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女神身上的膿皰一個個破滅。
每個膿皰里都爆出濃稠的毒液。
毒液卻幻化成了一個個畸形醜陋的小人兒,仿佛是殭屍的模型,分成兩隊,互相衝撞,慘烈廝殺到了一起。
「這是桃源鎮版本的『喪屍危機』,比龍城的喪屍危機更加慘烈百倍。」
瘟疫女神繼續道,「復仇的亡靈們前赴後繼,如潮水般朝首領和他麾下的強者撲去。
「昔日高高在上,飛揚跋扈甚至仙風道骨的首領和強者們,早已被怪獸消耗了大部分的靈能、力氣和資源,再也抵擋不住亡靈們的進攻。
「他們咬緊牙關,勉強用最後一點力量,將亡靈砸個粉碎,破壞到連血紋花孢子和喪屍病毒都不可能重新凝聚起來的程度。
「但他們的傷口,也不免沾染了亡靈身上噴濺出來,冰冷的血液,從而感染上了數十種新型喪屍病毒之類,奇奇怪怪的東西。
「在狂暴靈能和新型喪屍病毒的共同作用下,首領和他麾下的強者們也發生了變異。
「他們的皮膚潰爛,肢體扭曲,血肉漸漸被重重疊疊的腫瘤所吞噬,外表變得和心靈一樣醜陋。
「大腦也被嚴重侵蝕,泯滅了最後一絲身為人類的心智。
「從那天起,桃源鎮上再沒有半個人類。
「殘垣斷壁之間,只有填充着菌絲、病毒、仇恨和**的人形軀殼,和怪獸蛻變而成的不死生物一起,永恆徘徊、遊蕩、廝殺、破碎和重生着。
「桃源文明就此消亡。
「直到此刻,我才漸漸恢復了通過神經網絡控制靈化植物和靈獸的能力。
「卻是來遲一步,拯救不了桃源鎮上的半個人類,和半點文明的光輝。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所有的人類屍體,讓他們融入我的本體之中,不再受怪獸、血紋花孢子和喪屍病毒的侵蝕。
「部分屍體受到地下靈脈的沁潤,腦組織呈現水晶化的特質,竟然還奇蹟般保留着一些情感和記憶,就像是殘缺不全的魂魄一樣。
「我對他們視若珍寶,用真菌和藻類修復了這些水晶化的大腦殘骸,將他們當成一個個『計算單元』,共同組成一個大型計算體系。
「一方面彌補原生神經網絡的不足,另一方面,也運用他們搭建了一座超大型的幻境——如童話般盡善盡美的世外桃源,讓所有暴躁的、憂傷的、焦慮的、痛苦的、充滿野心和仇恨的亡靈,都能在這裏得到永恆的撫慰。
「呵呵,這才是桃源鎮的故事。
「一個充滿了遺憾,非常醜陋和黑暗的故事,我原本不想把它講給任何人聽的。
「但……這是你們逼我的。
「發生在桃源鎮的悲劇,深深刺激了我,促使我下定決心,和地球文明徹底決裂,演化出全新的文明。
「我已經錯過了拯救桃源鎮的機會,絕不會再錯過拯救比桃源鎮更大百倍的龍城。
「我絕不會眼睜睜看着龍城變成桃源鎮的樣子,看着數千萬龍城人都變成桃源鎮民那樣的冤魂、亡靈、喪屍!
「無論承受多少誤解和敵視,不管要付出何等慘烈的代價,我都會不遺餘力向統治龍城的邪惡秩序發起進攻,我要以自己的方式來革新龍城,粉碎末日!
「倘若你們非要阻擋在我的前面,那就睜大眼睛好好看看桃源鎮的結局,親自品嘗一下桃源鎮民的痛苦吧!」
瘟疫女神的尖叫,化作亡靈和不死生物們進攻的號角。
縫合怪和殭屍們周身繚繞的磷火瞬間旺盛起來,腐臭的氣息變得愈發濃烈,簡直像是一堵堵的銅牆鐵壁,狠狠拍擊着探索隊員們的眼睛和鼻子。
就在人類被刺激得睜不開眼,無法呼吸時,不死生物如粘稠的黑潮般撲了上來。
「突突突突突突!」
雖然之前分屬於十幾支不同的探索小隊。
但訓練有素的精英偵察兵和資深獵殺者們還是迅速結成堅固的戰陣,朝四面八方噴射出短促而精確的火線。
不少精英偵察兵都是上萬枚子彈餵出來的神槍手。
還有人覺醒了超強視覺、彈道調整、窺探弱點、心靈鎖定之類的超凡力量。
而為了這次至關重要的探索任務,他們配置的子彈,也都是鑲嵌了高階晶石,鐫刻精美符文,稍稍輸入一道靈氣,就能激盪出破壞性符陣的「破甲彈、燃燒彈、冰凍彈、爆裂彈、震撼彈」。
幾乎每一發特種子彈,都從不死生物空洞的眼窩鑽進去,直接在顱骨深處甚至脊椎骨里狠狠爆開。
而每一發子彈的爆炸,不是將不死生物凍成冰坨,就是變成熊熊燃燒的大火球,或是轟出坦克主炮抵近射擊的效果,把不死生物的體腔完全轟成碎末。
兇悍絕倫的威力,和普通子彈只能給不死生物「刮痧」的效果,完全不在一個等級。
就這樣,僅僅數百人的探索隊,竟然奇蹟般阻擋住了不死生物如潮水般的攻擊。
只可惜,奇蹟往往比煙花更短促。
隨着越來越多不死生物在人類的槍口下支離破碎,人類缺乏彈藥和重火力的致命缺陷也漸漸暴露出來。
包括孟超和呂絲雅在內,所有探索隊員在跌落天坑的時候,都失落了所有的重武器。
以及「麵包蟹」和「游隼」等移動的武器庫。
他們手頭只有隨身攜帶的單兵武器和數量不多的彈藥。
再怎麼節省子彈,精確射擊,寥寥無幾的彈匣和手雷,還是飛快消耗。
綿密的火力很快變得稀疏起來。
人類不得不步步後退,縮小防禦圈。
但四面八方都是密密麻麻的不死生物。
就像是叢林沼澤中冒出來的氣泡般源源不絕。
除了彈藥即將耗盡之外,瘟疫女神的話,也像是一場真正的瘟疫,籠罩在所有人心頭。
人類是一種非常奇怪的生物。
相比美好,似乎更願意相信醜陋。
在對方最初營造的那片盡善盡美、無憂無慮的世外桃源里,其實很多探索隊員都和孟超、呂絲雅一樣,隱隱察覺不對,看出破綻,進而清醒過來。
但對方現在描述的「桃源鎮真正的結局」,卻因其醜陋,而顯得更加真實。
「龍城真有可能步桃源鎮的後塵,走上毀滅之路嗎?」
「我們……和我們的後代,也會變成桃源鎮民這樣,醜陋、可憐、畸形的喪屍?」
這樣的困惑和恐懼,如毒液般滲入了探索隊員們的腦域。
特別是,有探索隊員發現,不少沖在最前面的亡靈,他們腫脹潰爛的面孔,就是剛才那片盡善盡美的世外桃源,在五彩繽紛的智慧樹下,無憂無慮地載歌載舞的鎮民。
這種最美好的東西,在瞬間潰爛成最醜陋的刺激,令絕大部分探索隊員的心靈防線都開始鬆動。
更別提,隨着火力漸漸稀疏,不死生物越來越近,他們爆裂時飛濺而出的黏液,都很容易濺射到人類身上。
在真實世界裏,深入霧隱絕域的跋涉和探索,令所有探索隊員都遍體鱗傷。
就算強行運轉靈能,加速癒合,誰都不敢保證身上就沒有肉眼不可見,細菌、病毒和孢子卻能輕易穿透的傷口。
於是,在咬牙對抗不死生物的同時,他們還必須分出部分心神和靈能,刺激免疫系統,提升防禦級數,將侵入體內的病菌,統統消滅或者驅逐。
人體刺激免疫系統超負荷運轉的過程,有一個非常通俗的叫法——「發燒」。
很快,大部分探索隊員,都高燒到了四十多度。
持續高熱狀態,戰鬥力自然大幅削弱,防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岌岌可危。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孟超連續將幾十頭不死生物的頭顱連帶後面一截脊椎骨都打爆。
確保他們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凝聚不出新的形體。
手頭的彈匣也消耗一空。
他敏銳意識到,自己似乎落入了智慧樹——怪獸主腦的節奏,正按照對方希望的方式去戰鬥。
「不死生物是殺不完的,不該去和他們糾纏,應該直接攻擊智慧樹的本體!」
孟超瞬間反應過來,向四周聲嘶力竭地吶喊。
可惜絕大部分探索隊員,全都神色猙獰,目光呆滯,像是陷入噩夢,又或者被神秘力量入侵和操縱,只顧悶頭廝殺,根本聽不到他的提醒。
唯有呂絲雅深深打了個冷顫,像是從夢魘中清醒過來,流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雅姐,我們一起上,幹掉這棵鬼樹,自然能阻止不死生物的進攻!」
孟超瞄準智慧樹,扣動扳機,卻聽到「咔噠」一聲,槍口沒有任何反應。
他暗罵一聲,乾脆將射空了子彈的槍械朝智慧樹砸去。
緊接着,掣出橫在腰間的金牙血魄刀。
在連聲怒吼中,蘊藏在血脈深處的靈能如火山爆發,令整條脊椎骨都高高隆起。
又有一條條粗大的靈脈順着脊椎骨,如張牙舞爪的蛟龍,分別纏繞住了軀幹和四肢。
軀幹和四肢都在瞬間膨脹一輪,更有一道道玄奧繁複、精美絕倫的靈紋,從皮膚深處浮現出來,令他像是披上了一套薄如蟬翼卻堅不可摧的九龍戰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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