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鬍子很生氣。
骷髏灣有12支海盜,超過30條海盜船,這本該是他圍剿洛林的強大倚仗。
他把他們召集起來,向他們遊說海盜的光榮使命,讓他們做自己的炮灰,去試探瓦爾基里的實力。
可他們居然不願意……
上帝啊,黑鬍子殿下的命和他們的命,這些膽小如鼠的渣滓難道分不出孰輕孰重?
黑鬍子惡狠狠掃過面前的海盜們:「先生們,先生們!白幟的洛林是整個海盜世界的天敵,連德里基都成了他的階下囚,難道你們還懷着僥倖,認為自己不會成為下一個?」
坐在他對面的海盜們齊刷刷扭開腦袋,有抬頭吹口哨的,有低頭去喝酒的,就是沒人和他對視,和每一次他試圖開啟話題一模一樣。
其中一個海盜專注地盯着牆角的蜘蛛:「殿下,其實我們更喜歡聊上午的那個話題,關於北加勒比的海盜團結起來,搶奪南加勒比那幾條價值連城的航路……我覺得布朗庫角航線是合適的目標,販奴船從中緯把奴隸送進南美,金銀財貨從南美進入中緯,都要經過布朗庫角,要是能得到它的控制權……」
咔噠!
黑鬍子手上的木叉子應聲而斷。
查穆亞姆踩着震地的步伐一腳踏前,轟隆一聲,震得房梁簌簌落灰。
說話的海盜當即就縮了脖子,好容易活躍起來的氣氛隨之轉冷。
難堪的沉默……
許久許久,有個渾厚、磁性,如歌劇演員般的男中音兀然響起。
「殿下,我們都知道您的目的,您想挑戰那位白幟的王。」
他把「挑戰」這個刺耳的詞彙咬得格外重,黑鬍子的臉色猛就一黑。
「羅馬人切諾里……你當年在棉布傑克的船上做衝鋒隊長的時候可沒這麼怯懦……」
「是的,那時我很勇敢,目空一切!」洛林在比米尼的故舊切諾里漲紅了臉,「直到我在比米尼見到了白幟的殿下。」
「在我看來,您似乎忘記了這裏是哪。」
「這裏是骷髏灣,位於向風與背風的交界,是整個加勒比海最繁華,最富饒的海域,每個在新大陸闖蕩的人都知道,這裏的海面流淌着黃金。」
「無數冒險家對這裏的財富趨之若鶩,他們前赴後繼地進場淘金,活躍在這片的海盜永遠都在一百五十支以上。」
「但您這次要召集出海五年以上的老海盜,這裏就只有這麼多,一共十三支。您面前的是其中的十二支,還有一位缺席的,我們中最強大的他甚至不屑響應您的召喚。」
「為什麼?以您的威望,為什麼會在這片海域遭到冷待?為什麼每次您試圖主導話題,我們都要顧左右而言他,您真得沒想過麼?」
「不要把其他人都當成蠢貨,殿下。您忌憚那艘披着鐵甲的新艦,我們也同樣知道她的存在。」
「我們之所以能在這片海域活過五年,不是因為我們比別人勇猛,也不是因為我們比別人強壯,而是因為我們都見證過強大的人屍沉大海的悽慘。」
「莽撞的結果就是死,再多的好處對死人而言都是鏡花水月。我們深知這一點,所以您誘惑不了我們,這並不是您所擅長的。」
切諾里舉起了杯,在他之後,所有海盜都冷笑着舉起了杯。
「請回吧,殿下。我們預祝您能殺死強大的白幟。如果您能獲勝,獲勝後又想和黑男爵開戰,可以再回來找我們。」
「在我們看來,擅長蠱惑的黑男爵遠沒有白幟恐怖。至少敗給他我們還可以選擇投降,而如果輸給白幟,等待我們的只有十字架。」
「乾杯,殿下武運昌隆!」
「祝殿下武運昌隆!」
……
失敗的召集。
碰了一鼻子灰的黑鬍子走出酒館,一出門就遇見了趕來通傳消息的海盜。
結果他的氣悶更重了……
塞姆拉斯深深地刺傷了他的自尊,逼着他回憶起來,在伊柳塞拉島的內部會議中,他的智囊就堅決地反對過把戰場設在巴斯特爾的計劃。
巴斯特爾有骷髏灣,洛林一定會對伏擊有所防備,無法真正做到先聲奪人。
這裏牆頭草似的海盜們也不值得被依靠,哪怕他們的人數看起來很多,但能被動員到洛林對面的只有鳳毛麟角,不可能對大局作出質的改變。
現在看來,塞姆拉斯完全說對了,洛林的艦隊正以臨戰狀態穿過巴斯特爾海域,而他費盡唇舌也沒能說動哪怕一個海盜加入進來……
難道要放棄伏擊麼?
黑鬍子神色陰沉。
放棄伏擊,德里基就死定了。
他會被洛林交到憤怒的巴巴多斯人手裏,會被公審,被絞刑。
以他和巴巴多斯的仇怨,他會在絞刑前受盡折磨,那座島上的人決不會讓他乾脆地死,只要做得到,他們會把他千刀萬剮,敲骨吸髓!
戰,是唯一的選擇!
黑鬍子重重地跺了跺腳:「我們……」
「殿下。」小鎮的陰影里飄出一個聲音,聲音沉悶,帶着極特殊的迴響。
黑鬍子順着聲音回過頭,看到一個帶着木質鬼面的魁梧男人從陰影中走出來,他的背上背着碩大的蘇格蘭斬劍和銀光璀璨的鐵盾,腰上插着另一把劍,一把造型華美而古樸的維京劍。
「無情者……博尼特?」
「是我。」帶着鬼面的男人在距離黑鬍子五步的位置停住腳步,站得筆直,「魔鬼的附身者,無情的傳承者,弒兄的賤鄙者,失去伴星了孤獨雙子,這一切都是我,維京人博尼特。」
「我以為你藏起來了。」黑鬍子眯起眼睛,「為了躲避你那死裏逃生的兄長,我以為你藏起來了。」
「因為我沒有出席您召集的集會麼?」無口的鬼面顫動了一下,似乎在笑,「我知道那會是次失敗的集會,因為您召喚了切諾里。」
「那個小丑?為什麼?」
「因為他一直想成為洛林的船員,他的眼光很好,覺得洛林會笑到最後。」
「聽你的口氣,似乎這也是你的觀點。」
「我的觀點不重要。」博尼特撫摸着腰上的長劍,聲音低沉下來,「為了無情者哈拉爾的傳承,我玷污了血船的神聖。洛林和萊夫不會放過我,我能活到現在,只是因為洛林還沒有騰出手來罷了。」
黑鬍子饒有興致地眯起眼:「所以呢?你究竟想跟我說什麼?」
「您需要炮灰是麼?」博尼特輕聲問,「我得知道您要炮灰做什麼?是拖住那條鐵船,還是拖住鐵船以外的其他船?」
「其他船。」黑鬍子毫不猶豫,「白幟是我的對手,我不會把他交給任何人!」
「勇敢的殿下……」
博尼特頓了頓,突然抽出了無情者的佩劍。
「給我十分鐘,殿下,我會為您說服他們,用骷髏灣正確的方式……說服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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