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秀抬手將剛剛落在王鵬肩頭的一片樹葉取下來,捏在手裏把玩着,「我不太清楚真實的情況,但看樣子是梧桐的人事又會出變動了。」
王鵬的一顆心立即沉了下去,本以為梧桐毛衫市場作為董展風、年柏楊和彭開喜三人矛盾的最終激發點,自己可以從夾縫中鑽出一條路來,借年柏楊背後的力量上位,可情勢竟突然發生了這樣的改變,難道是自己觀察有誤,年柏楊真的沒有那麼強大。
「你怎麼啦,臉色這麼難看。」江秀有點擔憂地看着王鵬。
「沒什麼。」王鵬朝江秀笑了笑,他暗暗責怪自己這一年下來還是沒有把喜怒不形於色這一點練好,「我只是在想,這次又是誰會離開梧桐。」
「不管是誰離開,對你都不會有什麼幫助吧。」江秀看了王鵬一眼,略帶嗔怪地道,「我說讓我爸爸幫你想下辦法,你又拼命攔着我,」
王鵬笑了下道:「你只要幫我想着把曲柳這個開發項目做好就行了,其他的我自己會操心,更不能因為我驚動到你爸爸。」
「人家都是拼了命地想往他身上靠,你倒好,有我給你搭橋你還不願意,」江秀埋怨他,不明白他心裏到底想什麼。
「傻瓜啊,」王鵬抬起手在江秀的頭上輕敲了一下,「要是沒你,我還真想跟江書記多走動走動,但有你在,性質就不一樣了,」
江秀臉刷地一下就紅了,嘴裏卻還是不依,「照這麼說,還是我不好了。」
「當然是你不好啦,」王鵬薄唇輕抿,湊到她耳邊問,「說吧,怎麼補償我的損失。」
「什麼呀,」江秀嬌嗔着輕推王鵬一把,「這怎麼就扯上損失了,」
王鵬趁機握住江秀光滑細膩的玉手,輕拉一下把她攬入懷裏,下巴叩在她的頭頂上道:「損失還不大啊,因為你我得自己好好表現,因為你我失去了看別的美女的機會……」
「哎呀,你討厭不討厭,」江秀在他懷裏輕輕掙扎了一下打斷他,「這可都是你自己選的,」
王鵬笑着將她的下巴抬起來,低頭輕啄了一下那兩片薄薄的紅唇,「那我不選你了,你同不同意。」
「你敢,」江秀秀目輕輕一瞪,隨即就自己先笑了起來,將頭靠在王鵬的胸口,「你真的能憑自己的本事在梧桐干出一番事業來嗎。」
「你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王鵬低聲說。
「什麼事。」江秀抬頭問。
「相信我,」
王鵬的眼光透着堅定,讓江秀感到極度的安定。這一年,她看着他在梧桐面對冷遇所表現出來的種種堅定,從最初的好感一步步地演變成芳心暗許,再到莫扶桑幫忙牽線,她覺得自己是這個世上最幸福的人,得到了自己心裏期許的愛情。
江秀靠在王鵬身上,滿心甘甜,王鵬卻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輕笑道:「差不多啦,再抱着遲早被人看見,說我上班時間談情說愛,那我真翻不了身了。」
江秀剛想抬頭說話,就傳來了莫扶桑的聲音:「晚啦,你們得想想怎麼堵我的嘴才行,」
「你這丫頭太壞了,來了也不出聲,」
江秀嬌羞地伸手去打莫扶桑,莫扶桑一下躲到王鵬身後,看着江秀哈哈笑着說:「你可真沒良心,我是給你們站崗呢,」
倆人嘻嘻哈哈打鬧了一陣,莫扶桑才斂了笑容對王鵬說:「昨晚開了大半夜的會,搞得彭甲魚拍桌子摔杯子的,今天上午又吵了一上午,我看你們曲柳還真的是個麻煩的地方。」
王鵬睨莫扶桑一眼說:「怎麼叫我們曲柳。我現在好歹也是縣委辦的好不好。別人看不起我,原來你也這樣啊。」
莫扶桑知道王鵬是調侃自己,但她這刻還真沒心緒跟他絆嘴,「連我媽都來了,事情還不麻煩啊。剛剛會沒開完,董老大就被叫出去,接着就回來宣佈散會,和年冷麵一起去了他的辦公室。我下來碰到我媽的司機,才知道是她來了,你說梧桐不是又要變天吧。」
王鵬笑道:「你不去問你媽,卻來問我。」
「切,我媽會跟我說。」莫扶桑晃着頭道,「小桑啊,媽是有黨性守原則的幹部,在家裏是決不允許你跟我談工作上的事的,」
「哈哈哈……」
王鵬和江秀看她學着雷琳的樣子,忍不住都捧腹大笑。
笑完了,王鵬才問江秀:「你今天回去嗎。」
江秀點下頭說:「我就是來梧桐跟縣建設局的人一起開會討論開發方案的,下午開完會就還要去寧城。」
「這麼急。」王鵬和莫扶桑異口同聲地問。
江秀無奈地笑了笑說:「我們公司和寧楓一起合作的一個項目出了點問題,要去處理一下。」
「哦。」王鵬挑了下眉,「寧城鋼廠。」
江秀點頭,「是啊,工人鬧事,上千號人在廠子門口靜坐。」她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我最怕處理這種事了,好在有寧楓在,她倒是有辦法的人。」
王鵬沒說話,已經升任經貿委主任的馮天鳴打電話跟他說過,寧城鋼廠的破產進程一波三折,過去十多年,廠里一直沒有為工人們提存繳納醫療、養老費用,企業一進入破產程序,這些問題被翻到枱面上,工人們自然就不幹了。馮天鳴為這事是一個頭兩個大,寧城鋼廠還欠着銀行上億的資金,還有其他的應付款也有好幾千萬,破產清算進行了近一年,還是沒能全部理順,市里又給他下了硬任務,必須要在年內完成這項工作,他現在急得是頭髮一把一把地掉。
「寧楓能怎麼處理。這可是政府的事情,她能做什麼。」一旁的莫扶桑忍不住問。
「好像是她答應幫企業承擔工人醫療和養老的錢吧。」江秀說。
王鵬一愣,「她哪來那麼多錢。她在海南可是虧了本回來的。」這是寧楓在回來大半年後,有一次喝多了告訴王鵬的,說她在海南虧得血本無歸,但也因此有一個很大的收穫,那就是充分認清了世道,明白了做人絕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
江秀搖搖頭,「我不是太清楚,這個事是她親自和我們吳老闆談的,倆人達成了共識,我來只是協助她辦些手續。」
王鵬沉吟了一會兒,抬手摸了摸江秀的頭髮,柔聲說:「做事多留個心眼,不該你插手的事情,儘量不要去插手。」
「嗯咳咳……」莫扶桑右手握拳抵着自己的嘴假咳,「這就關心上了啊。,」
王鵬和江秀都沖她笑笑,沒搭理她,江秀回了頭對王鵬說:「那你自己也小心着點,我這就走了,趕過去正好可以做一下會前準備。」
王鵬點頭,抬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臉,「路上小心,」
目送江秀匆匆離去,莫扶桑站在王鵬身邊說:「哎呀,真羨慕啊,」
「羨慕你也趕快找一個啊,」王鵬回頭笑她的同時,人已經往辦公室去。
「那也得有人要我啊,」莫扶桑笑道,「你看,那麼近的放着一個,偏偏被自己的好姐妹給拐走嘍,」
王鵬回身作勢打她,「得了吧你,當初是誰把我推出去的,是你吧。」
莫扶桑哈哈笑着也不答腔,和他一起進了縣委辦,沒留神正對門坐着的老孫頭正衝着他們拼命眨眼睛。
倆人回過味來時,已經看見坐在梅開度位置上的年柏楊,同時都愣住了。
「年縣長。」
王鵬與莫扶桑異口同聲地喊道。
年柏楊朝王鵬看了一眼說:「文件籃上的材料你放的。」
王鵬腦袋「嗡」一下急速地轉起來,想明白地確認年柏楊跑到這裏來問自己的真實意圖。但年柏楊顯然並不打算和他多說什麼,而是直接站起來,走到王鵬身邊說:「今天就在辦公室等我。」
年柏楊人都走得看不見了,王鵬還愣在那裏想年柏楊是什麼意思。莫扶桑則跑到門口探出身子看年柏楊在走廊里消失,才跑回來搖了搖王鵬問:「什麼材料。他要你等着幹嗎。」
王鵬沒回答,倒是老孫頭接了說:「彭俊去寧城好像是白跑了一趟,沒接到要接的人,回來反倒開心得很,說是梧桐終於又要送瘟神了……」
老孫頭話還沒說完,莫扶桑就跑沒影了。
王鵬心裏七上八下地在老孫頭對面坐下來,老孫頭頗為了解地扔了一根煙給他,「來,抽一根。」說着還主動幫王鵬點了火,「雨落清秋啊,沖刷沖刷也好。」
王鵬抽了一口煙道:「就怕沖得不對路。」
老孫頭搖搖手,「未必。這泥濘路踩得時間長了,容易滑倒,沖沖乾淨,就算留些個砂石子,或者沖走了一些有用的東西,但到底腳下的路容易辨認了。」
王鵬抬眼看着老孫頭,但見他意味深長地朝自己似笑非笑,再回味年柏楊剛才說的話,不由茅塞頓開。他的雙眼清亮起來,笑着一拍桌子道:「老孫頭,姜不愧老的辣啊,這可真的是一語點醒夢中人,佩服佩服,」
老孫頭嘿嘿一笑道:「不忙佩服,若是我說中了,你請酒就是了。」
「一言為定,」王鵬笑着猛吸了兩口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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