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間的那點事,對於結婚久了的人來說,會慢慢變成一種定時功課,倆人間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能各自領會對方是不是有需要了。
王鵬與莫扶桑這回的陣仗,搞得有點激烈兇猛,事後不但莫扶桑白皙的身板上多了不少瘀青,王鵬身上也有幾處或是擦傷或是咬傷,但恰恰因為不是定時需要,在溫情之外又多了些年輕時才有的不顧一切的激情,倆人居然都由此體會了一把體累心喜的感覺。
重新一起洗了澡,在床上躺下來,莫扶桑粘着王鵬的身體,又舊話重提。
「老侯有遠見,知道這個晚宴必定不簡單,早讓玉梅姐作了安排。」
「玉梅姐是會員,」
「嗯。不過,以前她很少參加活動,只是每年和老侯一起捐一個月的工資算作支持。」
「這倒是個不錯的做法,既盡了心,也不至於深陷其中。」
「以後她怕是要陷在裏面了,」
「你的意思是,她當選了那個副理事長,」
「她回來路上告訴我,她聽圈子裏的夫人們說起,想要推選我接替曾春秋,回家就告訴了老侯。老侯考慮很久後覺得這樣不好,就讓玉梅姐到那些夫人們中間活動活動,把這個位置拿下來。」
王鵬沉默了。
侯向東總是有着和他一樣敏感的神經,對於這個基金會,侯向東顯然是不靠近不疏離的態度,但因為王鵬與莫扶桑,他這次做了一件對自己可能會極其不利的事情。
「你睡着了,」莫扶桑沒聽到王鵬聲音,抬起頭來看他。
「沒有。我在想,咱們欠老侯一個大人情了,」王鵬說。
莫扶桑把頭貼在王鵬胸口,「或許,他覺得是還你人情呢,」
王鵬皺皺眉,他不希望侯向東有這樣的想法,略一沉吟,他問道:「基金會裏都有哪些夫人,」
「嗯……邱建文的老婆也是理事,費燦陽的老婆,南岸區委查晉培的老婆,甘為民的老婆……噢,對了,池慧文和程梅也都是名譽理事。」
王鵬的眉已經蹙成了川字,「都是天水的,省里就玉梅姐,」
「玉梅姐說,省里的夫人們很少出席這種晚宴,除非有需要陪着丈夫一起露面。政府那邊秘書長的夫人,還有財政廳吳廳、交通廳劉廳、建設廳蔣廳的夫人都有份。」
「沒其他了,」
「應該沒了。」
王鵬心裏有點沉,十一名省委常委,只有侯向東和他的老婆進了這個基金會,怎麼想他都覺得不踏實,「你今天算是入會了,」
「沒有。」
「沒有,」王鵬一愣,「什麼意思,」
「入會是要為基金會拉贊助的,起價就是五百萬。」莫扶桑解釋道,「我說自己一個窮教師,平時接觸的都是學生,沒地兒去拉這錢,還是學其他領導家屬,每年捐一個月工資當作精神支持。」
王鵬呵呵笑起來,「我真是多操心,其實你是最擅長與人打交道的。」
「本來就是嘛。」莫扶桑當仁不讓。
「不對啊,既然入會有限制,怎麼會傳出要選你當副理事長的消息,」
「我也覺得奇怪,玉梅姐沒必要淌這個水,按理她知道這規矩。」
「不對,你說她和老侯過去也就捐捐工資,應該也沒拉過贊助,對吧,」
莫扶桑坐了起來,直視着王鵬問:「你的意思,這個入會限制其實是彈性的,根據需要而變化,」
王鵬點點頭,「應該是這樣。」
「為什麼,」
「不知道。」王鵬心裏有揣測,但他覺得無根無據不能算作推理說出來,「睡吧,不早了,明天你和小宇還要回寧城。」
王鵬的疑問,第二天晚上卓仕璋就來替他解答了。
自從姜惠強沒能順利擠走侯向東,又自動送上門提拔了余曉豐後,卓仕璋因為夾在中間兩頭為難,與王鵬的接觸較以前少了好多。
王鵬理解卓仕璋的難處,倒是經常主動打個電話問候一下,讓卓仕璋心裏好受不少。
官場爭鬥的確不少,但官場畢竟是由人組成的,人與人之間有時候也並非事事計較算計才能佔上風,尤其國人講究中庸,肯低頭遷就吃虧一些的人,往往更能讓那些不得意的人感到溫暖。
王鵬現在的官位遠在卓仕璋之上,但待他還是想初時一樣,卓仕璋也算見多世態炎涼,當然就更能體會王鵬這份心意,這當口風聞了一些事情,就主動提着兩壇寧城產的黃酒,上門找王鵬喝酒來了。
王鵬從農村出來,自小就是舔着阿爸筷尖上的黃酒長大的,對寧城自產的黃酒素有偏好,見到卓仕璋拎來的酒,立刻喜上眉梢,嚷嚷着正好今天兒子住老師家不回來,要莫扶桑炒幾個好菜,好好和卓仕璋喝幾碗草黃。
「就知道你好這口,」卓仕璋笑着起了瓶蓋,往碗裏倒着酒,「如今你連煙都戒了,估計也只能留這點想頭了。」
「到底是兄弟,知道我想什麼,」王鵬嘿嘿笑着端起碗,也不招呼卓仕璋,先自嘗了一口,咂咂唇道,「哎呀,味還是那味,只可惜比過去淡了。」
「將就吧,」卓仕璋說,「現在這些老酒廠都不景氣,說不定哪天回去就找不到這酒了,」
「說來說去,還是經營者固步自封,不懂得營銷。」王鵬說,「世界變了,酒香不怕巷子深這句話早成自我安慰了。」
「那也是廠子的經營者受年齡與眼界局限的關係。」卓仕璋突然看了王鵬一眼,「眼下的一些生意人,削尖腦袋的功夫,我們常常想都想不到啊,」
王鵬喝着酒,隨意點頭附和,但弦外音還是聽出來了,「你這算有感而發,」
卓仕璋人雖然來了,但究竟怎麼說話,其實他並沒有想好。王鵬這一問,他就低頭咂巴起了嘴,思慮着怎麼說話才最有分寸。
正好,莫扶桑端了一盤剛出鍋的肉末茄子過來,卓仕璋才找到了說話的由頭,「弟妹昨天參加紅十字會的晚宴了,」
「喲,璋哥消息靈哦,」莫扶桑放下盤子說,「沒見嫂子去啊,」
卓仕璋揮下手說:「呵呵,我們哪排得上份,」
「你這話說的。」莫扶桑瞄了王鵬一眼,沒多說,轉身又去了廚房。
王鵬立刻笑着接口,「慈善人人有份,這還需要排什麼份,」
「這可都是錢吶,豈是人人可以有份的,」卓仕璋搖着頭舉起碗來喝酒。
王鵬卻被這句話搞得心驚,故作鎮靜道:「廢話,不拿錢出去搞什麼慈善,無非我們比不得生意人,捐個把月工資也算盡份心意。」
話已說到這份上了,也就差一層窗戶紙的事,卓仕璋卻又怕讓人知曉是自己給王鵬透的底,心裏慌亂得厲害。
俗語有云,酒壯慫人膽。
卓仕璋想了想,端起碗來咕咚咕咚喝了剩下的大半碗酒,薄手掌朝上擦了擦嘴巴,一副豁出去的表情看着王鵬道:「你說基金會這些夫人們在前台的男人,哪個不算有點實權,」
王鵬腦子裏晃過莫扶桑昨晚報的那些名字,不由自主點了下頭。
「能當領導夫人的女人們,走在這社會上,多少也算是翹楚了吧,她們搞這個基金會,當真只是圖個名,往自己老公臉上貼層金,呵呵,名利名利,有名自然得有利。商人有了利會想要名,圖的是往後更多的利,太太們有了名自然得圖利,利可以買更多的名。如此循環往復,名利雙生,人人樂而仿之啊,」
卓仕璋是王鵬這些天第二個聽到解釋名利二字的人,其中心意思都是表達在基金會的背後,還掩藏着不為人知的利益鏈。
他看看卓仕璋,知道對方說出這些話是下了多大的決心,他心裏有疑問,但他不想讓卓仕璋直接一一幫他解答,那樣會讓卓仕璋以後的日子都坐立不安。
他坦誠地看着卓仕璋道:「那就讓我來猜猜這名利雙生的奧妙如何,」
卓仕璋聽到這話,心裏的大石轟然落地,同時也暗暗慚愧與王鵬在為人度量上的差距。當然,有這樣的認識,不代表他會拒絕王鵬的好意,相反,心情一踏實,理智自然會更多地回歸,他只是相當鎮定地朝王鵬點了點頭。
王鵬笑笑,幫卓仕璋和自己的碗裏又斟滿酒。
「五百萬的入會贊助,不是為交遊廣闊的太太們準備的條件,而是為想進入圈子的商人們準備的,對吧,」王鵬笑眯眯地看着卓仕璋。
卓仕璋不置可否,卻端起酒碗朝王鵬舉了舉。
王鵬點點頭繼續,「圈子裏的商人如果遇到什麼事,太太們自然會出出頭,問題是贊助來的錢只能為太太們爭取一些錦上添花的名,商人們花那麼多錢進圈子,想要獲得的幫助肯定都不簡單,似乎條件不均等啊,」
王鵬說到後來幾乎成了自言自語,他低下頭喝了一口酒,像是在思索這個不均等關係的突破口究竟在哪裏。
「錢能生錢,以經濟學的眼光來看,沒有人肯讓手裏大堆的錢干躺着,基金會就更不可能了,但怎麼管理這筆錢,誰來管這筆錢,應該都大有學問。」莫扶桑又端了一盤菜過來,她的話有點點撥的味道。
王鵬立刻朝卓仕璋投去詢問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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