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鵬進派出所後倒是很安靜,一直冷眼看着周紅星,像個局外人似的。江海濤鬧了一陣見沒作用,暫時又沒人會來搭救,也靜了下來,再看王鵬擁着馮天笑靠牆站着,嘴角還掛着淡淡的笑,他心裏不禁暗罵:「都什麼時候了,這小子還 tm 有心情抱着美女笑!」
一個小警察擺開架勢要作筆錄,周紅星對王鵬他們居然都還站着很是不滿,拿着警棍一指一掃,喝道:「還不都靠牆抱頭蹲下!不老實的,都像他一樣銬起來!」
無論是王鵬、馮天笑,還是金軍他們四個,都只是漠然地看着他,一動不動。
周紅星當着下屬和田張貴的面,覺得很丟份,心裏的火就直往上竄,扭着肥軀就到了王鵬跟前,抬腳就往王鵬腿上踢過去。不踢還好,這一踢像踢在鐵柱上,把周紅星疼得一蹦三跳地直喊媽,「你……你,你小子敢襲警!」周紅星疼得眼淚上涌,小警察忙將他扶着坐下,脫鞋一看,好嘛,腳背已經腫了老高,也不知道是不是跗骨斷裂。周紅星抬手對小警察道:「銬起來,都給我銬起來!」
田張貴站在周紅星的旁邊,這會兒看王鵬的眼神有點複雜。他雖然出去當了幾年兵,回來的時候王鵬又去寧城念書了,但對王鵬多少還是有些了解的,知道他鬼主意多,動手這種事從來都沒他的兩個兄弟來得狠,甚至可以說有點膽小。但今天,從金牛浜到派出所,王鵬的表現都讓田張貴懷疑,眼前這個王鵬到底是不是他一直都熟識的王二毛?
周紅星腳疼得厲害,自然是想馬上離開去醫院,剛想張口囑咐小警察,外面跑進來一個女警叫他:「周所,市局電話。」他正好有了離開的藉口,也不怕在田張貴面前失了面子,於是安排小警察做筆錄,還客氣地讓田張貴坐,自己則由那女警扶着一跳一跳地去接電話了。
田張貴心裏暗罵周紅星不但吃得像頭豬,人也毫無半點用處,這麼一下就開溜了。他心裏還沒罵完呢,周紅星就回來了,臉灰漆漆的,把小警察還沒寫了幾個字的筆錄拍得震天響,看那樣子應該是剛剛挨了批。
江海濤心裏一陣竊喜,估計是老頭子發現他偷開了局裏的車子找來了。他微微揚了揚下巴,朝王鵬看了一眼,用眼神告訴王鵬不要擔心。
王鵬看到江海濤的神情,朝他笑了笑,算是看懂了他的意思。但王鵬心裏與江海濤的想法並不一樣,今天這情形,他對怎麼出去真沒什麼大把握,也不太相信有人會來搭救江海濤,尤其這傢伙今天偷開了警車出來,誰能想到他會被一個鄉派出所給抓了?
果真,周紅星開始親自審他們幾個,那口氣、態度,就是一副把他們全部當犯罪分子的意思。
江海濤真的氣炸了,「姓周的,你給我好好看清楚,小爺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姓江名海濤!」他今天沒全按王鵬說的做,實在是覺得幫王鵬到底是私事,把老頭子警局裏的人牽扯進來總不怎麼妥當。他的分配結果雖然還沒公佈,但寧城公安局人事科的姜姨已經告訴他,人事局文件前一周就到了,所以他一個人把車偷開出來是最說得過去的,大不了讓老頭子罵一頓,只是他沒想到石泉村的情況這麼複雜。雖然先前憤怒中一直威脅提醒周紅星不要亂來,但他一直沒把自己名字說出來,一是覺得沒到這一步,二是覺得一說自己的名字,老頭子臉上到底不好看。可往往形勢逼人,再跟這個姓周的耗下去,今晚一大幫人都要在這裏過夜了,拼着回去挨罵也要亮身份了。
哪知周紅星聽江海濤報了大名,反倒哈哈大笑起來,還轉頭對田張貴說:「你聽聽,你聽聽!現在這幫小畜生,還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他把臉轉回來面對江海濤,「你要冒充,怎麼沒把警服偷來穿上啊?穿上了才更像啊!」
會議室里又響起一陣爆笑,等笑夠了,周紅星突然用力一拍桌子道:「知不知道剛剛誰打電話給我,昂?市局法治科的劉科長!」周紅星一邊說,一邊還豎起右手食指向上指了指,「長風製藥是我們市的重點企業,是開泰地區招商引資的重要項目,劉科長說了,對你們這些破壞經濟建設的不法分子要嚴厲懲處!」
王鵬面無表情地聽着周紅星的慷慨陳詞,金軍雙眉微皺不時看着會議室的門外,而江海濤心裏則對法治科劉安的女性長輩問候了一個遍。
「周所長,請您注意您的用詞!」金軍突然開口,「石泉村的污染情況是眾所周知的,我們作為專業環保人員,對石泉村的污染進行必要的檢測,是我們的工作性質所決定的。您在沒有做出詳細調查的情況下,武斷的認定我們為不法分子,這與您警察的身份是嚴重相背的!」
周紅星抬眼看了金軍一會兒,劉安的確有在電話里交代他弄清來檢測人員的真實身份,以免不小心得罪了人。但他一來吃了王鵬的虧,二來也想嚇嚇這些人便於後面的詢問,所以拿了雞毛當令箭,把話說得重了點,沒想到讓金軍抓了話柄。
王鵬本也想針對周紅星的話先爭取一點說話的空間,但金軍既然說了,他就不再開口,只在一旁靜靜地觀察周紅星的表情變化。
田張貴是只老甲魚,周紅星的猶豫一眼就被他看穿了。市局法治股長過問這事,田張貴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是藥廠的龐廠長動用的關係,既然市里都有人發話了,他在這裏就不能讓周紅星有絲毫的猶豫。
「周所長,不管他們是什麼專業身份,聚眾打人總是事實吧?」田張貴說着指了一下身後那幾個小黃毛。
周紅星心裏暗想,老畜生,怕我放人啊,當我勿曉得利用打人為藉口?真要得罪了人,你格個村長坐得穩,我格個所長就慘哩。
有了這一層計較,周紅星更加不願意把精力花在金軍這些人身上,而是把目標集中在了王鵬身上。至少這個人他是查過的,沒什麼背景。就算他大哥在西疆當兵,鞭長莫及,到地方也成不了什麼氣候。
「說,為什麼聚眾打人?」周紅星竭力作出聲色俱厲的樣子,用筆敲着桌子問王鵬。
王鵬抬了抬眼皮道:「我已經說過了,我們沒有聚眾打人,是正當防衛。」
「別以為你念過幾年書就了不起了,打人就是打人,這麼多人證在這裏,你是不能抵賴的!」周紅星大聲說。
江海濤忍不住輕哼:「真不知道是怎麼讓這種人混進警察隊伍的,連個詢問都做不來,還好意思當所長!」
周紅星聞言,臉上立刻青一陣紅一陣,礙着腳傷了不能再亂動,而且也怕對方真有什麼背景。饒是這樣,他也不甘心,瞪着眼朝小警察歪了歪頭,示意他過去教訓一下這個欠扁的小子。
小警察得了指示,立刻站起來往江海濤走了過去。
王鵬一直冷眼看着,見小警察朝江海濤去了,他也立刻肩膀一斜脫離馮天笑靠着自己的身體,直衝着小警察滑了過去。
幾乎是在小警察伸手抬膝的同時,王鵬人已到了江海濤前面,斜肩弓身,卸了小警察一抓的力道,硬是用自己的腹部承受了對方膝蓋頂上來的力量。
王鵬的動作在幾秒內完成,那小警察愣愣地看着他,心裏清楚他既然能卸了自己手上的力道,自然也應該躲得過那一膝蓋,可他偏偏硬受了。
王鵬這一腳受得不輕,額上的冷汗立刻冒了出來,咬着牙面無表情地回視小警察。
周紅星這下無論如何都咽不下氣了,他當所長在二十幾年,光在這曲柳鄉也當了三年了,幾時這麼栽面子過?連想教訓一個人都這麼不順利,以後在所里還有什麼威信?
「去,再叫幾個人來,把這小子單獨關了,好好招呼他!」周紅星臉色烏壓壓的,隨時要打雷的樣子。
另一個一直默不作聲的高個中年警察看王鵬一眼,走了出去,沒多大會兒就回來說:「人都出去了。」
周紅星一皺眉瞟了高個子一眼,「那你把他單獨帶過去關了,等晚上他們回來再招呼他。」說着不耐煩地揚了揚手。
高個子朝王鵬走過來,馮天笑一下衝過去擋在王鵬跟前叫道:「你們誰敢動他試試!」
江海濤也擋了過去,他心裏現在是說不出的難受,自己不但沒有幫上王鵬的忙,還要他出手來救自己,實在是太對不起兄弟了。
王鵬見他們都擋過來,低聲道:「天笑,老二,你們都讓開,他們不能把我怎麼樣。」
江海濤見王鵬兩次出手,已經知道自己的身手根本不及王鵬,所以有點猶豫是不是要擋在前面。而馮天笑才不考慮這些,她只知道王鵬被帶走後,很可能會被一幫人打,這是她根本不能接受的。她想也不想地大喊起來:「我哥是市商業局局長,我是電視台的,你們不要亂來,否則,否則……」她平時雖然跋扈,可在這種時候,實在不知道要怎麼威脅人。
周紅星斜眼看着馮天笑說:「你哥是商業局局長,我哥還是公安局局長嘍!」接着就對高個子道,「還不快帶走!」
他話音剛落,門口就傳來一聲中氣實足的「住手!」,隨着聲音,六七個警察走了進來,其中有一個人正拼命地朝周紅星做着奇怪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