水解、有兵解等。
但屍解仙條件非常苛刻,所以很少有人願意修屍解仙。而且屍解仙是逆天而勢,所以在這三百年裏會降下各種天劫,比如泥石流、江河潰堤、蛇蟲鼠蟻啃咬,或是被人刨墳鳩佔鵲巢當祖地搶走三百年運勢…等來毀屍。
正應了那句話:順天應命者悲,逆天改命者死。
「二叔,你還是沒說塊碎玉,到底有什麼用?」侄子宗仁嘟嘟囔囔了一句。
中年男人得意洋洋的保管好碎玉,然後讓自己侄子趕緊收拾好東西,划船離開,他自己則是起身進烏篷船的烏篷里。
砰!
血光混雜着顱骨碎片飛濺而起,中年男子被人從背後用一把斧頭劈裂腦袋,噴濺的血液和腦漿,濺了宗仁一臉。
此時的宗仁臉上沒了叔侄溫情,只有見財起意的冷漠。
宗仁一點都不忌諱死人,從自己那死不瞑目的二叔懷裏搜出那塊碎玉後,噗通,一腳把自己二叔踢下江水裏,鮮血浸紅了這片水域,很快又一乾二淨。
隨後,借着夜色掩蓋,宗仁開始划動船槳,在夜色下匆匆離開陰邑江。
就在宗仁匆匆划船離開時,他並未發現,他剛才用麻繩打撈男屍時沒有放好,隨手扔在船尾的麻繩,不知什麼時候有一截掉落在夜下的黑咕隆咚江水裏,勾住了一具女屍手腕,烏篷船拖拽着一具女屍,一起跟他離開江中心,朝岸邊離去。
那女屍年輕貌美,長長烏髮在水中如鬼爪般四散飄開,人仰面平躺浮屍在水面上,晉安看着腳下這詭譎一幕,只覺頭皮一麻,後背湧起冰涼寒意。
而當船隻拖着女屍從晉安腳下拖過去時,好像是死不瞑目的女屍與晉安四目對上時,晉安感受了一種被注視的森冷寒意。
但這種注視感覺,只是短暫片刻,隨着女屍被船隻拖遠,那種目光窺覬感也消失了,最後那具女屍被船隻拖着往府城方向去了。
而那名反噬自己親二叔的宗仁,急着離開這裏,始終未發現自己船尾拖着一具詭異女屍跟他一起離開。
此時的他,緊緊捂着懷裏的東西,迫不及待的划着船槳離開。
晉安想跟上去,仔細看清楚那女屍後來怎麼樣了,但他發現自己神魂已到距離極限,最後只得心頭沉重的回魂歸殼。
當晉安歸殼時,看到削劍還保持着他離開前的姿勢,連一根手指頭都沒有移動過,木楞發呆。
如果晉安不喊他吃飯。
他能這麼鹹魚坐一天不動。
這一夜,晉安一夜沒睡。
那具被船隻無意拖走的詭異女屍,始終讓他有種不好預感啊,所以天亮後,心事重重的晉安找上削劍。
「削劍,師父現在有些心煩,你多喊幾聲師父,讓師父開知道人間還有溫暖關懷,人間還有陰德吧。」
削劍:「?」
水道重新恢復通行,是直到第二日的快黃昏時分了,但也只是恢復了小片區域通行,為了避免夜間行船不安全,所以直到第三日,晉安所在的客船這才通過依舊漂浮着不少雜物的狹窄水道。
而接下來又航行了半日,客船終於抵達了州府渡口。
州府作為一州最繁華之地,自然是商貨、行人往來繁忙,碼頭上的腳夫比下船的人還多。
還有許多伸長了脖子的轎夫、獨輪車夫,一見到商船、客船靠岸,立刻呼啦啦圍過來一大群,恨不得把人撕成四瓣做四單生意。
晉安、老道士、山羊下了客船,擠過人頭攢動的熱鬧繁華碼頭,州府要想入城,審查嚴格多了,需要檢查通關文書才能進城,老道士從身上道袍里掏出道碟,遞給守城門的兵丁。
此時早已換上一身五臟道袍的晉安,也拿出了一枚道碟。
「你真是道士?」
守城門的兵丁,有些面色狐疑的看看道士不道士,僧不僧,書生不書生,江湖俠客不像江湖俠客的晉安。
「你這頭長得像羊的牛犢是怎麼回事?」
這名兵丁怎麼看晉安,都不像個正經道士。
晉安過去一個月什麼陣仗沒經歷過,又怎麼會被眼前普通兵丁的這點氣勢嚇住,不急不忙的回答:「道教三清聖人里不是有位聖人騎青牛出關化胡的典故嗎,身為道家弟子,為了瞻仰聖人聖行,怎麼能沒有隨身養一頭牛當坐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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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
傻羊一口咩還沒喊完,才剛喊一半,就被晉安一拳錘回肚子裏去了。
「走走走走走。」那名兵丁最後還是不耐煩的放行了晉安。
因為此時晉安身後已經排隊等候起長龍隊伍,後面排隊的人早就在怨聲載道了,一直在後頭催促。
晉安和老道士這才得以順利進入這座武州府府城。
削劍並未跟入,晉安讓削劍自己找個機會混入城內,晉安相信削劍這位盜墓賊高手,想要混入城池不難。
州府作為武州首府,自然是比縣城繁華多了,一老一少才剛入城,就看到街市兩邊鱗次櫛比的建築物里,三層樓閣,四層樓閣,比比皆是。
州府的繁華,算是給如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晉安開了一回眼界,更寬闊的街市,更繁榮的坊市,雕樑畫棟的古色古香樓閣,異域文化讓晉安看得目不暇接,尤其是州府的勾欄瓦肆好熱鬧,居然還不止一座……
直到,一尊高大石牛石像映入晉安眼帘。
那尊石牛威猛高大,氣勢磅礴,它微低頭,前蹄抬起,像是身上正負重馱着什麼東西,重若千鈞,那股沉厚、歷史歲月的滄桑、悲涼氣息,撲面而來。
石牛被雕刻得栩栩如生,每一根腱子肌肉的紋理都經過石匠的手,清晰雕刻出來,猶如要從石像里破殼而出活過來一樣,傳神了。
晉安仰頭望着着這座高有三人的石牛,眼底閃過吃驚:「這就是昨晚那對叔侄提起過,馱着屍解仙道士石槨的石牛?」
「小兄弟,打造這頭石牛的工匠,真是巧奪天工,老道我注視着這頭石牛,居然有種它是活的錯覺。」
老道士嘖嘖稱奇說道,他同樣被眼前這尊高大石牛震撼不小。
晉安有些惋惜的嘆息一聲。
可惜了。
那位高人最終還是屍解仙失敗。
如今只留下你孤獨於世,一直無盡頭的空等下去,你一定很孤獨,很悲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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