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體點。」王鵬現在一聽到「出事啦」就頭疼,似乎只要他為官一天,總有許多意想不到的事在前面等着他。
「徐展飛的信用社從傍晚開始就擠滿了提款的人,直到現在也關不了門,現在還不斷有人往那裏趕去要把自己所有的存款都提出來。」余曉豐急急地說。
王鵬原本還算放鬆的坐姿立刻僵直了,「誰告訴你的。」
「朝平主任已經打了四個電話,徐董自己也打過電話給你,另外,還有……」
王鵬略揚下手讓余曉豐不要再說下去,這麼久的時間,估計東江市委、市政府的主要班子成員都打過他電話了。
他撫一下額說:「替我撥下朝平的電話。」
余曉豐用王鵬的手機撥打了姜朝平的手機號,接通後遞給王鵬,他則啟動車子準備去酒店。
「直接回東江吧。」王鵬移開手機對着余曉豐的背影說。
因為潘榮芳調整了見王鵬的時間,王鵬原打算利用明天空出來的時間去分別看望一下管國光和侯向東,順便為耿儀的事探探虛實。
徐展風的信用社突然出現擠兌潮,王鵬斷然不能再安心留在天水,所以決定把耿儀的事暫時先放放,先回東江。
「朝平,詳細說一下。」王鵬吩咐完余曉豐就對手機那端的姜朝平說。
姜朝平省略了一切客套直接述說了事發經過。
這其實是徐展飛的一場無妄之災,事情起源是臨江市一家城市信用社的倒閉,當地措施不得力發生擠兌風潮,加上省人行欲意合併城市信用社的信息流傳到坊間,兩相結合之後,徐展飛那家信用社的客戶便有了一種猜測,政府要合併信用社是不是意味着這些地方金融機構本身並不具有攬儲放貸的能力。
這一猜測通過口口相傳,逐漸演變,最後發展成徐展飛要在信用社合併前帶着錢逃跑。
王鵬聽到這裏已經基本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在回來的路上,你明天一早和我一起吃早飯吧。」
王鵬掛了電話仰靠在後座上,剛想梳理一下思路,思考該如何縮小擠兌風潮帶來的影響,手機又急促地響起來。
王鵬如今很不喜歡手機這玩意兒,很多時候它都讓人無所遁形,原本可以避開的一些話題,總讓你因為它而避無可避。
好在平時余曉豐都替他保管,因此幫他擋掉了不少電話,此時因為余曉豐在開車,王鵬不得不自己接起電話。
徐展飛焦慮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王市長,我這裏的情況非常糟糕,所有的儲備金都用上了,但還是不斷有人來提錢,政府能不能幫我一把啊。」
「我在路上,到東江再與你聯繫。」王鵬說完掛了電話,直接問余曉豐,「國權書記和周市長有打過電話來嗎。」
余曉豐從反光鏡里看着王鵬回道:「施書記來過電話,周市長沒有打來過。」
正說着,施國權的電話又打了進來,「總算打通你電話了,」
王鵬聽出施國權的焦慮,連忙說:「為了大通信用社的事。」
「是啊,」施國權立刻說,「王鵬,這件事情必須處理好啊,否則後果難以想像,」
「施書記有什麼建議。」王鵬問。
施國權有大半分鐘沒出聲,「我雖然是班長,但你是政府的當家人,你不在我最多也就是調動各部門進行開會協調,真正的主意還是要你拿啊,」
王鵬聽出來了,施國權知道事情經過後,已經第一時間開過會了,但估計也只是達到控制事態的目的,否則徐展飛也不會打電話來要他幫一把。
「大家是什麼意見。」王鵬又問,他覺得施國權既然這樣說,那麼肯定不會在會上作任何傾向性發言,就算形成任何共識,也應該是集體意見。
讓他沒想到的是,施國權竟然說:「在家的常委們都覺得這事還是等你回來處理才妥當。」
王鵬差點氣結,這算什麼話。時間能等人。
「施書記,你覺得徐展飛能撐到我回來。」王鵬忍着氣問。
施國權在電話那頭咳了兩聲,隨後又是一陣走路聲音,過了兩三分鐘才重新傳來施國權的聲音:「事實上會散後,徐展飛一直在我辦公室里坐着,姜朝平倒是在會上提過,是不是由財政上先借點錢給徐展飛應急,大家基本都表示同意,只是……」
王鵬有點不解,既然會上都有了這個意見,還有什麼問題。
施國權猶豫了一下說:「紀凡說什麼都不同意,大家想想就算紀凡答應了,也是明天天亮以後的事了,所以就決定乾脆等你回來再說了。」
這倒真是大出王鵬意料之外,他馬上說:「我再了解一下情況,稍後向你匯報。」
掛了施國權的電話,王鵬翻看了下手機上的電話紀錄,那上面顯示,紀凡曾打過七個電話進來,他咬了咬唇,心裏暗想這人不會這麼死板吧。
剛一接通紀凡電話,就聽他說:「王市長,可算聯繫上你了,」
「直接說吧。」王鵬道。
紀凡簡單說了一下在大通信用社開現場會的經過,王鵬這才知道現場是姜朝平和市人行一位副行長去的,周昌海連面都沒有露,由於大通信用社是民營金融機構,市人行又是條塊管理單位,姜朝平就算去了現場也作不了任何人的主,只能一再向儲戶說明,萬一信用社資金出現問題,政府不會坐視不理,結果回到市政府就被周昌海訓了一通,說他這是亂表態。
施國權召開緊急常委擴大會時,姜朝平提出暫時由市政府出面平息事態,從財政上撥款應急,又當場被周昌海駁斥。
事後雖然其他常委都同意姜朝平的應急措施,市人行在請示省人行後也表示願意給徐展飛提供部分借款以解燃眉之急,但周昌海卻堅決表示反對,並拒絕在撥款申請上簽字。
周昌海作為常務副市長分管東江的財政和金融,他不肯簽字,就算其他常委都同意,這錢還是撥不出來,施國權當場就很惱火讓紀凡直接按會議決定去辦,紀凡沒敢答應。
「……,市長,這事太懸了,周市長不簽字,我又聯繫不上你,錢一旦撥出去,萬一真打了水漂,我的罪過就大了,怎麼說都是我違反程序吶,」紀凡最後說。
王鵬眉頭深鎖,「周市長有沒有說,除此之外他有什麼辦法。」
「周市長沒向你匯報。」紀凡立刻問。
「匯報什麼。」王鵬也反問。
紀凡忙說:「周市長說,大通是民營金融機構,必須獨立承擔風險,在開辦第一天就應該把可能出現的風險預計在內,不能出了問題就找政府,政府不是保姆,他建議大通自己籌款解決。」
「……」王鵬心裏在罵娘,但嘴上沒有任何表示,只說,「那他有沒有萬一大通解決不了的情況下,用來應急的預案。」
「沒說起。」紀凡答道。
直到王鵬回到東江,周昌海都沒有打電話向王鵬匯報這一事件,王鵬內心充滿疑惑,卻只能暫時將這種疑惑壓在心底。
凌晨三點,施國權的辦公室里燈火通明,王鵬一推門,滿室的煙霧朝他撲面而來,通過繚繞而嗆人的煙霧,他看見施國權、姜朝平、徐展飛正坐在沙發上,隔着五六米遠的距離,他依然能看清他們個個都是陰雲密佈。
「你總算回來了,」姜朝平迎上來,施國權則向王鵬招招手,示意他也過去坐,徐展飛眉眼耷拉着,臉呈暗青色,一向光滑的下巴上已密佈着胡茬子。
王鵬也不坐,站在徐展飛對面問:「差多少。」
徐展飛舉了兩根手指說:「兩億。」
王鵬倒吸一口冷氣,數字如此之大,難怪周昌海與紀凡都不同意財政借款,「市人行能解決多少。」
徐展飛苦笑了一下說:「市人行暫借了三億,這個數字是餘下來的缺口。」
施國權這時插道:「徐董啊,實在不行你就收回部分貸款應急吧,」
「施書記,這麼做我就真的只有關門大吉啦,這是自砸招牌啊,」徐展飛苦臉看着王鵬,「市長,當初你可是再三對我強調,會最大限度支持我們大通樹立誠信,今天這件事只要扛過去了,大通的誠信就會在客戶心裏紮根,所以你無論如何要幫我啊,」
王鵬瞪眼看着徐展飛說:「你得告訴我,多久才能把這些存款給拉回來。」
徐展飛想了想說:「一個月,我保證一個月內把存款如數拉回來,並且只多不少,」
「這只是一方面,借的錢呢。你能保證多久歸還。」王鵬追問道。
徐展飛不假思索地說:「只要存款拉回來,這個問題馬上就能迎刃而解。」他看着王鵬進一步說,「這次的事件,說穿了就是我們民營金融機構的一次信任危機,我相信只要危機解除,業務肯定會跨上一個新平台,」
王鵬點點頭,對施國權說:「施書記,天都快亮了,白天還要上班,不如都散了去休息吧,事情總會有解決辦法的,」
施國權等三人均是怔怔地看着王鵬,不知道他所謂的解決辦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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