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蹲就連着蹲了四天四夜,連一日三餐都是田菊花回家做了送來的。夏天本就蚊蟲多,他們整日待在竹園裏,更是引得這幫吸血生物狂轟亂炸起來,王鵬與周宏偉畢竟是男人,皮糙肉厚些不討蚊蟲歡喜,可苦了何小寶一身的細皮嫩肉,沒一天工夫就佈滿了小紅疙瘩,在那裏東撓西抓的,渾身皮癢。
到第四晚,這四人都有了人困馬乏的感覺,王鵬頭次做這樣的事,又在自己包片的村里,自然不敢有怨言,周宏偉卻嘀咕上了,「我說一碰到這小子就沒什麼好事!哪一次蹲守有像這次辛苦的?」他邊說邊丟了個「衛生球」給王鵬,「守不着就算了,說不定他也知道縣裏要來查才躲出去的,只要不被抓現行,我們犯得着這麼守着嗎?」
何小寶守了幾天沒結果,身上又被咬得體無完膚,火氣早就旺了起來,聽周宏偉嘮嘮叨叨,忍不住提高了嗓門吼他:「你就這麼吃不起苦?你要受不了,就滾回去,老娘不稀罕跟你這種蜜罐里泡出來的學生哥搭檔!」
周宏偉被她一噎,也來了脾氣,「誰蜜罐里泡出來的?我還不信了,會讓你一個娘們比下去!」
「這是幹嘛呀,兩位領導?」田菊花忙趕着勸,「天乾物燥的,小年青容易起火,妹子你怎麼也火大啊?」說着眼珠子一轉對周宏偉道,「宏偉阿弟,不是阿姐倚老賣老哦,年青人啊,有事沒事得給自己褪褪火,否則容易說話犯沖。」
周宏偉被田菊花這麼一說,臉一下紅到脖子根,好在夜色濃重,別人似乎也沒怎麼注意到他的表情,就算這樣,他還是忍不住嗔田菊花,「菊花阿姐,虧你講得出來!我還是正宗小伙子,哪裏可以自毀長城啊!」
他這話一說,另外三人都「噗哧」一聲笑出來,剛才那一番緊張總算是消彌了。
這邊才把火氣壓下去,那邊何小寶又開始跳腳揚手的趕蚊蟲,那樣子和北方跳大神的差不多。月光透過稀疏的竹葉投射下來,照在何小寶的身上,只見她雙手舞在空中,修長的雙腿張開呈門字型不斷跳上跳下,淡藍色的襯衣繃在身上跟着她的動作一路往上聳,露出白白一片的肌膚,正中的臍眼圓而規整像個小眼睛似地眨着,令王鵬忍不住連咽了幾下口水,再看周宏偉的表情竟也是痴了。
田菊花笑着打趣何小寶,「哎呀,小寶妹子,你這一跳啊,就像月光仙子下凡,把兩個未開葷的小伢子引得魂出竅哩!」
何小寶聞言立刻停了下來,往王鵬和周宏偉這邊一看,一下臉燒得通紅,忙在一邊的石頭上坐下來,但就一會的工夫,她又忍不住東摸摸西抓抓了。
王鵬兩手插在褲兜里,右手的兩個指頭緊捏着一盒萬金油,心裏猶豫着竟在頭上密密地沁出一排汗珠子來。
蹲守的第二天他就瞅了個空檔去家裏拿了一盒萬金油,可是礙着周宏偉和田菊花,他一直不好意思拿出來給何小寶用。當然,他還有一個沒拿出來的見不得人的原因是,看何小寶在那裏扭來扭去的撓癢,他總覺得很過眼癮,尤其是她聳胸抬脖撓着後背的時候,那個風景真的很難形容,光看她長長的脖子仰成的弧線,他都覺得自己丹田裏會暖起來。
「哎呀,這些該死的蚊子真的討厭死了!」何小寶不好意思再跳上跳下,又躲不過蚊子的攻擊,忍不住在那裏大呼小叫起來。
王鵬深吸了一口氣,終於決定走過去幫幫她。
「給!」
何小寶看到王鵬遞來的萬金油,幾乎是用撲的動作去搶過來的,就轉眼的工夫,一盒新的萬金油就被她用掉了大半,整個竹林里都瀰漫着萬金油特有的薄荷與樟腦的混合氣味。
「咦,二毛,你真是勿作興哦(注釋1),明明身上有萬金油,到現在才拿出來!」田菊花看到何小寶不停地在身上塗抹,隨口埋怨王鵬。
她不說還好,這一說,大家都覺得是這個理。何小寶手上還在不停地塗着,頭卻斜仰着瞪了王鵬一眼,沒好氣地說:「你對我有意見還是什麼啊?看我被咬成這樣了才拿出來!」
「這種人能安什麼好心!」周宏偉趁機落井下石。
王鵬覺得這事倒真的是難辯解,不管是說自己不好意思拿出來,還是那個見不得人的陰暗思想,反正都會被當作別有居心,只好尷尬地說:「要不是剛好手伸到褲兜里,我自己也忘了口袋裏裝着這東西。」
何小寶的背部也被咬了不少的包,自己夠不到,就把萬金油遞給田菊花,讓她幫自己擦一下。抬起頭來,見王鵬還看着自己,臉一下又漲紅了,啐道:「看什麼看,還不轉過去!」
哪裏知道,田菊花手上沾了萬金油還沒往何小寶身上擦,偏偏一隻飛蟲朝她眼門前撞過,她隨手一撣,那些個萬金油悉數抹在了自己的眼睛上,一下子辣得直叫喚。王鵬和周宏偉都不知道怎麼辦好,還是田菊花自己倒冷靜些,叫周宏偉扶自己去後面的水塘弄些水沖洗眼睛。
林子裏剩了王鵬和何小寶兩個,空氣里都透出尷尬的味道來。何小寶又試着自己往背後擦了幾下,到底還是放棄了。王鵬看她又是皺眉,又是咬牙,一臉奇癢難忍的樣子,心裏又開始犯軟,「要不我幫你擦?」
何小寶瞪了他一眼沒有回答,繼續咬牙忍受着,但那表情真的就差用痛苦來解釋了。
王鵬被她瞪了一眼,只好轉過身盯着邱水生家的窗發呆,將背影留給何小寶。
「你這樣站着怎麼幫我擦啊?」過了小一會兒,何小寶突然在王鵬後面喊了一聲,略略有些遲疑的聲音,把他們倆都嚇了一跳。
王鵬轉過身去,一眼就看到何小寶低垂着頭,月光朦朧卻恰好能讓他看到她耳根至脖子飛起的紅暈。他走過去接了萬金油盒子,站到她背後蹲下來,食指輕沾了一點萬金油,把手輕輕伸進她的襯衣里,低聲問:「你得告訴我塗哪個位置。」
「嗯,左面肩膀下面……啊,不是這裏,再下面點……嗯,再靠右點,對對對,就這裏。」何小寶指點的時候,那輕輕的一聲「嗯」,聽在王鵬的耳朵里,只覺得腳下都開始虛浮起來,褲襠一下就膨脹了,耳朵根子也燒得滾燙滾燙的。
「還有哪裏?」王鵬把手伸出來又沾了些萬金油問。
「腰上面一點好像也有。」何小寶此時聲音細得,有蚊子路過的話必定當她是同類的。
王鵬將她的襯衣往上擼了擼,「哪一面?」
「左面。」
「怎麼都咬在左面?」王鵬的手指肚輕輕地撫過去,隔着油膩的萬金油,他也能感覺到何小寶皮膚上發燙的溫度,「這裏……還是這裏?」
「嗯……對,這裏。唉呀,輕點!」何小寶輕叫,這地方被她自己剛剛撓破了,萬金油抹上去略有些痛感。
王鵬剛想放輕手勢,身後不遠處傳來田菊花的聲音,「真是的,洗了這麼多遍,還這麼辣!」他趕緊將手從何小寶的衣服里拿出來,把萬金油塞進何小寶手裏,自己匆匆站回原來的位置,像是一直都盯着邱家的窗子沒挪過窩。
「小寶,來,我幫你擦吧。」田菊花還沒有忘記自己本來是要幹什麼的。
「不用了,好像沒那麼癢了。」何小寶看田菊花一眼扯開話題,「你眼睛沒事吧?」
「還有點辣,不過應該沒事啦。」田菊花笑道,「真不要我擦了?」
「不用了。」何小寶說着偷瞟了王鵬一眼,發現他竟然沒事人似的倚着竹子,心裏不免有些失落。
「我說何姐,」周宏偉實在困得眼皮打架,「你到底準備守到什麼時候?萬一這夫妻倆從此不回來了,我們也死守一輩子?」
「不可能!」王鵬與何小寶同時說。
周宏偉瞪王鵬一眼,心想我又沒問你,你起什麼勁?
何小寶看王鵬沒有說下去的意思,就接着說:「邱水發的老娘沒法行動,他們不可能帶着老娘到處走,暫時在哪裏避避是有可能,長期就不現實了。」
田菊花也點頭說:「我也覺得就這兩天,他們多半得回來。」她看了看周宏偉那副沒精沒神的樣,笑着說,「宏偉阿弟,阿姐給你說個笑話解解悶吧!」
「好啊,真悶得打瞌睡呢,菊花姐,你挑猛的說啊!」
王鵬不禁暗笑,看來男人都一樣,周宏偉看他長得瘦瘦小小,戴着副眼鏡一臉的老實樣,原來也喜歡那黃顏色的調調。
田菊花抿嘴一笑,「先問個問題,」她一臉童叟無欺地看着周宏偉,「要是有隻麻雀飛到你頭上,那是啄誰的蛋啊?」
王鵬一聽田菊花問這個,差點爆笑出來,他正忍得辛苦,可愛的周宏偉同志已經想也不想地反問:「啄我的蛋?」
除了周宏偉,其他三人都立刻笑得前仰後合,何小寶指着田菊花道:「菊花姐,你太損了!不許這麼欺負小周啊!」
周宏偉被三人的反應弄得莫名其妙,但也悟到必定是田菊花的這個問題是有圈套的,但又不好意思問,只好心裏憋着氣發作不得。
「不要笑了,有聲音!」王鵬突然叫了一聲,將食指豎在自己的嘴前,又「噓」了一聲,與此同時,邱家堂屋裏的燈亮了。
注釋:
1、勿作興——方言,不可以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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