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爛尾了?」
答辯會結束了,明明已經帶着人離場,但洛林還是有種極不真切的虛幻的感覺。
美國人想要組建海軍。
一支有戰鬥力的艦隊對現在的美利堅政府來說具備極高的政治與國防價值。
他們在國際上得不到支撐,否則那艘笑話一樣的獻禮艦完全沒有必要到英格蘭去造,也不會寒酸到至今沒有完成初稿設計。
他們想要海軍就只能依靠新大陸的優秀船舶集團。
海事集團哪怕不是唯一選擇,也是所有選擇中最優解的那一個。
綜合以上五點……
喬治.華盛頓,這貨究竟在搞什麼?
洛林生氣了。
一行人走回出發的臨時會議室,一進門,他就把自己的假髮狠狠摔到了沙發上。
這種情況對洛林而言是極少見的,畢竟船長是一船之魂,作為專業的航海人,他時刻記得要把正面陽光自信的情緒傳達給下面的船員。
但這一次,沙克的不明所以,美國人的遮遮掩掩和華盛頓的不知所謂結合到一塊,終於突破了他忍耐的極限,負面的積怒隨着這一摔徹底宣洩出來,像山洪暴發。
突如奇來!
幸好,卡門和克倫和洛林搭檔十年了。
雖說被他的爆發嚇了一跳,但直覺就get到緣由,知道洛林憤怒的目標根本就不在船艙里。
找到了根由,再看他的舉動,除了擔心,更多得還是會覺得新奇。
不幸的是,今天參加答辯的並不只有洛林團隊的老夥計。
小法芙娜可憐巴巴地縮成了一團。
她的膽子本來就小,自信幾近於無,對洛林還沒什麼日常的認知,仔細去想,她甚至是第一次看到洛林發怒……
缺乏自信的人往往在很多方面擁有讓人尷尬的極端自信,比如,只要有人不滿了,他們下意識就會覺得,錯的肯定是他們……
「會長……對……對不起……」
才想罵娘的洛林瞬間被打斷了施法,一臉茫然地回過頭,在門邊找到幾乎與陰影融為一體的小姑娘:「?」
法芙娜含着眼淚,捏着禮服的下擺:「我……都是我自說自話才把生意搞砸了……我……我愧對會長的期待……如果……」
「有些自以為是了,韓吉。」
說話的是卡門,她把手輕輕搭在法芙娜的頭上,順着生長的方向輕輕撫摸,聲音溫柔得就像春日的暖陽。
她微笑着對法芙娜說:「這件事跟你沒關係哦,船長怪得也不是你。憑心而論,你今晚的表現很好,如果能走出屏風就更好了。」
「澤維爾經理,真……真的麼?」
「我不會違背本心誇獎人,既然說你表現得很好,你的表現就是很好。」
法芙娜心裏的罪惡感終於消解了一些,但也僅僅是一些而已。
她感激地抬起頭:「但是,澤維爾經理,生意果然還是搞砸了麼?如果換成您和會長先生……」
「雖然不想這麼說,但就算是我跟船長負責答辯,我估計結果也不會兩樣,頂多出於禮貌,美國人不會中途打斷罷了。」
「為什麼?」
「這就是我們接下來需要調查的。」卡門輕輕拍了拍法芙娜的額頭,「好了,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早點去休息,別忘了我們還在航行途中。」
卡門一笑百媚千嬌,法芙娜羞澀地低下頭,腦子裏根本就沒有懷疑的念頭:「是……我……我告退了。」
法芙娜走了,走的也只有法芙娜。
待到她走出船艙,關上艙門,克倫已經在小吧枱倒好了三杯朗姆,一杯推給洛林,還有一杯留在原處,靜等着卡門自取。
三個人就這麼靜靜地喝起了悶酒。
好一會兒,洛林拿古怪的眼神打量了卡門一眼:「卡門,難道你覺得接下來的談話不適合韓吉參與?」
「倒不是不適合參與……船長大人為什麼會這麼想?」
「換在平時你根本不會去安慰韓吉,哪怕看在卡特琳娜的面子上,最多也只會告訴她答辯結果錯不在她,是吧?」
「平時我也會安慰的。」
「嗯?」
「因為自卑的女孩很難說服,哄走是最節省精力的方法。」卡門說的理所當然,「還有接下來的談話適不適合她參與的問題,不是她不適合,只是因為哄走更方便。」
「啊哈……」洛林佩服得五體投地,連先前的鬱悶都不知覺間消散了許多。
他迅速收拾好心情,起身給三人續上第二杯:「克倫,你覺得美利堅究竟有沒有採購軍艦的意圖?」
「看起來應該是認真的。」克倫晃動着杯里的冰塊,「或許是海軍部在供應商問題上有其他想法,你看,我們畢竟不是美國商會。」
「政治考量?」
洛林覺得克倫的解釋在一定程度上是說得通的,因為海軍振興計劃是一份國防訂單,無論從人情還是安全,美國肯定會對本國商會更加偏愛。
但就像洛林早先為漢密爾頓分析旋轉門計劃一樣,美商真的有獨立承接這個項目的能力麼?
與其說美國海軍部想把自己的軍艦訂單交給本國船廠,洛林更傾向出於政治考量,他們想把訂單交給法國人。
只是這又與華盛頓的行為衝突了。
如果美國早就決定要把德雷克商會從海軍振興計劃中剝離出去,他的很多舉動、言辭都是多餘的,比如這場虎頭蛇尾的答辯會就完全沒有組織的必要。
想到這兒,洛林皺着眉頭大搖其頭。
「應該不是政治考量,或者說一切把我們排除出供應商名單的猜測都和他們現在做的事相衝突,這才是我想不通的地方。」
克倫撓了撓頭:「對了,他們和你的那位兄長約了在公海會面吧?而且還擔心他會撕毀和約。從這一點想,會不會是打算用訂單吊住我們,讓我們安心做華盛頓的船夫呢?」
「肯定不是。」卡門摩挲着杯沿,看上去心不在焉,「無論有沒有這份訂單,我們都不可能拒絕華盛頓將軍的請求。」
「因為美洲分會?」
「因為旋轉門計劃。」洛林接口回答克倫的疑問,「海軍振興計劃的訂單再大,以美利堅現在的財政狀況,每年能給商會帶來的利潤都是有限的,這是賺多賺少的問題。而旋轉門計劃會讓德雷克商會發生質的變化,我們將獲得影響美利堅政治的權利,長此以往,或許還能通過美國影響美洲甚至世界的格局,這才是不能失去的東西。」
「那就完全無法解釋美國今晚的行為了。」克倫攤開手,「也許真像韓吉所說,那幫小心眼失態了,被她的話術氣到了……」
「我倒是覺得……」卡門猶豫了片刻,「怎麼說呢?我懷疑華盛頓將軍還是在擔心我們的立場。」
洛林愣了一下:「把誘餌吊起來,以防我們在事態有變時放棄他?」
「這是唯一的解釋,雖然小人一些,但確實符合政治家的作派,相比於承諾,更信任利益。」卡門說。
「真是那樣可就有些令人厭惡了……」
「他會彌補的。」卡門拈起酒杯,在杯沿印了個誘惑的唇印,「如果今晚的事真的是早有設計的小伎倆,美利堅肯定已經秘密通過了把海事集團作為海軍唯一供貨商的議案。」
「政治家擅長打一巴掌給個甜棗,現在巴掌打了,很快,我們應該就能看到棗的模樣。」
她話音未落,艙外當即響起敲門的聲音,是艾德雷。
「船長,所羅門小姐來了,說希望我們選派一位臨時的總統隨員,協助海軍部的將軍們對我們企劃的艦隊構成方案進行研究。」
洛林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個棗真甜啊……」
他一口乾掉杯里的酒,眼神在卡門和克倫中間跳了好幾個來回。
卡門調皮地高舉起雙手:「我非常不喜歡現在的美國人,嗯……尤其是那幾個油膩的將軍。」
這句話意味着選擇的結果出來了。
洛林誠摯地看着克倫:「克倫,身為一位單身多年的紳士,我猜你一定不會拒絕與淑女共處的機會,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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